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杨红！这儿这儿——”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绿色军裤，头发随意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的人招呼路过洗衣房，梳了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
小姑娘杨红年龄小，才十七，今年刚入伍，一直都是练基本功还有在服装组、道具组大下手。每回一看见那么多盏灯照在舞台上，就两条腿打颤，使不上劲儿，说紧张。
一来二去，她就成了团里大家嘴里的“小不点儿”，任是谁都拿她当个孩子。
“竹兰姐你叫我？”
杨红端着手里的饭盒就走进了洗衣房，睁着两只大眼睛，瞧着刚叫她的人，一头雾水。
赵竹兰放下手里搓了半道儿的军装，八卦好奇地语气悄悄地在她耳边闻到，“我听说你们屋里的万朝歌和咱们袁政委……”
她话还没说完，杨红就撂了脸子下来，原本贴靠在她耳边的身子也突地一下站直了，明显不想再同她搭话。赵竹兰也是突然被闪了一下，满脸都是错愕，纳闷儿这个平时任由大家伙儿捏圆搓扁的小姑娘是咋回事儿。
“赵竹兰，没来由的事儿，你别瞎传！”
杨红瞪了她一会儿，扭过头就走了。
剩下一个赵竹兰在洗衣房里被大家看热闹似的看着，她尴尬得只好自顾说话，“又不是我瞎说，大家谁不说，谁不知道万朝歌的节目有问题，真有意思，还说起我来了。”
谣言事关政委，大家也都是私底下嘀咕，谁也不敢把话拿到明面儿上来说，虽说听见赵竹兰在这儿说三道四，可谁也不敢接过话茬儿，都低下头默默不语地干起手里的活儿来。
杨红气鼓鼓地拿着饭盒儿回到了文工团的女兵3号楼，也没理会燕金桂坐在上铺上同自己打声照顾，自顾自地把饭盒儿往桌子上一扔。
燕金桂撩开床边儿的蚊帐，看着杨红，“咋了，吃□□了？你这么好脾气，谁把你惹了？”
杨红转过身子，看着燕金桂，“她们怎么这么烦人啊，说人家坏话还要来问我，不怕回头被拔舌头吗？”
燕金桂慢悠悠地从床上走梯子下来，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根黄瓜，咔哧咔哧地吃起来，边吃还边不忘跟杨红说话，“你呀，在乎别人干啥，嘴长在别人身上了，爱说啥就说去啊，你管不了人家，然后心里头还闹得慌。”
“可是，朝歌姐不是那样的人啊，就让她们说得那么难听，我听着就羞得慌，这不是平白无故往人身上泼脏水吗？”
燕金桂上前去帮着杨红把饭盒打开，香喷喷的大米香味儿从里头传出来，配着的是地三鲜还有炒豆角，她光是闻着就觉得要香死了，恨不得扔下手里的黄瓜，赶紧挖一口饭吃。
“好香啊，怎么食堂每到我节食的时候，都做我爱吃的地三鲜？”
被她这么一转移话题，杨红也注意起燕金桂手里的那根儿黄瓜来了，她已经好几天晚上没正经吃过饭了，杨红还小，不知道身体不自觉开始发胖的痛苦，每顿都是肆无忌惮地吃吃吃，让全屋的人都羡慕不已。
“金桂姐，你咋又不吃饭啊，我妈说了啥都没有吃饭重要，人是铁饭是钢！”
金桂笑着摸了摸杨红的小脑袋，放下了她的饭盒，默默地又吃起了黄瓜，“你妈告没告诉你，来了文工团里要好好儿努力，认认真真跳A角儿？”
杨红想起了自己那个有待加强的基本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原本就没想着能分来文工团的啊，原本是做好准备当个卫生兵的。
“我还小，基本功不扎实，我还是赶紧吃饭，吃完了就去练功房，嘿嘿。”
燕金桂看着小家伙儿被自己一岔就忘了刚才的生气事儿，心里头没由头觉得好笑，小孩子就是好哄啊，说两句就忘了生气了。在乎别人叽叽喳喳的又没用，还不如自己好好儿忙活自己，多练功多上台。
再说了，万朝歌心比她的还要大，替她操心，那还真就是犯不上了。
燕金桂对万朝歌的洞悉十分准确，虽然现在她不知道有人在说她的坏话，不过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太在意，因为想要出口恶气整别人，也不是说当人家面儿吵闹得人尽皆知最有效啊。
