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氏并不知乾清宫发生的事情。
昨个儿老爷往翊坤宫闹腾一番, 虽她初闻着消息时也懊悔极了, 可想到老爷能如此看中女儿,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宽慰的。
也因此,昨个儿二皇子差人送来女戒和女训时,她虽觉得难堪, 可到底也忍下来了。比起淑姐儿这些年受的苦, 她经历的这些,算的了什么?
只让她心痛的是, 今个儿天才刚刚亮, 淑姐儿便跟着教养嬷嬷学起了规矩,这一学, 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心里挂念女儿,她早早就打发了人盯着, 等那边结束之后, 便让淑姐儿往她屋里来。她早已经备好了点心和茶水,总舍不得真的让女儿这般吃苦的。
周氏没想到的是, 昨个儿翊坤宫的事情,还是让淑姐儿知道了。
这孩子一进屋, 便浑身的慌乱不安。
周氏瞧着,哪能不心疼,温柔的拉了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哽咽道:“好孩子, 你别多心。你姨父并非因你的缘故才和县主动了怒。这些年,你姨父和县主本就不亲近, 不过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你只需记住这点就好,莫要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想。这样,姨母看着,会心疼的。”
听着周氏的话,姜玉淑瞧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昨个儿夜里她辗转反侧,她在这府中本就步履维艰,偏外头又在传,姨父因着自己差点儿伤了县主,闻着这消息,她顿时心惊胆战的。
而且,她还有些隐隐的疑惑,她才初入京城来,姨父却这般护着自己,难道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这会儿,听着周氏这番话,她心头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周氏看她这般神色,心中更是怜惜她,她忙给闻嬷嬷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闻嬷嬷便拿了几套崭新的衣裳过来。
那日入府姜玉淑就知道自己身份卑微,穿着和府中的丫鬟也无异。也因着这缘故,这几日每次梳妆打扮时,她心里总免不了难堪。
她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一切姨母都看在眼中,这么快就替自己准备好了新衣。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哪里有不爱新衣裳的,而且她方才粗粗一瞥,那料子瞧着便是极好的,甚至不比三姑娘身上的料子差。
看她的小女孩心态,周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既然入京了,那一切都有姨母护着你。除了这些衣服,姨母还特意在京城最有名的紫鸳阁给你打造了几套首饰,过几日便送过来了。”
说罢,她吩咐琥珀道:“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了你家姑娘往内室去换衣服。”
琥珀不由一惊,这可是太太的屋子,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好。
姜玉淑也微微有些不安。
周氏满是怜惜道:“你这孩子,就是多心。姨母让你去,你就去。”
周氏这般宠着自己,姜玉淑再拒绝,便是她不懂规矩了。
很快,姜玉淑便换好衣服出来。
只见她一身缕金百蝶穿花月白色褙子,同色月华裙,头戴白玉嵌红珊瑚珠花,耳戴羊脂白玉耳坠,眼前的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周氏看着她的变化,心中甚是欣慰,笑着拉了她的手道:“我的淑姐儿确实生得漂亮。”
方才在镜子里,姜玉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变化,她也惊讶极了。
这会儿被周氏这般夸奖,她更是羞红了脸颊。
一时间,屋里好不温馨。
却在这时,丫鬟急急进来回禀,“太太,不好了,三姑娘方才从老夫人院里回来,不知因着什么原因,气呼呼的进了表姑娘的房间,说是要赶表姑娘走。”
这孽障!
周氏气的脸色煞白,而姜玉淑,更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瞧着可怜极了。
周氏想都没想,便急急赶往了紫竹院。
姜玉淑轻轻咬了咬嘴唇,赶忙跟上。
周氏虽知道女儿性子骄纵,可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时,还是险些气的没晕过去。
这孩子,怎能这般给淑姐儿没脸,淑姐儿入京带的所有的东西,被她如垃圾似的都扔了出来。偏这些东西,没几个能入的了眼的,周氏无需去看也知道,围观的丫鬟们定在窃窃私语。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知轻重。”周氏再忍不住一声低斥。
傅妙瞧着姜玉淑身上的新衣裳,却是噗嗤笑了出来,“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姜表姐,我一时竟没认出来。这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呢。”
姜玉淑再没这般难堪的时候,就仿若被人扒了衣服一般。
看她轻咬嘴唇,可怜兮兮的样子,傅妙顿时气极反笑,“姜表姐,你手腕确实厉害,这才入京几日,就把母亲哄的团团转。可你骗得了母亲,骗不了我,你这点儿小伎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氏瞧着她愈发没规矩,气急便扬起了手。
傅妙却是满目的讽刺道:“这昨个儿父亲才为了表姐差点儿伤了二姐姐,今个儿,母亲也为了表姐,想给我一耳光,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罢,不等周氏开口,她又道:“母亲怕是只顾陪着姜表姐试新衣服,还不知今个儿早朝宁御史被皇上罢官,杖责二十。父亲更是被皇上训斥的事情吧。”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周氏双、腿一、软,差点儿没有跌倒在地上。
