汽车环驰在公路上。
窗外景色一闪而过。
林霜闭着眼, 额头歪着靠着窗户，脸色苍白。
小姨握住她的手, 关心道：“霜霜是晕车了吗？脸色怎么怎么不好”
林霜睁开眼：“没事的。不用担心。”
她叹了口气, 看向坐在一旁的小姨：“小姨，你是不是舍不得小行看您的脸色很差。”
小姨一笑，带着点难过：“这孩子从小和我都不亲。其实也没什么, 谁知道事情发生这么突然呢。我公司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忙都忙不过来, 哪有时间想这些呢。我只是觉得，我这前半辈子算是白过了。”
林霜静静的听着。
“二十岁的时候为了那个男人离家出走，你妈妈出来劝我，让我擦亮眼。那会儿我真是一厢情愿，看人都带着滤镜。”她惆怅的看向窗外：“后来呢, 他带着我所有的钱和别的女人走了。我走投无路，差点没自杀。”
她又笑了下：“都过来了。霜霜，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都说前车之鉴, 你以后找男朋友的时候呀可得擦亮眼。”
林霜劝她：“小姨，你现在还年轻, 你还可以再重新开始呢。再找一个合适的也未尝不可。”
“诶呦, 我都一把年纪了, 也没那个心思了。情情爱爱的事，还是你们小年轻去谈吧。”她眼角有了细纹，笑的也洒脱，两个人说了一路话, 很快到了家。
倒是林霜，心里一直藏着事情。右眼皮一直跳。
司机打开车门，两人下车。
手机嗡嗡振动。
行崽崽：【姐，到家了没。】
林霜低头划开微信，指尖轻轻抵在屏幕上，没点回复。
然后认真想了想，改掉了备注，把行崽改成覃景行。
她收起手机，如释重负上楼，揉着僵硬的脖子准备洗澡。
暑假也快结束了，再开学就是大三。林霜选择文科社会服务性工作，或许会成为一名记者，在新闻社实习。她大学离家近，实习时可以随时回家住。
瘫在床上脱掉鞋子，白皙的脚乱晃。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脚踝那圈小红绳子一直没取下来。寝室里四人小群一直嗡嗡作响，林霜打开聊天界面。
于蕊宝宝：【姐妹们，下学期科研论文马上要交了。都做成压缩包给我发到邮箱哟，爱你们。】
容贝贝：【早就给你发过去了。】
宋薄雪：【我也发啦，就差林霜的了。@仙女霜】
林霜早就把这回事忘在脑子后面了，连忙回了句话，发过去邮件。
寝室里除了林霜和于蕊是本地人，其他两个都是南方梅子。她住的是标准的四人寝，四个姑娘关系比较好。到了假期，群里也时常热热闹闹的。林霜一想，假期还有一个星期几结束了。
她戳开于蕊私聊：【蕊蕊，救命，我不行了。】
于蕊：【？】
【我的霜霜大宝贝怎么辣？】
林霜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微信上说不清楚。今天晚上约吗陪我喝一杯吧。】
于蕊：【你还说呢，昨天晚上我们玩的好的高中同学只差你一个人。半点消息都没有。你从实招来，和哪个野男人幽会去了】
林霜：【真不是。】
她发了个小黄人焦虑的表情包：【今晚六点老地方。】
于蕊：【好。这次你要是不来的话，哼哼。不见不散。】
林霜把手机扔在床上，坐起来，脱了衣服洗澡。
热水从头顶慢慢冲到全身，她才觉得自己好了点。全身放松，脑子也没那么僵硬。
简单收拾了收拾，林霜出门。临出门时手机又有消息：【姐，你到家了没。】
她抿唇，想了想，严肃回答：【到家了，勿念。】
【那你现在在干嘛。】
她坐电梯，暂时没有信号。
从十八楼到了一楼，手机嗡嗡振动甩过来几则消息。
【姐姐～(￣▽￣～)~你现在在干嘛呀~】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姐姐，你理一理我嘛~】
然后是小哈巴狗撒娇的表情包。
要是在平时，林霜肯定把自己的行踪一五一十告诉他，并且控诉他幼稚至极的语气和用词。
可是看着备注那三个字，林霜就会不由自主想起覃景行把她压在沙发上的样子。
还有他的眼神，像是泥沼，带着缠绕着她陷进去的温度。近乎钳制的拥抱，坚实的胸膛，说的话也让她惊讶，语调微微上扬着：姐姐，我喜欢你啊……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姐姐……你亲我一口吧，亲我我就放开你呀。
他似笑非笑，干净的面庞人兽无害，眼神清澈，伸手抵着她下巴。
眼珠黑亮，干净整洁的白衬衫。
看向她的视线让她有些害怕。
林霜心里发怵，紧紧握着手机打车。
她手心渗出了汗水，心里慌慌的，不知道应该找谁说，应该怎么回消息，应该怎么面对他和他交流。
心里还是有道坎儿。
她头大，只想逃避。
出租车很快到了地方，付钱下车。
这是家中档消费的酒吧，林霜经常和于蕊一起来玩。环境比较好，适合消费。她打扮的清爽，抵不过年轻，两条白腿纤细修长，身材正好，娇嫩的一张脸，有人吹口哨。
林霜没理，急匆匆进了大门。
于蕊早就到了，老老实实的坐在吧台上，看见她眼睛一亮：“霜霜！我在这里。”
林霜走过去立马给了于蕊一个拥抱。
于蕊懵了，感觉到林霜有点不正常，问她：“霜霜你怎么了？”
林霜把脸埋在她脖子里，声音疲惫：“小蕊子我好累啊。”
侍应生走过来：“请问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呢。”
于蕊：“两杯啤酒。”
她轻轻拍了拍林霜的后背，担心道：“霜霜，你到底怎么了”
