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拖着他的断腿，抱着他的武器，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自走在深夜风雪肆虐的莫斯科街头。
他来到一个脏乱的小巷里，昏黄的路灯灯光堪堪停在巷口，分割出一道明显的界限，像是不愿进入一般。伊万叩响了小巷最深处那一家的铁门，无人应答，他锲而不舍地大力拍着，终于把楼上那一户人家吵醒。
愤怒的俄罗斯大妈“砰——”地一声推开窗户，在如此凛冽的寒风之中还是一身无袖的睡裙且不发抖，她那包含怒火的蓝色眼睛如猛兽般左右逡巡的一下，锁定了在她左下方的伊万，张口就是一段又长，语速又快的俄语骂人。
伊万没有理会，还是自顾自地大力拍着房门。
就在那位大妈准备回身拿枪出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点教训的时候，那扇铁门终于打开了。
乌利诺夫阴沉着一张脸，那双嵌在周围皱纹横生的深深眼眶之中灰色眼睛冷冷地看了伊万一眼，又抬头冲着楼上暴怒的邻居友善一笑，随口解释了一下。
他在这个地区很有名望，大妈见这是他的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关上的窗户，睡她的大觉去了。
“你来干什么？”乌利诺夫语气不善。。
伊万倒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受伤了。”
乌利诺夫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除了脸上显而易见的鼻血之外，还发现了他腿部正在汩汩流血。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看在他故去老友的面子上，缓缓侧过了身子，不情不愿地说道：“进来吧。”
伊万从善如流地走了进去，随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口，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嘈杂。乌利诺夫谨慎地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外面，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关上了铁门。
“我只是欠你父亲的人情，不是你的，小子。”
乌利诺夫冷冷地看着已经轻车熟路坐在椅子上的伊万说道，身体却很诚实地去准备手术要用的工具。他是苏/联时期的名医，精通外科，医术精湛，救人无数。但因为被指控叛/国罪而身败名裂，伊万的父亲安东万科在那时帮了他一把。
所以虽然在苏联解体之后，他几乎没有再拿起过手术刀，但是他依旧救治了穷困潦倒，百病缠身的安东。
只是死亡永远不会缺席
乌利诺夫在准备的间隙抽空瞟了一眼门边：“那就是安东的心血？”
“不。”伊万侧过头，抬手点点太阳穴“我父亲的心血都在我脑子里，那是我替他报仇的武器。”
“但是你看上去好像遇到了麻烦。”乌利诺夫开始慢慢为手术刀消毒。
伊万面无表情：“一点点，但不足以阻止我。”
乌利诺夫把准备好的器具药材端过来，放在伊万脚边，指示着他把裤子脱了，直接拿起消毒过的手术刀和镊子就开始取弹。
没有麻醉剂，皮肉被切开的疼痛清晰又剧烈，伊万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死死扣着椅子把手才没有大叫出声。
带血的子弹被利落取出。
“仇恨永远带来不了安宁。”乌利诺夫把子弹放在托盘上，一声清脆，那双灰色的眼睛向上挑着，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伊万。
伊万缓了一会，恢复到平静：“那是我的事情。”
于是乌利诺夫就不再多言，沉默地给他上药，缝合伤口。最后他从橱柜里拿出一小罐白色的药片，丢给伊万：“要是感到疼痛你就吃一颗。“
伊万反问：“吃一颗还是痛呢？”
乌利诺夫气愤的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说道：“那就吃两颗！只要不把你自己吃死，吃多少都没问题。”
“谢了。”伊万嬉皮笑脸地把那小罐药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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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醒来，再一次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忍受着疼痛和药物的不是从床上坐起，发现伯恩正坐在床尾。
他身体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紧握，表情严肃。
“早上好。”克莱尔沙哑着声音，平静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伯恩看着她，嘴唇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回道：“早上好。”
他本不该救克莱尔的，这个女人身份不明，很大程度上会是美/国FBI 的特工，况且他本就在危机之中，那场火引来的消防队，警察会上下盘问居民，他无法再在原来的旅馆住下去，而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在深夜再找一处合乎他要求的旅店实在是危险又困难。
但是伯恩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谢谢。”克莱尔面无表情地冲他道了谢，掀开被子下了床。残留在身体中的药物让她头晕，克莱尔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你帮助我的谢礼。”
伯恩觉得很奇怪，他坐直了身体：“但是是我害你任务失败的。”
“这是两码事。”克莱尔说，“况且我还有机会。”
伯恩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
克莱尔走到床尾，和他面对面坐下，冰蓝的眼睛里一片平静：“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伯恩不再说话。
克莱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三个金币：“把这个给莫斯科任意一个流浪汉，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伯恩垂着眼睛看着那几枚金币，没有动作，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克莱尔也不着急，一动不动地伸着手，那几枚造型古朴的金币就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之中。
最终伯恩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他低声道了一个谢。
克莱尔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Good luck。”
她在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轻声说道。
克莱尔并没有着急寻找伊万的踪迹，而是回到了伊万的住所。那一场大火因为救援及时，没有太大是损失，就连伊万的公寓都只是烧毁的客厅。警察正在询问居民，但是精湛并不顺利，贫民窟的人有着超高的排外性，部分旅客也不愿意牵扯进这种麻烦事情里。
一无所获的警察只好先把黄色的警戒线拉起，等待着消防人员判断起火原因，好在没有闹出人命，随便找个原因定案就行。
克莱尔特意挑了个好时间来，此时正值午休，警戒线外只有一个看守的警察正无所事事地晃悠着他的警棍。
她走过去，落落大方地扯了个谎，称她是房主的远房亲戚，今天刚来探亲，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希望能进去看一看。最后又拿出一沓厚厚的卢布。
警察见她长的漂亮，行为坦荡，还很识时务地拿出了钱，二话没说就把她放了进去，还自告奋勇地为她放起了风。
克莱尔钻过警戒线，走进了公寓。
她的目的很纯粹，直奔伊万戏耍她的书桌。作为起火源，书桌已经被烧得一片漆黑，就连附近的墙壁也被熏得黑糊糊的，桌面上又一堆黑灰，零星的还散落着一些没有被烧干净的泛黄的纸。
伊万为什么要放这把火？为了烧死克莱尔吗？他明知道如果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出现在他的公寓不会为他带来好处的，况且当时伯恩还在场，且已经对他的行为表达了不赞同，伊万可吃不准伯恩会不会帮她。
那为什么伊万还要放这把火，还是火急火燎地放在书桌这样的地方呢？
克莱尔捻起灰烬中的一小角纸，吹了吹干净，上面图像清晰地显示出来，一个圆形的，像是原子构造一般的东西。
克莱尔把那张纸收好，又检查了其他碎纸，可惜没有多余的收获。
她向看守的警察打了个招呼，走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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