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终于转身, 仰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伤。
就像是漂亮精致的瓷器被划碎了一样。
“打架很好玩吧, 很厉害是吧?”她叹了口气, 抬起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走吧,去医务室。”
她的指尖很凉,摸在脸上很舒服。
覃景行唇角压抑不住的翘起, 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老罗这么说的有处分吗?”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处分?写检讨是吧?”
“嗯。”
“到底为什么打架?原因是什么?”
覃景行不说话。
林霜不再追问。
想想他刚刚打架的样子就一阵阵后怕。
推开医务室的门,那个挨打的男生也在, 捂着腰坐在凳子上酒精消毒伤口,诶呦诶呦的喊疼:“医生啊……嘶……”
看见覃景行进来,男生立即戒备起来,撸起袖子,怨气十足的盯着覃景行。
林霜先他两步, 小小的鞠了个躬:“同学,对不起。”
那男生一看是刚刚他调侃在舞台上跳舞的漂亮姐姐,急急忙忙起身, 一脸诧异:“你们?”
林霜满脸歉意:“我是他姐。刚刚打架的是我弟弟。他脾气一直不好,对不起了。”
男生立即羞愧难当, 挠了挠头:“是我有错在先, 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劝怪他。”
他在漂亮姐姐面前动作僵硬, 朝后面覃景行喊:“诶,那个谁,对不住了阿。”
覃景行含着抹冷笑呵了声,并没有表示什么。
那男生嘟嘟囔囔:“你这拳头也忒厉害了, 是下死手是吗?合着我以后说话还得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还有你这啥态度啊……我都这样了。”
林霜扯了扯覃景行的衣角,覃景行还是一副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矜贵样子,即使脸上有伤。
她叹了口气:“你们年纪小,比较冲动,相互理解一下吧。”
覃景行拉住她:“别总道歉。”
林霜眉头一皱,无力的叫来医务室医生:“医生您好,帮他脸上上点药吧。”
两个脸上挂着彩的男生并排坐在椅子上,互相看不顺眼。
林霜叮嘱他:“上完药你就乖乖回教室。别乱跑。我那边还有点事……”
覃景行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冷:“你要走?”
她嗯了声:“我是半路跑出来的,最后老师还要讲话。你最好乖一点,一会儿直接回教室,晚上的时候一起回家。”
覃景行收回视线,视线最深处一点点愉悦全部消失殆尽,恢复成一脸冷漠的表情。
林霜关上门。
年轻的实习医生见多了打架的男生,给两个人上药:“真是打人只打脸,什么伤口都能看出来。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打架一时之快,脸上添了伤口,还得受处分,值得吗?”
值得吗?
就当时为了她吧。
挨打的男生脸上伤口比较多,斜着看覃景行:“你小子有一套啊?在哪儿练过?”
看着覃景行目不斜视的样子,男生嗤了声:“我高一三班李宏宇,你呢。”
“高一二班覃景行。”
李宏宇呵了声:“嘶……医生你力气轻一点行不?”
他扭头:“你就是覃景行啊,那年级第一?”
覃景行薄唇紧抿,脸色不善,似乎是懒得和他说话。
李宏宇自顾自的:“没听说过林霜是你姐啊?你俩姓氏都不一样。你姐跳舞的时候起哄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光打我呢?这事也是我不对,倒霉啊。”
覃景行越沉默,李宏宇就越想说话:“到底是为啥啊?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你就下这么狠手?”
“你的座位离我最近。”
覃景行终于睥他一眼,声音冷淡平稳:“还有,我喜欢她。”
李宏宇一脸震惊:“卧槽,你说啥你喜欢你姐?你他妈不是那啥吗……”
年轻医生固定住他的脸上酒精:“别乱动。”
覃景行不点头也不摇头,淡淡的转移视线:“不是亲生的。没有直接血缘关系。”
李宏宇:“那你喊她姐干什么?”
覃景行:“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李宏宇捂着伤口状作惋惜摇了摇头:“依我看你这不行啊,你老是叫她姐,只会让她把你当做弟弟,以后都很难把心态改过来了。”
覃景行终于有了波澜,看着他。
李宏宇:“你这也不容易啊,等哪天你和你姐表白的时候,准把她吓一跳你信不信。”
覃景行冷漠脸:“那怎么办。”
李宏宇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哥们,你这前途路漫漫其修远兮阿。”
医生挺纳闷:“你俩打架进来的,现在相处还不错啊。”
李宏宇这时候才注意到医生:“你是新来的?之前那个年轻姐姐去哪里了?”
