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剧组常驻片场的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人，平均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只怨鬼，一只三万，加起来也得四百多万了。
而他们《清月湖》电影拿到的投资资金……只有差不多一千二百万，扣掉演员的片酬和道具费用之类的钱，能动用的也不过是六百万。
就这种情况，如果每个人都要照料到的话，这部电影几乎是可以判一个死刑了。
杨毅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嘴上叼着烟，在休息室里不断地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
“……大师。”过了一会儿，杨毅才慢慢开口道，“不是我信不过您，但是，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整个剧组都撞鬼了。”
巫玄慢悠悠地收起手机，神色平静：“杨导演的意思是？”
“如果大师您能让我亲眼看见……！我就亲自打电话和投资人说！”想起刚才巫玄抓在手里的青绿小鬼，杨毅咬咬牙，慷慨就义般地说道。
巫玄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少年一样：“杨导……你确定么。”
约摸是他的长相气质太能唬人了，杨毅压根没注意到他目光的复杂，左右想想之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也蛮好的——
不就是见鬼吗！刚才那只青皮小鬼他不也看见了？还知道那是从自己身上抓下来的，不也没事吗？现在就是想让大师给他看一眼大家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怨鬼而已，又不用他去碰，怕什么呢！
他想着那四百多万就一阵肉疼，打定了主意要巫玄给他看个明白。
巫玄轻叹一声，手掌一翻，一张淡黄色的符纸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杨毅眼睁睁地看着巫玄手指上窜出一缕火苗将那张符纸舔舐殆尽，腿肚子一缩，咽了咽吐沫。
巫玄没理他，找来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将符纸的灰放进去，然后倒了小半杯水进去晃了晃。
该不会是要他喝符水吧……？
杨毅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他已经接受这个世界不太科学了，但是一上来就让他喝符水还是有些……
臣妾做不到啊！
巫玄听不到他心里的呐喊，手里稳稳地端着那个杯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垂在他身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光华流转，说不出的好看。
杨毅被他眼中流转的光波闪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巫玄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将那个装着符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杨毅犹豫着接过来，痛苦地闭上眼，就要一口闷下。
“你在干什么？”巫玄眉头微蹙，不解道。
“不是要喝吗……？”杨毅疑问道。
“不是。”巫玄眉头舒展，唇边隐约泛起一丝笑意，“这个涂眼睛上就可以了。”
杨毅：“……”
他按着巫玄的说法用手指沾了沾符水往眼睛上一抹，一阵微微的凉气在眼睛上扫过，他有些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巫玄。
青年干干净净地站在一旁，见他涂好了符水，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出去看一眼。
杨毅心里打鼓，沉沉地看了一眼巫玄，才往休息室外走去。
刚推开休息室的大门，迎上来的不是场务，而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撕裂的皮肉、空洞的眼眶、滴滴答答落到地上的血渍……都呈放大式地映入他的眼膜里。
鬼头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长长的嘴咧开一个笑，腥臭的舌头轻轻地朝他的脸舔过来。
“砰！”杨毅瞳孔放大，飞快地将休息室门口一把关上，退后了两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大喘气，旁边递来了一杯水，他立马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嗯？
味道怎么有点奇怪？
杨毅砸吧了一下嘴，低头一看，杯子底下还留着一点符纸灰呢。
“……”
“看见了么？”巫玄拿着帕子擦手，语气清淡。
杨毅：“……看见了。”
虽然那个人头几乎占满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强撑着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人头背后的、仿佛压着厚厚云絮的片场，片场里走过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缠着一只形色各异的……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打电话告诉投资商。”
杨毅拿起手机走到一旁拨了个号码出去，巫玄心头微动，手腕上的青铜镯轻轻震了震。
“……嗯？您已经知道了？您过来了？啊……好。”杨毅那边挂了电话，转头和巫玄说道，“黄老板说他已经知道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现在已经快到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还有就是，黄老板他……不是很相信这个。”
