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天而降一个亿

    昏暗的房间内，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照出段小飞凌乱的头发与布满血丝的双眼。

    段小飞绷紧着后背，十指在键盘上不停歇地疯狂跳跃，清脆的键盘敲击声恍如扫射着的加特林机关枪般，突突突地响着。

    他，段小飞，终点网的拖更大神，又双叒叕在生死时速赶更新。

    敲字速度直接从每小时五百字飙升到一万字。

    以往拖更没有问题，可是这次不一样。

    三天前，他和编辑牧武打下了一个惊天豪赌，压下了输不起的筹码——

    如果他今天十二点前没有更新一万字，就必须得参加终点网举办的穿书活动。

    一款据说既能触发创作灵感、又能让写手拼命码字的益智类神秘穿书游戏。

    全名是诡异森森的【Reader is watching you】。

    听上去就是一款需要氪更新才能苟延残喘的埋坑向垃圾页游。

    完全不想体验。

    段小飞迅速地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只剩最后五分钟，word显示的字数还差300字。

    好，赌局他赢定了！

    很快就能看到牧武穿女装，直播唱‘爱的魔力转圈圈’的绝美画面了。

    手机漆黑的屏幕蹭一下亮起来，逐条显示出编辑牧武轰炸过来的倒计时信息。

    【编辑牧武：亲，这里是建议您立刻更新呢，不然赌约就会输掉呢亲。】

    段小飞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准备敲下最后一百个字。

    这肯定是牧武的消息干扰阴谋，不能搭理。

    分钟滴答滴答地无情向前走着，眼看着就要指向十二点——

    【编辑牧武：亲，只有最后一分钟了呢，微笑.jpg】

    最后一刻，段小飞以电子竞技选手才有的操作速度，鼠标在桌上极限漂移，完成登录作者号、上传更新、并且在作者感言那栏敲下【我，废鱼，绝不认输！】的一系列操作。

    最后点击‘确定发表’，文章上传完毕。

    大功告成，段小飞身子往后重重一仰，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手机还在嗡嗡嗡连续震动着，段小飞想，牧武肯定是被他卡着11:59:59秒更新的极限操作给震惊了。

    双眼无神地缓了片刻，段小飞猛地直起身来，盯着屏幕上的作者号，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妙！

    他似乎将更新的一章发串作者号了！！

    段小飞拥有两个马甲。

    大号马甲是终点网男频赫赫有名的‘咸鱼不翻身’，小号马甲则是女频专写狗血文的‘鲤鱼不化龙’。

    刚才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中时，他错误地将更新的万字长章发在了鲤鱼号下的《顾浩哲，你好惨》。

    再低头一看手机上的时间——12:01。

    彻底来不及了。

    编辑牧武发过来两条未读消息。

    【段小飞，愿赌服输，穿书活动的名单添上你的名字了】

    【？？？等等，卧槽，段小飞，你不会真的是‘鲤鱼不化龙’大神吧！？你这个小别致到底有多少个马甲？！】

    终点网近来有两个传奇。

    ‘咸鱼不翻身’一本成神，每篇文降维吊打同期其他文章，在畅销榜、月票榜的榜首岿然不动，是终点网的老牌大神。

    ‘鲤鱼不化龙’则是天雷劈狗血，永远能狗血出新的时尚潮流来。

    因为笔名都是xx不xx的格式、并且文风措辞极其相近，很多人都怀疑两个笔名下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现在段小飞亲自送上了实锤。

