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昨天被人抱下山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可能是被风吹得感冒又回来了,反正把班主任吓坏了,最后她自己也吓到了,因为以前就算生重病也没这样昏倒过,正质疑自己体质是不是在逐年下降的时候,额头传来一阵热乎乎的。
她没惊呼,只是抬眼瞥见了肖木,他把热饮放她手心里,笑嘻嘻地坐下来说:“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得了绝症,快死了还不告诉我们。”
“……”陆白吸了吸鼻子,扯开拉环,正仰头想喝口咖啡,就瞥见恰好进来的路野,他表情变也不变地站她旁边,伸手夺走她手里咖啡:“喝什么喝,这东西。”
陆白好脾气上来了:“喂,那是我的。”毕竟路哥是抱她下山的恩人,不能发火。
路野说:“少儿不宜。”
“好好说话,什么少儿不宜。”陆白瞪眼说完的时间,对方已经把咖啡当温开水仰头喝光了,她说,“……做人要厚道。”
老子花的钱,你喝?
他噢声,手肘碰了碰肖木:“吃饭。”
肖木立马站起来动动脖子:“今晚上烤肉走起,陆白,我吃完就给你把饭送过来啊。”
“……”她吞了吞口水。
少女一副超级想吃肉的憋屈表情被路野瞧见了,他眉头微微挑起来,忽然问肖木:“不吃完和陈凯他们看烟花?”
“不了不了,我家白白重要。”
路野笑声:“够肉麻的。”他扭头瞧着陆白那张脸,“喂,穿上外套,门外等你。”
陆白啊声。
“不吃肉了?”路野淡淡地问她。
“吃。”她面无波澜地回答。
当然吃!
吃啊!!
孜然味蔬菜烤肉!!!
—
旅店顶楼外架着木篷,是专门用来烤肉的场所,这旅店差不多被南高校包了,她和姜优坐一块,一起的还有唐叶陈凯他们几个,起先是姜优邀请她一起坐的,结果连哥带弟的,三四个兄弟全部都来了。
姜优头一次见这么大阵势的,有些吓坏了。
特别是陈凯,见到陆白两妹纸坐这里,顿时心花怒放。当起了烤肉这绅士活儿,一开始还挺不自在的姜优,慢慢也就习惯了不少。
陆白是想喝点饮料解解渴的,橙汁雪碧都有,但她碰不了,因为被人明令禁止喝这东西了,路野把热白开放她面前:“喝这个。”
这下不光陆白,众人都惊讶地不敢乱动了,因为他做了件比打架斗殴还要可怕的事情。
路爷居然亲自给一个女孩子端茶送水???
这天怕是反的吧。
江涛也噤声了,几秒,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射,路野若无其事地回他眼,江涛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忽然大声一笑:“来,咱们继续着吃啊。”
陆白喝了口白开水,舌头还是想尝尝碳酸饮料的口感,她也丝毫没遮遮掩掩的意思,在他们几个争着去天台看烟花的时候,顺便拿了罐饮料开罐,边走过去观望台。
她怕又被路野喝光,嘴唇碰了下,小酌一口。
嘴边饮料果然又被人抽走,她还没把“我喝过的”这句话说出口,路野仰头直接喝得精光。
“……”
陆白脸色复杂地盯着他。
按照现在话来讲,这就算间接亲吻了。
“……那我喝过了。”陆白说。
路野正好把空罐丢进了垃圾桶,悬在半空的动作半天也没放下来,可能他也没想到陆白会来这么一出,最后他冷静地把手放进衣兜里:“……噢。”
你看看。
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佬。
甭管什么东西,间接亲吻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就问你服不服!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里动静,都跑楼下去放星星棒了,陆白也不知道是看得烟花尽兴,还是在努力转移注意力,反正路野站她旁边,心里就莫名一阵地紧张,再说刚刚间接亲吻,能咋样吧他还想把我。
陆白觉得自己憋不住了,扭头问他:“最近怎么总针对我。”
路野被这问题问得糊涂,他低头瞧见少女那张脸,气焰忽然消了大半:“……我没有。”结果说出的也就这三个字。
“那你总拿我饮料喝。”
“你现在能喝冷饮吗?”他问得底气十足。
“不能。”陆白顿两秒,“真当我爸爸吗,想管我就管我?”
