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间在残阳西沉的那一瞬便陷入了魑魅魍魉的狂欢中。
嬉笑声盈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人偶们都在笑，腥红的双眼弯弯，上扬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发出“嚯嚯嚯”地奸笑声，瘆得人头皮发麻。
位居正中上首的人偶歪歪头，脖颈发出咔咔的声音，嘴角分明紧抿成一条直线，却诡异地能听见她的笑声。
她在笑，在面无表情地笑着说:
“看，我又找到你了。”
沉默，漫长的沉默。
薛洋在人偶说话后就没再说过话了，他沉默了多久，人偶们就笑了多久。
奇怪。
千面姬抬抬手臂，示意人偶们停下。
人偶们听话的停下笑声，面上还维持在嬉笑的表情，腥红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沉默不语的薛洋。
千面姬疑惑地歪歪头，从木棺中轻轻走出来。层层叠叠的红色轻纱舞裙随动作飘动，裙摆间的彼岸花像是在因风起舞，不断地变幻。
她在薛洋面前驻足，冷淡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着，小手伸向薛洋，满意的看见薛洋眼里的惊恐。
“你……！”看着指尖的泪珠，千面姬也愣住了。
薛洋拼命挥动着他瘦小的手臂，认为这样可怕的东西就会远离自己。
“你、你别过来！”一边抽泣一边惊恐地喊道，豆大的泪珠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哭成了小花猫。
“别哭！别哭啊！”强大如千面姬此时也手足无措，偌大的家族，何时会轮到她去哄孩子。
“你、嗝……你别、嗝……过来！离我远、嗝……一点！嗝……”
千面姬忙道:“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别再哭了，深呼吸深呼吸，你看你都打嗝了。”
这句话一点用都没有，薛洋还在打嗝哭泣。周围看热闹的人偶们也不嫌事大。
“那个人类的幼崽怎么了？”
“是哭了吧，还是千面姬大人弄哭的。”
“震惊！弛掣人间的千面姬大人竟然弄哭小孩子？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千面姬怒道:“还知道在那里说什么闲话呢？！还不快帮我哄哄他！”
……
薛洋接过温温的甜汤，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精光，才止住了哭嗝。
“还要。”
“你倒是不客气。”千面姬接过空碗，转头让人偶们再去买一碗回来。
“是你说要补偿我的，你要反悔吗？”
“怎么可能。快去买。”后一句是对还在哀悼身为瘦子的钱袋又瘦成皮包骨的人偶说的。
“是是是！就您最会使唤鬼了！”
“可怜小女子的钱袋，都瘦了……”
人偶们再次离开，又只剩下薛洋和千面姬。
薛洋再次问道:“你真的真的，不是妖怪吗？”
“不是。”
“也不是厉鬼？”
“不是。你已经问了第二遍了。”
薛洋不满地嘟嘴:“那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要吓我？”
多大的人了，去欺负一个小孩子，传出去还不叫人看了笑话。千面姬尴尬的假咳道:“一时兴起。”
“那你说要收我为徒，这也是一时兴起？”薛洋又问道。
“不是。认真的。”
“……我不信。”薛洋顿了顿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更何况是一个吓唬过自己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完美的好人。就算你送我甜汤喝，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前面还一本正经，后面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反正我是不会做你徒弟的！你如果再带你手下的妖怪来吓我，我就去找道士收了你！”说完，头也不回就跑走了。
千面姬静立原地，目送薛洋的跑走的背影，直到在看不见。
被千面姬赶去买甜汤的人偶回来了，它疑惑道:“大人您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吗？不追回来真的好吗？”
“无妨。”
“本来就只是个孩子，没有必要将一个家族的责任强加在他的身上，我魏家又不是没人了。”
“他会愿意让我护着他的，毕竟……”
“一碗甜汤就能原谅他人过失的孩子，又能坚持他的善良到什么时候？”
命中注定一生忐忑，遇见之人皆为罄竹难书之辈，再美丽圆润的珍珠也会被砸出棱角。
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来寻我庇护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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