巫玄唇边含着清浅的笑容，拨了拨手上的青铜镯：“有自己的坚持也不错。”
杨毅脊背一凉，想到刚才那只血糊糊的鬼头直接怼到自己脸上、那根舌头简直擦着自己的鼻子舔过去的画面，默默地给黄老板点了根蜡烛。
黄老板，别怪兄弟。
正说着，外面就已经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杨毅知道这是黄老板过来了，看了看休息室的大门，又扭头看向倚在窗边的巫玄。
“药效已经解了。”巫玄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在他刚才喝过的那个杯子轻轻一扫，说道。
杨毅明显松了口气，打开门，侧开身让了巫玄在前。
自从他们进去休息室之后，蒋陌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先前杨毅开门又关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对劲，这时候看见巫玄从里面出来，她眼睛里迸出的光都快实体化了。
“巫大师……”蒋陌走了过来，低低地叫了他一声，眼睛往杨毅的方向一看，“导演……没说什么吧？”
“没事。”巫玄对客户都是比较友好的，淡定地答了一句之后，就抬眸看了一遍这个片场。
片场不大，却也不算逼窘，即使杨毅暂停了拍摄，演员们还是在互相对着戏，工作人员们也在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一片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的景象。
然而这样的景象放在巫玄眼里，却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浓重的阴气煞雾凝聚在这个片场之中，将那些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们身上的怨鬼给滋养得越发精神。
要收尽这里的晦气，不知道要用多少个塑料袋……
这项消耗必须加进账单里！
巫玄表情越发严肃，看得蒋陌心里发毛，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难道是情况不太好，巫大师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平安符，刚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见巫玄瞥了她一眼，一抬手，那种逸散过来的阴冷之气就瞬间消失无踪了。
黄老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那个脾气硬得跟石头一样的导演杨毅眼巴巴地看着随意站在湖边的青年，连他都要给些面子的小花旦蒋旭眼冒精光，崇拜的目光不要钱地朝青年撒去。
而那个青年……穿着的不过一身最普通的白衬衣黑西裤，看起来却像一幅画一样好看，长及腰际的头发乌黑浓密，如玉的脸上噙着一丝笑意，气质冷艳矜贵，抬着的手也确实修长漂亮……
可这人是谁？
圈里似乎没见过这样容貌气质的新人啊？更何况他也没见过哪个新人会让杨毅和蒋陌都同时给面子的。
黄老板心里疑惑，带着保镖走过去。
“黄老板，你来了。”杨毅注意到他的身影，暗叹了一声，又笑眯眯就迎了上去。
这杨毅怎么怪怪的……
黄老板浑身不得劲：“杨导，有话好好说，不用这么……”
不用这么笑眯眯的，你还是硬石头一样比较好。
杨毅脸上的笑正常了一点：“黄老板说笑了。”他领着黄老板往巫玄的方向走去，低声道，“那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巫大师，是有真本事的，黄老板您可千万……”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黄老板皱紧了眉头：“杨导，我们认识这么久，可从来不知道你还是个唯心主义者啊。”
我也没想到我会变成一个唯心主义者啊！杨毅心头崩溃，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嘴。
你不信就不信，待会被鬼吓着了别哭就行。
“你就是杨导说的那位巫大师？”走近了看，这个巫大师的容貌就更显得美艳夺目了，再配上他这样的气质和身材，要是在他手底下出道，他下力气推一推，分分钟就能红起来！“你有兴趣进入娱乐圈吗？我可以将你签到我的公司里。”
“不过你现在走的路线不太好，玄学骗子什么的容易被黑，到时候我叫人给你换一个吸粉的路线再出道……”
眼看着巫玄缓缓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杨毅简直不忍心听下去！
他刚想出声打断黄老板的话，就看见巫玄上前了一步，双眸含笑：“黄老板。”
那双眼睛潋滟深邃，像暗夜星子一般幽冷又明艳，黄老板被他这么轻轻巧巧地看一眼，一阵寒意从脊背上爬起，额上冷汗直冒，奔涌在嗓子里的声音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脚不受控制似地想要往后退去，但那个漂亮青年只轻轻伸出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他的身子就像坠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山脉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你……”眼看着他腿肚子都要抽筋了，黄老板张张嘴想要喊出来，巫玄却已经将手收了回去，连带着他身上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
黄老板喘着粗气，浑身汗涔涔地看着巫玄，眼里含着一丝怒意：“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顺手帮你抓走了身上附着的怨鬼。”巫玄将那只被捏扁的小鬼给他看了看，谦虚道，“黄老板不必客气，按市价给钱就好。”
黄老板：“……”
？？？
这只被捏扁的东西什么玩意？！
从他身上弄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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