他刻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陆白感觉要遭,果不其然他说了句:“还真可以叫我爸爸了。”
“……”
—
仿佛是接近冬日的午后,空气枯燥舔舐着自然水雾,陆白已经在宾馆的房间里待了半天,被憋得不行,但老师还是觉得她休息两天比较好。
这让想独自溜出去的陆白找到了好时机。
大宝山旁边有个大湖,那边停歇着船,被颜料涂得五颜六色的,她在房间里就能看见远处湛蓝透彻的大湖,以及陆陆续续出航的小船,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弥漫在森林的空气里,好几道身影在森林那里来回穿梭,拍照录视频,他们好像高兴极了。
她刚才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最近有点忙,让陆白好好学习,还说又给她打了笔生活费。
可陆白想说她根本不想要什么钱,她想见彭淑英。
陆白记得大宝山临近她母亲的城市,彭淑英就在那里工作,她母亲是个注重端庄的女人,是□□的政治委员,身兼重任,工作繁芜,待人倒友善随和。
除了那次她朝陆白发火,母女两也没其他什么矛盾。因为陆白她姐姐彭雪,在彭淑英她们心里是道坎。
她关了电视,往嘴里塞了药片干吞进肚子里,收拾好背包,换上一套休闲服,背包,带鸭舌帽出了旅店,现在学生和老师大部分都在大宝湖那里游船,少一两个学生根本没人知道。
陆白站着瞧了眼,笑着转了转手里手机,准备往反方向搭乘巴士,走几步,却瞧见迎面走来的张仪云她们几个,外加三两个男生,欢声笑语的。
张仪云看见陆白脸都僵了,但瞧她这身装备就晓得陆白要做什么,开始了冷嘲热讽:“这您可真厉害,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逃跑?”
一个高个子男生问:“认识啊?”嬉皮笑脸地盯着陆白,眼睛就没移开过,“还挺漂亮。”
“你说谁漂亮呢你。”张仪云瞪他眼。
陆白面不改色地越过他们几个人,跨步直接走了。
后面张仪云两女的气得脸通红,走过来狠狠拽住她肩膀把她扒过来:“问你话呢!”
每次碰见傻逼,陆白的好情绪就减了大半,她拧眉,半句废话都不说,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往前面狠劲掰开,张仪云疼得惊呼起来,看戏的男生看不下去了,喂了声:“别打啊,老师在附近呢。”
陆白脸色不变,松开手,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张仪云破口大骂一句,刚走上去,眼前一个人影忽然阻住她们去路,她一抬眼,就瞧见路野那张面瘫脸,目光冷淡,张仪云被阵势压得后退两步:“……路哥。”
“这天不好好划船。”路野双手插在衣兜里一副闲散模样,视线却紧紧盯着他们几个,“跑这儿玩泥巴呢?”
男生瞧见路野就瞧见了仇敌似的开始戒备:“二班的。”
路野哟声:“怎么?”弯嘴笑了下,“想怎么样?”
陆白刚想上车,手臂被紧随而来的人牢牢地握住了。“去哪。”路野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根本不去看他,垂着头,鸭舌帽把她那张脸掩得结结实实。
“去城市。”她忽然回答。
“去做什么?”感觉到陆白无声的挣扎,路野再次拽紧了她手腕,少年微微拧着眉,情绪压抑到眉目间,嗓音沙哑,“你咳嗽还没好就到处闯?”
“你别管我不就行了。”她扯了扯嘴角,昂头瞧着他,“你以前不是不管这些事儿的吗,怎么瞎管我了?”
路野眉头拧得更紧了,看见她那张脸,波澜不惊的,果然前几天那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
抓到她狐狸尾巴的路野根本没时间庆祝,嘴里慢腾腾蹦出句话:“我不管你,现在还谁来管你?”
陆白怔住,一时之间竟然没找到话来反驳。
此时大巴司机叫她一声:“还上不上车啊!”
“上的!叔叔,稍微等等。”但陆白死活就是撒不开他的手劲,“你丫放不放手。”
“不放。”他慢悠悠地回答,“该回旅馆了。”
“不要。”
他盯着她:“怎么不要。”
“我想见彭淑英。”她平静地说。
“彭淑英谁。”他顿两秒,忽然有些耳熟这名字,好像最近新闻上常常听到。
“我妈。”她说完这两字,眼眶忽然泛了阵水雾,路野见她红眼了,气势又顿时没了大半,他生平第一次用十分软和的语气问话:“怎么哭了。”
“……我没有。”她低头,有些倔强。
路野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人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热乎的泪水呼啦地滴了一颗在他手背上。
还真哭了。
他也不是没见女生哭过。
但看她这么个哭样,路野状态忽然怂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餐巾纸,弯腰,就看见了她双眼红肿,还有些固执的模样,少年顿两秒,嘴角短暂地弯了弯:“哭什么哭。”
“……才没哭。”她保持冷静。
路野说:“别人都当我欺负你了。”
少年动作十分不自然地擦擦她的脸。
“你这是给猪擦脸吗,会不会擦。”
路野笑了下:“你不是猪吗。”
“……”
这家伙该安慰的时候都不会安慰的,只会毒舌怼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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