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内不得使用御剑术，云熙看着御剑疾驰而来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旁边也背着剑步行的青柯闻脸色愈发难看。
除非贵客亲临，山门内不得御剑是铁律。白长老这是公然把山门规矩踩在脚下。再加上方才青元拐弯抹角的“告状”，青柯闻知晓了白娄明是那么个欺善怕恶的玩意儿，连带着他对白长老的印象也更差了。
两人本无私交，如今真相大白，同门之谊无需再顾及。
御剑的速度很快，转眼来人便到了跟前。
云熙眼疾手快摁住了玄墨蠢蠢欲动的爪子，免得待会儿少了乐子。
方才还眼睛发亮的大妖，耳朵瞬间耷拉下来。玄墨在云熙和打架之间权衡一下，果断选择前者，忍痛收回爪子。
黑色锦衣的男子双目圆瞪，眉尾横飞，仇视的眼神扫过全场。
“是哪个龟孙子害了娄儿，自己站出来，白爷给你个痛快！”
青柯闻手中执剑，闻言皱眉：“白长老身为师长，还请注意言行。”
中年男人闻言猛地转头，目中血丝可怖：“我家娄儿死了！一条好端端的命就这么没了，凶手就在眼前。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以父亲的身份站在这里，现在要做的，不是冷静，而是替我儿报仇！”
“这边山石上刻着的，也是苍华派门规吧？”云熙一边摸着蓬松的狐狸尾，一边照着刻字读出声，“第一百三十条，门派弟子亲属，送行止步。”
云熙顿了顿，无视白长老要吃人的眼神，淡定把话说完：“既然您只是他的义父，那么……这位叔叔可以离开了。”
美丽少女眼眸眨巴眨巴，一派天真无辜。
身后似乎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白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胸膛肉眼可见地上下起伏，恨不得下一秒就气昏过去。
“你你你……！”
“无凭无据，白老如何认定凶手就在这里？”青柯闻看不过去，站出来讲道理。
“我儿尸首可是你们带回来的？”
“是。”
白长老一步步逼近：“我儿惨死，他们当时可在场？”
“在。”
“我儿死后，他们可曾动我儿的储物袋？”
青柯闻不着痕迹将云熙等人挡在身后：“那也是事出有因。”
白长老的怒火一下被点燃：“屁，我看就是这几个心术不正的外门杂种，想抢我儿的机缘，夺得好名次！”
“胡说，明明是他抢了我们的东西！”后面有道声音传来，却愈发底气不足。
云熙回头看了眼，是那个“机灵”拿了储物袋献宝的家伙。
青元闻言，心下叹口气：要遭。
果然，白长老很快盯上几人，怒目而视：“六长老，方才你可都听到了吧？老夫可曾冤枉好人？他们可是亲口说了，到这个时候还不遗余力摸黑我儿，我儿死得冤呐！”
青柯闻头痛，看不惯他这撒泼样，无奈两人同级，谁也动不了谁，只得劝：“这里是山门重地，我不欲与你在此争辩，不如回青云堂，请掌门定夺。”
白长老眯眼：“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些杂种？”
“在下只是公事公办，若他们有罪，我绝不姑息。”
“好，好，好一个绝不姑息，我等着！”白长老连叹三声，显然气急，再次御剑离开。临行前还不忘狠狠瞪视几人，想必应该已经在心里把他们一行人都抽筋扒皮，鞭尸数次了。
一行人缓缓踱步上山。
为首的少女一步一阶，不疾不徐，怀中抱着一只淘气可爱的灵狐，身后渐渐被云雾缠绕，飘渺似仙人。
一只手忽地拍在青元肩上。
“回神啦！”
他如梦初醒，猛然收回视线，步伐不自觉加快，余光瞥见青黛师妹揶揄的笑，更觉得面颊火烧火燎。
脚下是质感沁凉的水白玉，他步伐有些乱，心想：她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对，不可能的。
趁着还来得及，他该及时掐断那些妄想！
队伍的最后面。
“师妹在笑什么？”
“啊，没事，一些有趣的事情。”青黛将碎发别至耳后，见身边人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心道，“大家安心，掌门一向公正严明，自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青年人低叹一声，以为她是在宽慰大家，便附和一句：“但愿如此。”
青黛见众人不开窍，无奈耸肩，不再多言。
前方，玄墨烦躁地动动爪子：“小家伙，后面有人在看你。”
“嗯。”云熙应声。
她的精神力一直覆盖周围，一丝风吹草动，她都了若指掌，更何况后面几人并未避讳，说的声音不小。
玄墨磨爪霍霍：“我想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但大妖玄墨向来坦坦荡荡，一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次唯一的区别就是，跟他的小家伙说了。
云熙手上一颤：又是挖眼睛？
这个世界的生物，为何对挖眼球这种恶心的做法，有如此大的热情？
玄墨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仔细回想一下，觉得他可能吓到了小家伙。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云熙闻言，低头瞅他。
小狐狸眼睛乌漆漆的，眸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只有她的倒影。
