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目松散地盯着陆白看, 嘴唇牵动两下,口齿清晰地问她:“所以你想再来几次吗。”
“……”陆白艰难地张张嘴,却被他那双幽深眼眸盯得浑身起疙瘩,脑袋里又忽然窜出来他望向杨米的那张笑眼, 怎么能笑得那么好呢, 她心里堵了口气, “不想。”转身就走, 没动几步,被他硬拽了回去。
路野弯腰,脑袋沉重地靠在她肩膀上, 左臂圈住她腰际, 右手掌握住她后脑。他长处口气,低声从喉管里低沉地发出来, 震震地通过陆白肩骨传递到她脑袋里,沉默两秒,他问:“你和顾明怎么回事,还给他带汤?男朋友?”
她身形变得僵硬,察觉到这家伙就是明知故问,心里火气直冒出来, 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拿话故意刺激他:“就男朋友了,怎么着?”
他抬头,边拿手狠狠捏了她腰际的肉,陆白痛呼声, 瞪他:“干什么?”
“几天不联系你就这么个吊态度?”路野抓住她的腰,眼底冰冻渐渐涌现,“和他合得挺来啊,怎么不继续在他旁边坐着。”
她脸上笑意淡去几分:“这和你没关系吧。”
男人眼色一凌:“没关系?”
“对啊。”陆白吸口气,“顶多炮友,能有什么关系?”
男人沉默两秒,忽然扯嘴嗤笑一声:“行。”
陆白视线沉颠颠地盯着他,男人面无表情:“送我回去。”
她愣神的片刻,男人问:“还不送了?不是炮友么。”
陆白咬咬牙:“能走吗,肚子不是被捅了么。”
“不会死。”他越过她走向停车场。
两人相互较劲,路上谁都不搭理谁,像对仇家,陆白开车送他到楼下后,“下车。”她把旁边矿泉水拿起来,被男人劈手拿走,陆白扭头,“喂。”
他没吭声,喝光那瓶水后,把空瓶丢给她,人开车门,果断下车。
“……”陆白想说什么,兜里手机震起来,她掏出来接了电话,“顾明,我刚才有急事就走了,不好意思啊。”
余光忽然瞥见站在车外的路野,他嘴里正咬着点火的烟蒂,眉目紧锁,见她打完,男人吐出口浓雾,烟雾上升,低声说:“上楼坐坐。”
“做什么?不去,我有事。”她自问自答。
路野想都没想什么,走过去敲了敲靠近她的车窗:“下车。”
陆白又问:“做什么,我不下。”
路野真笑了声,应该是被她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逗笑了。
“下不下?”
“不下。”她回得模棱两可,神情清晰地流露出不想继续交谈的抗拒,陆白刚想锁车门,主门忽然被他拉开,她总是慢了一步,心里顿时没了底数。
陆白被他从车上直接拽了下来。
人失了平衡,直接撞他胸口。
路野结实地搂住她,低笑声:“我好歹没把你扔地上。”
她嘴角一抽,脑袋蒙在男人怀里:“你丫做什么?”
路野:“我饿了。”
“我不是你保姆。”陆白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好,“我想你可以把杨米小姐喊过来,她会很乐意给你做晚饭。”
路野面部线条板得绷直,眼底同样是深邃的一片漆黑,导致陆白不能立马看穿他的想法,男人回应很淡:“所以你是顾明的保姆么。”
陆白:“我只是他朋友。”
他呵声:“怎么不是男朋友了。”
“……”她心虚地咳声,视线瞥着别处,“他不是。”
他忽然没声了。
陆白坳不过这气氛:也不想继续这种没意思的话题,拿钥匙关了车门:“上去吧,我给你做饭。”
—
陆白面目复杂地盯着冰箱里一堆过期食品,有些艰难开口:“你这几天就没回来吧。”
“回来了。”此时路野正捧着一堆换洗衣服经过厨房,他眼睛往里边瞟眼,面目正经地补充,“差不多两三点。”
那他说的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肯定不是下午。
发现还有半袋细面没用完,还没过期。
煮完,她喊他吃饭,路野正巧洗完澡,过来的时候,浑身散热气,腹部缠着一圈圈的绷带,隐约还能看见血,他问:“怎么一碗,你不吃?”