医生穿着白大褂一脸轻笑,语气温柔:“去了别的校区。”
他微微俯身,手里拿着沾了酒精的棉花球在李宏宇伤口上轻按。
李宏宇心里感叹,这年头真是魔幻,医生都长的这么他妈帅,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覃景行抹完了药:“我先走了。”
李宏宇:“诶我也走。”
医生叫住李宏宇:“你留下。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完。躺床上去。”
李宏宇又挠头,还想趁这个机会逃课去网吧呢,他顿时心里忿忿,一脸怨气:“你丫下手真重。那成吧,周一国旗下念检讨再见。”
覃景行面无表情关上门。
李宏宇搂着腰姿势僵硬的爬到床上撅着屁.股:“诶呀妈呀医生,你这么一说我的腰真疼,快看看我咋了,我还想打篮球呢,可不能留下后遗症。”
年轻医生慢条斯理戴上手套,笑容温润如玉,手指慢慢摩挲按在男生腰后方。
覃景行不想回教室。
医务室里传来李宏宇的惨叫。
有那么疼吗。
中午,太阳最高,国旗柱子阴影成了一个点,很热。
覃景行心里烦躁,他脸上添了伤口,斜贴着创可贴,本就好看的皮囊平添了抹邪气。
烦!
进了教室,徐东李俞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过来:“呀,行哥,听说你打架了?”
覃景行破天荒回怼了:“滚。”
李宏宇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可是他内心深处几乎要被蚂蚁啃成千疮百孔。
他只能远远的,偷偷的看那么一眼。
只是一眼就够了吗?
人真是贪心啊。
日头很高,树叶子耷拉着脑袋,蝉鸣恬躁。
文艺汇演所有参赛人员拍了合影,最后宣布了得奖名单,林霜是二等奖。
也不错嘛,加分项。
颁奖结束了,徐明泽下来,给林霜送水。
“今天天气可真热,请你喝汽水呀。”
林霜莞尔一笑:“谢谢。”
她整理好了演出服,要去覃景行的班上看看他。
徐明泽立即跟上:“刚刚打架的是你弟弟?为什么打架呢?”
林霜叹气:“我也不知道。他从小就乖,长大了好多了,难道是到了叛逆期?”
徐明泽赞同:“或许吧。”
到了高一部,覃景行不在教室。
林霜把徐东两个人叫出来,问覃景行的下落。
徐东说不知道,他上一节课就没来。
林霜有点着急,怕他遇见什么事情。她急得额角冒出小汗珠,徐明泽立即给她递过去一块手绢:“擦一擦吧,你出汗了。”
林霜接过,道谢,却没用。站在栏杆上往下环视,看见了呆呆立着的覃景行。
林霜立即喊:“阿行!你站在楼下做什么?”
覃景行转身,立着看她。
他的视线冷静,无波无澜,隔着一楼到二楼的距离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徐明泽。和她手里握着的一截深蓝色手绢。
她以为他没听见,加大了声音:“覃景行!快下课了,你快回来收拾东西。我在自行车棚等着你。”
覃景行指尖泛白,瞳孔微微颤栗着。
徐明泽也朝他挥了挥手,笑了下,跟在林霜身后走了。
真是个烦人精呢。
到了自行车棚,已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教学楼隐没在阴影里。
林霜还没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徐明泽。
他满脸堆笑,拿出来一本限量的体育杂志:“听说你喜欢打篮球,这是本限量书,送给你。”
覃景行没接,扯着疏离的一抹笑容:“你有什么事?”
徐明泽挠了挠头:“你姐……还在收拾书包。”
他局促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封信,深呼吸:“其实我挺怂的,一看见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封信,能不能拜托你交给你姐你什么都不要说,所有话都在这里面写着呢。”
覃景行从头到脚打量他,眼神矜贵又冷漠,还有一种自己的私有品被侵犯的厌恶。
徐明泽把那本杂志和信封一齐放在覃景行自行车篓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成之后,什么要求你随便提。那我就先走了,拜托了。”
徐明泽走后,覃景行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指尖捏起信封,拆开。
林霜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封信,可没有一封能到她的手里。
因为都被他先前一步毁掉了。
这么肮脏的东西,怎么能让她看见呢。
想起刚才的一幕,他和她并肩站在台阶上,覃景行就觉得恶心。
他脸上带着笑,一目十行的扫落在字上。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当时你还小,才上初三,我是转校生。唯一的印象就是你很白,眼睛很大,亮晶晶的。”
覃景行呲的一声,露出了唇下的一颗小虎牙。他笑的邪气横生,舔了舔嘴角,漂亮精致的眼睛裸露出不屑。
那信他没看完,合上,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用PS把林霜两个字改成别人的名字。
然后看了一眼,惋惜的走到垃圾桶前,把情书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像落雪一样扔下去。
还有那本杂志。通通都扔进垃圾桶。
然后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
掐着点,她快要来了。
果然,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笑眯眯的回头,声音乖巧:“姐。”
林霜着急忙慌:“诶,我又来晚了,班主任叫我有点事情。你刚刚干嘛呢?”
