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语不敢再继续颓废下去，感受身体里的火系异能，张开手掌，金黄色的火焰刚刚燃起，刷地一下就灭了。
有风？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有风吹过？而且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眼前过去了。
易语再次将火系能量凝聚到掌心。奇怪的是，只要她手上出现火光，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灭。
火焰实质化极度耗损异能，易语不敢再尝试，她必须找一个没有风的地方。可她大半个身子都被蛇尾束缚，动一下都困难。
“那个，你的尾巴可以松开一下吗？”易语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蛇尾少年冰冷的后背，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我是火系异能者。以我现在的状态，虽不能唤出大规模的火术，但是生个火取暖没问题。但前提是，我们得去避风口。”
“……”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易语疑惑的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听得到我说话吗？”
“喂？小可爱？你睡着了吗？”
“大佬，出个声啊。”
“帅哥？”
“你再不放开我，待会儿到了零下二三十度，我们就真成冰雕了。”
不论易语怎么说，蛇尾少年就是不理她，那条粗长的尾巴也不松开。易语能感觉到他的后背一直紧绷着，知道他在听，无奈的看了眼手表上还在下降的空气温度，暗自叹了口气，问道：“怎么称呼你？”
“蚀月。”
在易语千呼万唤之后，怪物少年到底是回了她，但那条尾巴依旧不动如山。
“蚀月小帅哥，我的腿被你的尾巴压得都没知觉了，可否行行好，把你的尾巴挪开。”
“不行。”艰涩的嗓音在易语的耳边响起：“麻了。”
“啊？”
“尾巴麻了，动不了。”青涩的，夹着着冰冷质感的声音缓缓的说道。
易语抽了抽眼角，这才过去几分钟。
她的手往下面缠在自己的尾巴摸去，这次对方没有再拦她。
她犹豫的从上面剌手的鳞片，摸到下面相对较平滑的腹部，再往上应该就是比较尴尬的位置了，她没有继续摸下去，见蛇尾少年始终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纳闷的撤回了手。
难道真的被冻得没了知觉？
易语皱起眉，有些头疼，蚀月的尾巴缠得太紧了。她尝试着抽出自己的腿，没动两下就已精疲力尽，看到手表上显示的零度，心里凉了一半。
没想到她没被自己的同伴杀死，却要在这陌生的地方被活活冻死。
“你知道这是哪吗？”
怀里的少年不再回应她，身体也像僵直了一般，易语觉得奇怪，捏住他后背的衣服扯了扯，却扯下了一层冰渣。摸着那片寒冷而扎手的冰块，心里一阵惊疑，“喂，你怎么样了？”
“蚀月？”易语叫了他好几声，全都石沉大海。
不会真成冰棍儿了吧？
易语摸到蛇尾少年寒冷彻骨的手，连忙调动体内仅剩的火系异能，传入到他的体内。
少年身上的冰掉了，很快又结出新的，易语的身体越来越冷，牙齿不住地打着寒颤，手也因寒冷而发抖，她知道自己的异能快耗尽了，可却没有停下来。
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她看不见蛇尾少年冻僵的模样，也不愿意去想象，只能一遍遍的将他身上的冰渣抹掉，她的手被冻得没办法弯曲，冰片扎进手心，不疼，却让她眼眶发紧，喉咙涩得要命。
“别睡啊……我不喜欢抱着冰块睡觉的。”易语想到少年刚刚还给自己治疗伤口，心里更难受了。
如果对方仅仅是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她绝对不会为了救他，用尽自己的火系异能，她可能会自私的选择让自己多撑一会儿。可是在经历了背叛、逃亡、心灰意冷后，少年一个小小的治愈术就让她动容了。
倘若可以，她希望这样的温暖善良，可以长久的存在下去。
虽然……注定是不可能了……
在易语看不见的黑暗环境里，一双黄金色竖瞳，正安静的对着她冻得发白的脸。而她以为冻僵的少年，此刻正睁着眼睛看她。
蚀月的心情很复杂，滚烫的温度通过那双温暖的手掌透进冰冷的皮囊里，正好与他体内的诅咒相持。
她在救自己，可是自己却骗了她。
他的尾巴是麻了，但却能动。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刻的体会到自己的恶毒，他用尾巴让易语失去行动力，拉着她和自己一起承受寒冰诅咒带来的痛楚。
他只要放开她，走的远远的，她就不会再感到冷。可是他连放开她都不敢，他害怕她看见他怪异的样子，害怕她像部落里的兽人一样，用嫌恶的口气让他滚。
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个不正常的兽人。部落里的所有兽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说他是怪物，是杂种，身体里流淌着令人恶心的血液。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只知道他从出生起，尾巴就没办法收回去，脸上没有兽人该有的兽纹，体内还刻着恶毒的诅咒。
每逢月圆之夜，他的身体就会结冰，十米范围内的动物都会被冻死。以往的月圆之夜他都会在火山口度过，但是今天他被当做兽神的祭品送到了这里。
也是在今天，他才恍然明白全部落的人都希望他死，包括他的兄弟和养父母。可是他不想死，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想活下去，想找到答案，想证明自己不是恶心的怪物。
然而这里唯一的出口被巫师用结界封死，他出不去，只能拖着冰寒刺骨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寻找其他出口，或者哪怕是温暖的地缝也好。
他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对寒冰诅咒充满了恐惧，寒气侵蚀了他的内脏，由内而外的刺穿他的身体。他无数次的怀疑自己快被冻死了，可蛇类兽人天生的耐寒体质让他活了下来。
空旷黑暗的山洞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得让人绝望。易语是这里唯一没有被他冻住的生命。他不知道易语是从哪里来的，她像一个奇迹，带着他最渴望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成为他仅有的救赎。他害怕自己一放开，连这唯一的救赎都要失去。