    午夜十二点，一个本该安静养生的时刻，如同被泼了桶热油般，两篇文的评论区不约而同地炸裂了。

    终点网沸腾了。

    【废鱼，听说你在非洲锦鲤下更新了最新一章，是你吗？披着锦鲤皮的废鱼？】

    废鱼是读者对段小飞的‘爱称’。

    【我出现了幻觉？怎么在非洲锦鲤的文下看到了废鱼的最新一章？？这是终点网的花式全新抽法吗？？？】

    非洲锦鲤是‘鲤鱼不化龙’的简称。

    【我得缓缓…男频女频大神都是一个人的这个消息…妈妈呀，是心梗的感觉……】

    【我*，鲤鱼不化龙真的是废鱼啊！两位大神瞬间合体，刺激！！！】

    随后就是漫天的白银大盟，土豪们一万一万地打赏着，留言是统一格式的【废鱼，是个男人就承认非洲锦鲤是自己的马甲】。

    【终点网废鱼的真身是非洲锦鲤】蹭蹭蹭直上热搜。

    段小飞盯着屏幕，懵了。

    捂了六七年的马甲，就这般，猝不及防地掉了个干净。

    …真是足够让人心脏骤停的刺激呢。

    ……

    热搜挂了一整夜，排名嗖嗖地往上直窜，比段小飞的血压窜得还要迅速。

    管理终点网微博的小哥也顺势发了条宣传穿书活动的微博，@了段小飞的微博。

    【穿书活动投票正式开启！！如果书中的世界真实存在，如果能够沉浸式亲身扮演书中的人物，你们又想穿进哪一部书中呢？快来为你们最喜爱的作者投上宝贵的一票吧！！】

    一家神秘的高科技公司想要做款类似全息网游般的真实穿书游戏，便联系了终点网，打算找合适改编的小说。

    终点网也顺水推舟地举办了这次穿书活动的投票，投票是砸月票和砸真金白银，最后按比例混合计算。

    获得第一名的写手可以获得改编资格。

    投票是半夜十二点开始的，段小飞只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大清早迷迷糊糊地捞起手机看个微博醒醒神，就发现他的排名已经蹭蹭蹭飙到了第一名。

    还把第二名足足拉出了两倍的距离。

    问题不是被投到了第一名，而是飙到第一名的并不是他的咸鱼大号，是专写狗血文的小号‘鲤鱼不化龙。’

    他的手一松，手机硬邦邦地砸到了高挺的鼻梁，再倒下去睡个回笼觉的睡意都被吓到了九霄云外。

    段小飞翻身坐起，面无表情地揉着被砸得生疼的鼻子，立刻转发了终点网的官博，附上一行字。

    【目标是倒数第一，真心的，比24k纯金还要纯的真心】

    手机滴滴声疯狂响着，一划拉全是反面回答。

    【这道阅读理解题我会做！男人说‘不要’，其实就是‘要’，对吗？狗头.jpg】

    下附成功投出一千张月票的截图。

    【行行行，不就是倒数第一吗？我把屏幕倒过来看还不行嘛，一千块钱投了，废鱼记得多更点，再拖更我就月票警告了】

    【废鱼：今天我会更新三万字，真心的，不真就更五万字的真心】

    段小飞咬着吸管喝牛奶，手上一个用力，牛奶瞬间飙到了键盘上，擦拭按键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将选中的存稿删得干干净净。

    又找到了请假断更的完美理由，fine。

    段小飞扫了眼穿书活动的排行榜，排名第二的是‘千字一金’，第三是‘陛下有喜了’。

    票数距离他…着实有点远。

    月票差了五千有余，钱数更是足足少了十万多。

    他的读者里多出土豪矿主富二代，这是终点网有所共识的。

    段小飞太阳穴隐约发痛，摩挲着下巴，琢磨如何将自己操作到最后一名的安全位置。

    他先登上废鱼的微博大号，@‘千字一金’和‘陛下有喜了’，公然胡说八道替他们拉票。

    【这十天千字和陛下代替我收月票，大家要投就投到他们的账号上，我的作者账号被黑了，收不到】

    半分钟后，高冷的千字一金回应了。

    【千字一金：放屁】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痛斥了段小飞说谎话不打草稿的恶劣行径。

    【陛下有喜了：大家知道为什么废鱼不希望小号‘鲤鱼不化龙’被投到第一名吗？因为穿书活动就必须要完结作品，但非洲锦鲤的几本文已经在弃坑的边缘跃跃欲试了，所以……滑稽.jpg】

    千字一金又高冷地转发了这条微博。

    【千字一金：真相】

    眼见大号拉票不成功，段小又悄悄转战微博小号，披起‘千字’和‘陛下’书粉的皮，开始震天响地吹着彩虹屁。

    【今天我给千字投月票，明天千字就日万！】

    【你不投我不投，陛下何时能出头！】

    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再多想几句拉票宣传语，编辑牧武就先打来了电话。

    刚接通电话，段小飞就迎面了一顿痛心疾首的质问。

    “听说你在微博上疯狂给‘千字一金’和‘陛下有喜了’拉票？你知不知道穿书活动的第一名有多少奖金？至少五位数起步啊。”