昨个儿勇国公在宫门口堵了侯爷,皇上原该斥责勇国公的,可皇上却非但没有怪罪徐家,反倒是侯爷遭了皇上的训斥。而且,他们还折了宁御史进去。
周氏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傅妙看她这样,气呼呼又道:“娘亲您如今满意了吧。为了一个上门打秋风的表姐,让傅家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祖母年老了,许有些时候失了稳妥,可娘亲非但不劝着点儿,还急着想看徐家的笑话。我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从姜表姐一入京,娘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还有爹爹,我虽自幼和二姐姐有不少过节,可二姐姐毕竟是我们侯府的嫡女,爹爹怎能为了一个表姑娘,差点儿伤了二姐姐。”
往日里,傅妙最是讨厌傅姒。可昨个儿,她听闻父亲为了姜玉淑差点儿伤了傅姒,她心中顿时是百感交集。
她难以想象,若换做是自己,父亲为了姜玉淑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傅姒虽想到今个儿早朝的动静必会让怀宁侯府一团乱,可也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
作为事件的主角,傅姒这会儿正在往东暖阁去的路上。
若是上一世,发生这样的事情,傅姒许也就置之不理了,毕竟姑父已经惩处了宁御史,她也不会要揪着不放。可这一世,傅姒却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得让姑父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更该让怀宁侯知道,她不是他能随意动的人。
打定主意之后,傅姒一到东暖阁,便抓着乾平帝的袖子,嘤嘤哭了起来。
“姑父,爹爹是不是真的很讨要姒儿啊。姒儿自幼就被接到宫里来,姒儿也知道自己不比三妹妹,时常承欢爹爹膝下。可姒儿怎么都没想到,在姑父眼中,姒儿竟是嚣张跋扈,骄纵不堪的性子。”
“姑父,我也很想亲近爹爹的,可每次好不容易见着爹爹,爹爹都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吓得姒儿便再不敢靠近。是姒儿错了吗?若非姒儿真的很讨人厌,爹爹怎会为了一个寄居在府中的表姑娘想要打我?”
看着她眼眶红红,眼泪如珠子一般掉下来,乾平帝怎能不心疼。
尤其想到这孩子受了委屈,也唯有能在自己跟前撒娇诉委屈,乾平帝心中便更加怜惜她了。
“好孩子,朕的姒儿怎么会讨人厌呢?有朕在,谁敢不喜姒儿?”乾平帝说着,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又道:“姑父承诺姒儿,这样的事情绝对是最后一次。姑父再不会让姒儿受这样的委屈了。”
傅姒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濡濡问道:“姑父是说真的吗?”
看她这样子,乾平帝的心都要化了,尤其傅姒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他的依赖,这让乾平帝心中如何能不心疼。
他摸摸傅姒的头,笑着道:“这天下人都知姑父金口玉言,姑父又何必欺骗你一个小姑娘。”
听着乾平帝的再次保证,傅姒终于是破涕为笑,孩子气的伸手勾了乾平帝的手指道:“姑父可是答应我了,不准骗我。否则,姑父就是小狗。”
话音刚落,东暖阁里的奴才瞬间皆屏气凝神的。
这县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呢。
这放眼这天下,怕也唯有县主,敢在皇上面前这样放肆了吧。
可皇上非但不动怒,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姒儿真是朕的开心果呢。”
说完,为了安慰傅姒,乾平帝更是让魏进海开了库房,还下了口谕,里面的东西,只要傅姒看中的,皆拿去玩。
傅姒虽已经对乾平帝的赏赐习以为常了,可这会儿还是不由小小惊了一下。
她故作孩子气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喃喃道:“姑父这般,倒像是姒儿为了讨姑父的恩赏,才故意找姑父诉委屈了。”
说着,不等乾平帝开口,傅姒又道:“姑父给姒儿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姒儿不要这些赏赐,姒儿只要姑父能一直在姒儿身边,让姒儿承欢膝下就好了。”
乾平帝听了这话,怎能不动容。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低声回禀道:“皇上,听说京城衙门有一妇人带了两个孩子在外击鼓鸣、冤,声称自己是宁御史的原配发妻。宁御史十几年前科举入京,便一直未有任何音讯。等家中长辈去世之后,该妇人便千里寻夫到了京城。没成想,宁御史翻脸不认人,只甩了几十俩银子就撵他们出去了。这妇人走投无路之下,便到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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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鸣、冤?傅姒闻言,心中大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觉得这妇人有胆子撒这弥天大谎,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想这样的法子。此妇人怕已经不止几次往衙门去击鼓鸣、冤了,可宁御史背靠傅家,又岂会让她得逞。偏今个儿,宁御史遭了姑父罢官,有心人落井下石才把这事情传到宫里来了吧。
想到这,傅姒不由替宁御史点了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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