“我不饿。”她把视线从他腹部迅速移开。
他笑声:“在医院被喂饱了么。”
陆白没理他,拿包准备离开:“记得吃药片。”
路野:“今天睡我这里吧。”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明显没反应过来:“什么。”
“睡我这里。”他目光跌宕,压着嗓音问,“还是说杨米那事儿,你吃醋了。”
她被这声问题整得心头一颤,陆白扭头,直接和他对上眼,男人不容回避的目光与她紧紧相对,她觉得自己喉管发干,沉默两秒后,她回答:“是。”
陆白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停留太久,双方已经为此浪费太多时间精力,明明都很忙碌,还要这样互相折腾,她嘴唇翕动:“路野。”
男人已经走近她几步,目光沉沉。
此时两人不到三步的距离,已经都快让她紧张到忘了怎么呼吸。陆白嘴角淡淡弯起来:“我说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变了。”
“是。”
“我没想到你会当警察,还是重案组的。”陆白好像是头一次和他提这类事,她还觉得自己脑袋挺沉的,“是因为你父亲吗。”
“不完全。”他回答,身体倾过来又走近她一步,陆白察觉到对方呼吸声就在她头顶忽浅忽浅的起伏,那瞬间陆白都以为他会亲她,脑袋猛然空白,顿时什么话也没了,就那么僵站在原地。
默了两秒,一个吻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脑袋上。
陆白抬头。
男人看见双仿佛氲出水的眼睛,“你也变了。”他嘴唇抿成条线,“我知道你不爱我。”
随后不管她的去留,他转身,背影笔直地穿过客厅,进了卧室。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开门走了。
—
“有时候这感情,还是得需要亲口说的。”姜优说,“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单着,不是特意为了等路野,你有你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私生活,也许有时候想想单着也挺好的,但现在您俩这又碰上面了,相当于一颗陨石砸在地球上,不管之前怎么误会,好好谈不就行了,干啥拖拖拖到现在,我这人看得都急。”
此时陆白十分懊悔地趴在沙发上,闷着出声:“好端端出来旅游,能不能别提这些事。”
姜优哈哈两声:“不好意思,职业病。”
陆白朝她翻白眼:“姜顺怎么也跟着来了。”
此时姜顺正睡在旁边房间。
姜优也纳闷:“担心我们安全吧,你想想最近挺多单身女性外出旅行结果曝尸野外的新闻。”
“……他只是担心你吧。”陆白拍拍她肩膀,“不过也好,来个人给咱们拍照。”
“是吧。”
陆白去楼下拿酒喝,那层楼是专门供应零食饮料的餐饮店,她拎着罐啤酒坐下去,没多久,姜顺也坐了她对面,脸色平静。
印象里,陆白对他的性格理解是最为少的,很多时候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两人也没有正式谈过话,陆白回神,勾了拉环,嘭地轻响:“不歇会儿吗。”她开口。
姜顺摇头:“路哥和我提了那短信的事儿,短信不是他发的。”
陆白挑眉。
“是杨米。”
陆白笑了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提也没意思。”
“没意思?那你知道路哥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吗。”姜顺声线僵硬无比,“你离开,他爸入狱,紧接着江哥也死了,路哥表面上平平淡淡的一个人,其实晚上都哭了几次,尤其是喝醉了,闹得更凶……你不知道吧,半年前,路哥还差点没了命。”
陆白瞬间愣怔,脑袋嗡地一下,连呼吸都是凝固的。
“他脑袋中弹。”姜顺指着自己脑门,双目充着血丝,“就差一点点没救过来,那时候你在哪里?你他妈地灾人家顾明怀里享福的吧!短信说分手你还真信了?”
陆白:“是,我蠢。”她蠢到信了一个手机,蠢到以为他这几年会过得很好。
“你不止蠢,你还冷血。”
陆白盯着他:“所以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姜顺咬牙:“如果没兴趣,请你以后别在路哥眼皮子底下晃悠。”
她淡淡回答:“如果我没兴趣,当然不会。”
喝到一半,姜优也拎酒过来了,说晚上可以去沙滩散散步,听说还有篝火晚会,陆白没力气,白天走得太多,到头来只有他俩去了。
晚上她睡得极不安稳,她梦见自己被送进手术室,医生拿着刀直接捅进自己肚子里,血流了大半,几个医生围着她在那笑得撕心裂肺,像疯子一样。
她被吓醒了,外面风很大,天蒙蒙地亮。
白天三人返程回到A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顾明提交了辞呈。
顾明纳闷:“怎么回事?”
陆白顿两秒回答:“律师,高危职业啊。”
顾明笑起来:“正经点的。”
她嗯声:“我可能需要个正当理由吧,而且我需要给自己放个假。”
顾明似乎注意到她那脸不怎么精神的面目,他回答:“是的,你需要放个假。”
下午她在步行街逛了圈,权当散心,之后她一路向南,慢慢溜到了路野公寓旁边的街道上,好吧,陆白确实有事找他谈,可她到了这里,忽然没了底气,在周围兜兜转转,还顺便给自己买了件红裙子。
还挺短的,只到膝盖。
她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心头跟着颤了下。
路野就站在便利店门口,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地立在原地,手里还拎袋啤酒。
今天下班还挺早的。
陆白刚要过去,杨米从便利店走出来,一身雪白的衣服,挺仙女的打扮,朝着他笑。
她滞了两秒,转身很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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