覃景行眨了眨眼,找出自行车的钥匙:“没干嘛啊。走吧,姐。”
林霜嗯了声:“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覃景行动作不疾不徐,推着自行车,把林霜的书包接过来:“疼。疼的我掉眼泪。”
林霜挺心疼的,仰头看了看他的伤,果然更肿了,又青又紫,跟猪头似的。
她蹙眉:“看你以后还打不打架。”
覃景行老实巴交摇头:“不打了。”
他背对着她,很快拉开书包拉链,看见那条深蓝色的手绢。再趁着她没注意把手绢扯出来,厌恶至极扔到脚底。
林霜心里盘算着怎么和妈妈说蒙混过这一关,没注意他的动作。她踮起脚坐上车后座,胳膊搂着他的腰:“走吧。”
.
第二天,学校操场旁边的几块公告栏里内容被更换掉了。
看热闹的学生挤在一旁起哄:“诶呦喂,这是谁写的情书呀?亲爱的桑欢,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当时你还小,才上初三,我是转校生。唯一的印象就是你很白,眼睛很大,亮晶晶的。”
半大孩子吵着笑着:“桑欢是谁哪个班的?”
“不知道啊,这不重要,继续念,看看是谁写的。”
“爱你的……徐明泽?”
“我知道他,高三的。都高三了还写情书,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人群的吵闹声哄笑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传到教室里。
林霜在做数学题,头疼的很。
于蕊从外面气喘吁吁跑出来,坐在座位上咳嗽:“咳咳……诶呀妈呀,出大事了霜霜,你知道外面怎么了吗?”
林霜抬眸看她:“怎么了?我听着乱糟糟的。”
于蕊朝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徐明泽给别人写情书被发现了,那情书还打印出来了,被贴在公告栏上,高一高二高三的学生都看见了。”
林霜惊讶:“是吗?徐明泽还会写情书?为什么会被发现?是老师查到的吗?给谁写的情书?”
林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
这时,徐明泽从教室后面推门而入,班里瞬间静悄悄的。他面色如土,走到林霜前面:“你什么意思?”
林霜被问懵了:“什么我什么意思?”
徐明泽眼也是红的:“你不知道?”
林霜丈二摸不到头脑:“什么阿啊,你把话说清楚行吗?”
徐明泽立即明白了,都是昨天晚上的男生干的事。
他怒气冲冲,推开门下楼,走到人少的楼道里,被一把扯住领子,绊倒在地上。
徐明泽狼狈向上看,看见了男生的脸。
阴郁乖戾,站在墙边,唇角含着笑容,看着他。
徐明泽爬起来,上前几步想要抓住他的脖子:“是不是你搞得鬼!”
还没有接近,徐东和李俞翰给了他一脚:“老实点。”
徐明泽被踹趴在了地上,攥紧了拳头。
男生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难以察觉的愉快:“是的呢。早不就和你说了吗,离她远点,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覃景行眼睛黑漆,抬起胳膊把袖口的扣子解开,笑着蹲下身,一脚踩在男生手指上,慢条斯理的搓动:“不属于你的东西呢,最好不要想。你说是吧?哈哈。”
徐明泽尖叫,脸上汗如雨下,看向覃景行的视线带着惊恐:“为什么要这么做。”
覃景行站起来,看向走廊外,有一块写着“地滑小心”的警示牌,他笑的漫不经心,像个妖孽:“因为她是我的呀。”
他舔了舔唇角,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斯文矜贵的一张脸:“你想抢走我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嗯?”
里面的打斗惨叫声音渐渐小了,覃景行两手抄兜走的缓慢。他吹着轻快的口哨,左边耳朵一小粒黑色的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光线。
林霜总是觉得事情不对,急匆匆跑出来看,一眼看见覃景行。她刚想问一问,被覃景行扯住领子,拎着坐到休息区的石凳子上。
他好像心情不好,又好像心情很好。林霜缩了缩脖子,把他的大手打掉:“外面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覃景行歪头,微微俯身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她:“什么事呀?”
林霜莫名其妙松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我们班一个男生给别人写情书被发现了,都打印出来被贴在公告栏里了。事情好像被闹得很大。”
覃景行一只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只腿依靠在石桌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夸张感叹:“哇,这么惨啊。”
林霜还想说,忽然看见他在垂头看着她。
他把眼镜拿下来撞进眼镜盒里,站起来,把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林霜诶了声,脖子那块儿痒痒的,往后缩,被他搂住腰。
他吸了吸鼻子,闻见了她身上好闻的桃子香气,语气很是感慨:“姐姐,我好喜欢你啊……我不想离开你。”
林霜一顿,心里软软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应他:“我也喜欢你。”
听见她的话,覃景行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盖住了因为雀跃而细碎闪烁的瞳孔。他笑的很甜,心底燃烧滋生着藤蔓,稍微弓腰搂住林霜的脖子,很长时间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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