它很认真。
云熙得出这个结论，暗暗开心了一把。
难得有毛绒绒喜欢她。自从她体质变化，成为吸血鬼后。
一开始是因为她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本能，不可避免地对小萌物们造成伤害。
再后来，等她不断强化自己，足以让精神力压制住本能后，却因为周身的强大气场，再无小动物敢接近。
一大妖，一血族，两只没有其他生物敢靠近的，倒是凑了对儿。
只能说，大概是顺了天意。
玄墨忐忑等了半晌，本以为她会拒绝。他都做好强抢的准备了，却见小家伙弯起了好看的眉眼，用软糯轻快的嗓音道：“好。”
一时间，心花怒放。
某大妖看这只捡回来的雏鸟愈发顺眼。
众人缓步到青云堂时，大多试炼弟子已经在堂前巨型广场聚集了。
今日是试炼的最后一天，即使没有找到目标灵材，也会由门派考官带回广场，等待下山安排。
人群前方远远站着几人，年纪约四五十岁，想来是门中长老一类。
为首一清瞿老头仙风道骨，白须长发，精神矍铄，颇有得道者风范。
小白：“那是掌门——青震天，是女主的师傅！也是苍华派里最厉害的人，建议您抱个粗大腿！”
云熙：“大腿有我粗？”
小白：“……”抱歉打扰了。
让这个大佬去抱别人的大腿，它怕是失了智。
青震天身边，有个中年男人面带怒容，与掌门说着什么，正急得跳脚。
云熙扫了眼，果然是刚刚愤愤离开的白长老。
看样子已经恶人先告状，不过能做主的人显然没听他的。
几人行到广场前方止步，青柯闻率先上前，途中看了白长老一眼，对方鼻孔朝天。
“掌门。”
“除五长老留下，处理后续试炼安排，你们跟我进堂内说话。”掌门捋着胡须，目光扫过下面，“相关弟子和那位小友也一起进来吧。”
三堂会审。
堂内布置庄严，三尊神像摆在四周，被擦拭得锃亮。众人环顾，几根顶梁大柱用色暗沉，加上一众长老严肃端坐在上首的气氛，着实压抑。
青元为首，老实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未敢添油加醋，只是将云熙的存在含糊化，虚虚实实，避重就轻。
小白：“大佬，女主在悄悄看你耶！我就知道女王陛下魅力无边！”
云熙：“……”
良久，为首的老头这才出声。“可白长老指控你们杀人夺宝。”
“明明就是他强抢我们的灵材。”
“可有证据？”
众人懵，证据……如何会有？
所有的事情，知情人只有他们和已死的白娄明。
白长老指着众人，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哼，我儿现在死了，你们尽管满口胡诌，反正死无对证！”
青元白袍下的双拳攥紧：确实是，死无对证！
最嚣张跋扈的，反而成了受害者。
青黛抿唇，看云熙没有掺和的意思，思索再三还是咬牙上前道：“先前白娄明看上那位姑娘的宠物白狐，直接连射三箭，险些要了我的命，这也不能算证据吗？这位姑娘就是证人！”
青震天身体微微前倾：“当真？”
云熙挑眉，撸毛的手顿住，抬起头与之对视：“嗯。”
白长老跳脚：“他们是一伙的！我的品性您还不清楚吗？怎么会冤枉好人？倒是他们，不知从哪里骗来的小姑娘，帮着他们做伪证。简直丢尽了门派的脸面！”
青震天坐回椅子上：“小姑娘，你是哪里人？”
云熙盯着众人期待的视线：“不知道。”
白长老在旁冷哼。
掌门看他一眼，继续道：“如何会在契岭山脉出现？”
“小黑带我来的。”
云熙怀里，小白狐面色僵硬了一瞬。
“小黑？”
“嗯，我的灵宠。”
青震天明白了，是说她怀里的白狐，又问：“家人不担心吗？”
“我……”红衣少女神色一黯，眉眼低垂，“我没有家人。”
少女本就娇小，如今孤孤单单站在哪里，语气失落，青震天忽然觉得这话就没法儿问下去了。
不忍心。
但不行，他是掌门。
“你在此之前，与身后几人可认识？”
云熙闻言，回头扫了一眼，乖巧看向他：“我们是在森林里认识的。”
“胡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栽赃陷害我儿！”白长老显然不可能就此放过。
他心里当然清楚白娄明是个什么货色。
只是，单说顶着他白长老的名头，这些乡野草民竟也敢欺到头上来，长此以往，日后这苍华，焉有他的容身之地？
更何况，其中还有隐情。
云熙恹恹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不太中用。
方才在那林中，她多次耗用精神力，加上单手拦箭，方才徒步上山……哪怕里面的魂魄精神再强大，躯体支撑不住也是白费。
前面那些人还在吵，云熙收回精神力。单靠肉身听到的，已经成了杂乱的嗡嗡声。
她心下暗道不妙。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青元正坚持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闻声回头。
只见病弱的红衣少女，唇色苍白，倒在地上，过分白皙的面容，血色全无，眉间隐隐皱起，一头如瀑的青丝压在身下，一向微弯含笑的漂亮双目，此刻紧闭，睫羽不安微颤……
心下不由得一紧，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想脱身已是来不及了。
一旁的青黛惊呼出声：“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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