“没想到最后会和你死在一起。”易语一半的身体被冻僵，四肢失去了知觉，维持着抱着蛇尾少年的姿势，苦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蚀月注视着易语的脸，金色的眼眸忽然黯淡了下来。他就是害怕易语看到他的样子，才一次次扑灭她的火。
易语的下巴抵在少年结出冰的头发上，闭上眼睛道：“好困，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如果明天还能醒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好半天易语都没有再说话，蚀月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悄悄的将尾巴从她身上移开，双手抓住她冻僵的手，用治愈术将她体内的寒气逼走。见她脸色恢复了正常，才拖着长长的尾巴离开。
……
头好疼。
易语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刺眼的光线从洞顶的缝隙投射下来，炽热的阳光拂过全身，引出了一身的燥热，仿佛昨晚冻成狗只是她的一场梦。
这什么天气，昨晚冻得要死，现在又热得要死。
易语用手腕抵住阵阵发晕的脑壳，侧脸看了眼空旷的山洞，没找到蛇尾少年的身影。
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变作光点消失了吧？
易语坐起身，看着身旁干燥的地面，抿起了唇。
不会。她都还活着。
“蚀月，你在哪？”易语撑起身体，头脑昏沉的站了起来，眼前的景物不停的晃动，还没走两步，眼前就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
突然腰上一紧，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易语低头看见一条在阳光下白到透明的手臂。她一站稳，那只手就飞快的收了回去。
瞥见地上人身蛇尾的影子，易语堵在心底的郁气一扫而光，笑着转向身后，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
“蚀月？”
“别转过来。”少年的嗓音嘶哑低沉，却又带着三分冰冷。
易语听到明显冰冷的声音，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落在地上少年的影子上，“怎么了？”
蚀月神色黯然的垂着眼帘，低声道：“我的样子长得很奇怪，甚至有点丑，可能会吓到你。”
易语不由的松了口气，笑了，“我见过这世间最吓人的生物是丧尸，它们的脸被咬掉了一半，眼球露在眼眶外面，肠子拖地，走路歪歪扭扭的。我连它们都看习惯了，又怎会被你吓到？拥有怎样的外貌又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你真这样觉得？”蚀月情绪失控的抓住易语的手臂，“无论我长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我，是吗？”
易语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着急的拍着蚀月的手，“疼疼疼，把手拿开，劲太大了。”
蚀月当即缩回了手。
这是扳手做的爪子吗？易语苦着脸，撸起袖子，果然看到了一片通红的皮肤。
蚀月也看到了，他知道易语是人类，却不知道人类这么脆弱，轻轻一抓就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的走到易语面前，用治愈术给她治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易语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手臂，视线落在少年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上。
手倒是挺好看的。
易语心里想着怎么安慰为容貌而自卑的少年，做足了准备，才抬起头。
只一眼，她便怔住了。
对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张精致的脸漂亮得难以描述，尖而上翘的耳朵从银色的头发里露出，小巧可爱，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还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银白色睫毛的衬托下，绚烂得宛如初生的神祇，透着懵懂和神秘。
眼前的这张脸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让人连嫉妒心都生不出来。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到可以忽略性别，忽略种族。
易语忘记了言语，不自觉的放下手，眼睛扫过少年手臂上的银镯，和他泛着淡淡的青色的发尾，低头看向了他下半身的尾巴。
那条粗长的尾巴上布满了青色的鳞片，鳞片很细密，每一片上面都像涂了银粉，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微光。
这简直是一个比神话更神话的存在。
易语艰难的收回视线，看向那双好看到不可思议的眼睛，见少年眼含希冀的看着自己，迟疑的问道：“……你这叫丑？”
蚀月放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掐着掌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易语的脸，见她一脸惊讶到眉头微皱，心情也跟着一上一下的。
他的脸应该没有之前那样吓人了吧。
昨天帮他洗漱的兽人，看到他洗完脸后的样子，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蚀月心里是庆幸的，因为在昨天之前，他的头发和尾巴上布满了尘土和虫子，连老鼠都避开他。他庆幸易语看到的是被当做兽神祭品的自己，而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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