林霜拿着冰镇啤酒喝了口，实在是难受，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于蕊。
“你说什么！！”于蕊声音又尖又细，提高了八倍刺破林霜的耳膜：“你说覃景行那小毛孩子……对你……表白了！”
林霜垂头丧气拉了拉她袖子：“你小点声。”
于蕊结结巴巴：“可是……可是……”
林霜又喝了口啤酒：“所以我前天晚上没出来。”
“可是……”
于蕊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小子肯定觊觎你很久了……话说他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怎么这么突然呢……这小孩儿还真能忍……”
她唠唠叨叨：“所以你呢？你怎么想的？”
林霜脸上一红，语气坚定：“不行。”
她可怜兮兮皱着鼻子靠在于蕊肩膀上：“你知道的，我心里过不去，不行。前天晚上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
于蕊惊讶：“亲生父母？？我只知道他是你小姨收养的孩子，都这么多年了，亲生父母怎么忽然出来了？”
林霜：“很魔幻，说是在电视上看直播，觉得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就找上来了，没想到真是。”
“已经确定是亲生父母了吗？”
“确定了，亲子鉴定不会错。”
林霜拿酒杯抿了一口，顿了顿：“更可怕的是，你知道覃景行亲生父母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
林霜把搜索的百度页面打开让林蕊看。
“天，财阀巨头!沈家!”
“他他他……你弟弟成了豪门贵公子!”
林霜面如土色：“唉，是。因为发生了之前那事，临分别前我都没有抱抱他。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你说小孩儿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于蕊现在有点明白了林霜的处境。
她揉了揉林霜脑袋：“你也别多想。现在他搬走了？”
“搬走了。”
“那就没事了呀，过几天咱们开学了，你做你的实习生，当他的大少爷，你们就没什么交集了呀。”
于蕊拿杯子和她碰杯，忽然坏笑：“那小孩儿那么帅，你们两个又没什么关系。小奶狗诶，其实你答应也没事啊。”
林霜张牙舞爪：“说什么呢，让你弟弟给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于蕊：“这不一样啊。性质不一样。我弟弟是亲生的，你弟弟不是啊。”
“去去去，你快帮帮我吧，别给我添乱了。”
“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其实依我看这也没啥。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还那么小，能对你做什么？”
两个人聊天一时间忘记了时间。
.
别墅阁楼灯光昏暗的角落，藤椅慢慢摇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单脚桌上放置着高脚杯，被佣人擦拭的锃亮，半杯液体鲜红的像是某种血液。
少年单插着兜临窗而立，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几个佣人走过去。
他漠然收回视线。
三个小时过去了。
她怎么不理我呢。
他有些委屈的半皱着眉，认真看着树梢上悬着一轮弯月。
那双沾湿了的桃花眼眼尾往下垂，睫羽轻颤，眼底光芒消失不见。
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呢。
你知道我会难过的。
这一边，林霜和于蕊各自喝了半杯啤酒，去路边小吃摊撸串。
过了会儿，林霜依旧有些担心，划开手机。
想了想，还是回了消息，简单的一句话。
【刚才出门了。】
那边迟迟没有回消息过来。
林霜松了口气，转了转肩膀，拿起烤的滋滋流油的羊肉串沾孜然吃。两个女孩子在夜市里格格不入，吃的却也欢畅，边吃边聊天。
“老板，结账。”
“好嘞。”
两个女生家离路边摊不远，一路散步回家。到了于蕊小区，林霜和她挥手约到时候学校见。
晚风凉凉的吹到脸上。
路灯的光有些暗。
她穿着高跟鞋，抱着肩膀慢慢的往回走。身上穿的是收腰的黑色连衣裙，到了现在有些冷。
到了家里小区，刷卡进门。
单元门前电线杆子下立着个少年，身形修长，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黑色的风衣里套着同色系衬衫，袖口整齐挽在手腕前，露在外面的脚踝很白。
林霜低头摆弄手机，没注意，轻车熟路要拐弯。
撞到了别人的肩膀。
她惊讶，连忙道歉：“呀，对不起。”
那人眼睛盯着她，眼神无波无澜。
林霜慢慢反应过来，更加惊愕，瞪大双眼：“你……”
然后手腕被拉住。
覃景行缓缓摘下口罩，面无表情。
路灯下，他眼底漆黑，低着头看她，声音沙哑拉长：“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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