这会儿，她可是没空儿去回嘴，谁爱说她就先说着，她正在食堂忙着打饭呢。
“牛师傅，我要饺子，酸菜馅儿的饺子！”
她靠着一张甜嘴儿，一路说好话，一路插队到最前边儿，就是为了在小窗口打一份儿饺子。
小窗口的饭要花粮票买的，都是少量供应，基本上就是给来莅临指导检查的首长们做饭的时候，多做出来的“边角余料”，当然没人来团里的时候，连“边角余料”都没有。
万朝歌好不容易等了一个礼拜，小窗口终于开门儿了，可是偏偏练功房的时钟慢了十分钟，就错过了小窗口的饺子。
牛师傅朝着她摆了摆手，“就剩下红烧肉了。”
万朝歌低头，扒着窗口往里头看了一眼，就剩下的那几勺子红烧肉，多半都是肥的，她撇了撇子嘴，摇摇头，离开了。
没有饺子，但还是要打饭啊。
她在窗口装了两份儿饭，一份儿是土豆丝和炒豆角，一份儿是烧豆腐和地三鲜。
万朝歌闷闷不乐地从食堂里出来，朝着行政楼走过去，服装道具组就在行政楼的地下室和一楼，不过一想到就要见到小许同志，并且跟小许同志一起吃晚饭，她就又重新提起了好心情。
328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很纳闷儿，人美歌甜的万朝歌为啥偏偏看上了不爱说话闷了吧唧的道具组小许？而且还是隔三差五主动往人家跟前儿凑，碰了一鼻子灰，都不会回一下头。
杨红：可能许立诚同志真的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吧。
燕金桂：万朝歌，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司徒清：我啥也没看见，啥也看不见。
虽然室友们不理解，但是一点儿也没影响万朝歌一心向许，一路向前。
除了宿舍里的人，再就是服装道具组的几个男生知道，万朝歌总往道具间里头跑，不是给小许送水果就是给小许送饭盒，再就是还有啥来要饭盒、要袋子的借口。
他们也是第一回知道，这小姑娘找起男生来，这么多花样儿啊。
道具组唯一淡定的就是许立诚了。
起初送他东西，他是一概不收，一概不要，只管退避三舍，走得远远儿的，不吃、不接、我不要。
可他没想到万朝歌看着人美高冷，实际上就像一块儿橡皮糖一样，一次不收就来两次，上午不收就下午再来，今儿不收就明天接着送，简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关键是不理她，她也可以自顾自地站在你身边儿给你叨叨半个钟头，严重影响了许立诚的日常工作，还有与同组战友的相处。
一个姑娘往那儿一站一说就是半个钟头，谁不烦啊？
没办法，许立诚同志就只能接了一回凉水拔西红柿。
果然，接了东西，就能换来几天的平静，打那儿以后，小许同志就淡定地接了万朝歌的东西，只想让她快点儿回去排练，少在自己这儿折腾自己。
万朝歌也知趣，人家接了东西，自己就说上两句打招呼的话，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宿舍去，琢磨琢磨下一次该送啥。
这次她打了饭，想要一块儿吃，可是想了一天一夜想出来的好法子。
她当时问司徒清这个主意怎么样的时候，司徒清不客气地把自己喝进去的半口茶水都吐出来了，一男一女在服装道具组的地下室里吃饭？这小许同志能同意就怪了吧？是万朝歌脑子坏了，还是她耳朵坏了？
万朝歌没开玩笑，这不，这会儿已经拿着两个饭盒儿，走到了行政楼下，迎面碰上的就是道具组的小刘。
“小万同志，你又来了？小许在里头修板凳呢，你快去吧，他还没走。”小刘不自觉捂着嘴笑起来，心里头可是把许立诚羡慕个遍。
这万朝歌可算得上团里数一数二的俊俏女兵了，平白无故就让小许这不声不响地给勾了魂儿，真是好命啊，好命啊。
万朝歌冲着小刘粲然一笑，快步地往楼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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