    段小飞眼皮抬都没抬。

    “要参加穿书活动，就必须得完结，那篇总裁狗血文是因为我母上想看才写的，现在她老人家转头迷上广场舞了，我也就懒得再动笔填坑了。”

    ‘鲤鱼不化龙’这个笔名火得猝不及防，也火得令段小飞匪夷所思。

    当时他妈沉迷于‘顾北城你好狠’一类的狗血文，常咬牙切齿地念叨着‘直接烧死男主算了’‘男主眼瞎？白莲女配的婊气都快要冲出屏幕了’，成天念叨他去写篇拯救女主的文。

    他应母上旨意，开了几篇狗血文，逆套路而行，狗血破狗血，以毒攻毒，破罐子破摔出了别样的精彩。

    结果居然出乎意料地大受欢迎。

    这不仅超出了段小飞的原始估计，还超出了段小飞存稿箱的原始估计。

    莫得存稿，更莫得更新。

    只有评论区的疯狂催更。

    牧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恨不得夺走他的键盘替他码字。

    “我的爷您可真行，要真的弃坑了您就等着收刀片开个刀片厂吧…段小飞，要不要再打一个赌？”

    “什么赌？”

    “我赌不管你怎么疯狂地给其他作者拉票，‘鲤鱼不化龙’这个笔名最后肯定是穿书活动的第一名。”

    段小飞翘着二郎腿，身子往后仰，眸光明亮，唇角嚣张地往上扬了几分。

    “那我赢定了，大不了多花点钱，把第二名的‘千字一金’往前拉多一个名次。”

    电话另一头的牧武微微一笑，露出预知结局的高深莫测笑容。

    “行，亲，那等您的好消息哟。”

    ……

    然而拉票的效果实在一般，后面的诸位大神锣鼓喧天地厮杀着，‘鲤鱼不化龙’却像在第一名的位置生了根般。

    完全无法撼动。

    段小飞痛定思痛，登上‘咸鱼不翻身’的作者大号，在作话里放出了杀手锏。

    【排名往后退一名，我就多更一万，说到做到】

    投票截止前两天，就因为这一句‘加更’的承诺，投完月票的壕们直接砸起了真金白银，疯狂地给后面的诸位大神送钱。

    【兄弟们，非洲锦鲤第五名了，废鱼欠四万字了！】

    【最新战报速递，一个矿主豪掷两万，把非洲锦鲤挤到第十一了，废鱼欠条：十万字】

    投票截止前十分钟，段小飞如愿以偿地蹲在了倒数第一的小角落。

    【ojbk，倒数第一，废鱼准备什么时候还这十九万字？日更十九万？？】

    段小飞躺在床上，左手枕着后脑勺，暂时将欠下的十九万更新抛到九霄云外。

    眼看着距离投票截止只有一分钟，他又重新刷了遍排名，确认自己还安然无恙地呆在最后一名。

    稳了，这下真的稳了。

    他给牧武发了短信：【老牧，准备什么时候穿女装唱爱的魔力转圈圈？】

    还顺便给第一名的千字一金发了热烈祝贺消息。

    【第一名！恰饭的钱到手了，恭喜恭喜哈哈哈！！】

    千字一金又是秒回复，语气照样冷酷。

    【呵】

    段小飞哼着小曲儿，悠闲惬意地准备关上手机睡觉，漆黑屏幕突然自动弹出终点网活动的结果。

    他漫不经心地一扫过去——

    【恭喜作者‘鲤鱼不化龙’的《顾浩哲，你好惨》《我的小龙套不可能那么可爱》《不早恋就去死》入选穿书活动！】

    段小飞霎时石化成了座雕塑。

    不可能啊！

    前一秒他明明还是倒数第一。

    系统出错了？bug？

    他久久地瞪着手机屏幕，直到它完全黑下去，又亮起显现编辑牧武的消息。

    【牧武：…卧槽卧槽，有人在最后一秒把你硬生生砸到了第一名啊！！！…你快去数数钱！这特么又是哪位土豪爸爸啊！】

    投票界面可以看到总金额数，段小飞盯着那一骑绝尘的钱数，手指颤抖地一个零一个零挨着数过去。

    他反反复复上上下下总共数了十来遍，数得头晕目眩心脏骤停，才终于确认那是八个零。

    …从天而降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