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虽然决定好了要去拜访,但雨宫泉实际上不是很擅长对付小孩子。
......怎么说呢,她幼年母亲早逝,随后就辗转在亲戚和母亲的旧友之间。他们大多数都是很好的人,雨宫泉也因此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流离的童年生活对她多少也有些影响。其影响就是——
对小孩子溺爱无度。
有谁成了她家的孩子,在不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下,雨宫泉势必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话说,孩子们有想要的礼物吗?”雨宫泉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开着免提和织田作通话。
“指定来拜访的客人送什么礼物,做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失礼了。”织田作在电话的另一头调侃道。
“是么。”她对着镜子,指尖蘸了点口红,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好看了起来,“那我就随意发挥了。”
“......别做得太过头啊。”织田作笑了,“要是把他们惯坏了,将来可是很难收场的。”
“啊,又来了。这种惯着孩子不好的论调。”雨宫泉停下了涂口红的动作,轻声说,“好孩子可是从来都不怕被惯坏的。”
怕的只是一个人呆着时的孤独而已。
织田作难得沉默了。
他回想起了在酒吧里太宰治说的话。
“啊,那位超~有趣的雨宫泉小姐。”侧脸缠着绷带的青年抬起清秀的侧脸,唇边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刚刚拿到了她的履历哦。真的是和安吾的手帕一样干干净净。她本人是个生父不详、母亲早逝,却兢兢业业地发展着自己的才华,最终获得了成功的人物——别这么看着我,织田作,我只是做一些必要的调查工作而已。”
“她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光明那一端的人啊。”太宰治把玩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剩余一半的酒液和冰块搅动在一起,发出悦耳的琳琅声,“只是前不久,我也刚刚见过她哦。她那个时候正举着一把老式左轮打算将子弹送进自己的太阳穴呢。况且她比我还清楚安眠药的致死量,估计也是亲自尝试过的。”
“想靠近她的话,要想清楚哦。想象一下你该怎么面对对方那层鲜活伪装下掩藏着的灵魂吧。”
“......跟你一样么,太宰。”织田作只记得自己当时的心确实是沉了下来。他明白这就是太宰的目的,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和我不一样哦。”太宰治微愣之后,笑了出来,几乎笑出了眼泪,“怎么可能一样啊......”
“我追求死亡,是为了确定生命中到底存在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太宰治沉思了一会儿,说,“可那位小姐眼中的世界却根本就是错节的......她无法理解、无法忍受这个世界,根本原因大概是她所在意的东西存在于别处。”
“对她而言最有价值的,便是死亡本身啊。”
这样的一个人......你有把握留下她吗,织田作?
太宰治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他相信织田作一定接收到了。太宰自问没有把握,所以初见的那个雨夜,他任凭对方就这么消失在了视线里。
织田作摩挲着酒杯,半晌后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在太宰治有些意外的视线里回答道:
“我都当了你的朋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做的。”
29、
雨宫泉难得费心打扮了一下自己。
除了涂了层淡淡的口红之外,她没有化妆。银灰色的长发在斜肩上被团成了一个略显精致的发团。
织田作作为一个可怜的黑手党基层人员并没有代步车,于是他们得坐地铁前往目的地。
雨宫泉原本对着地铁窗户瞥了一眼自己的倒影,忽然地铁一阵刹车,脚下微微传来失重感。雨宫泉往后退了一步,腰上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力道扶住了她。雨宫泉一抬头,却撞见了织田作光洁的下巴。
“扶好,别走神啊。”织田作叹了口气,一手松开了雨宫泉的腰。
雨宫泉说了声“谢谢”,织田作应了一声。但是不到三分钟,雨宫泉的双眼再次可疑地失去了聚焦点,直直盯着窗外,明显又是走神了。
织田作:“......喂。”
雨宫泉:“织田作好麻烦。”
织田作:“............”这么快就升级到麻烦的程度了吗。
眼前的女人似乎叹了口气,拿他实在没办法的样子,伸手抓住了他的风衣,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神游。
......如同太宰说的,只是刚刚熟悉起来,另一部分内在的性格就已经开始慢慢暴露了吗。
但是织田作看着她倔强地扯着自己风衣的那只手,还是觉得,这样的雨宫泉也——蛮可爱的。
30、
真的见到孩子们时,雨宫泉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讶了一下下。
那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织田作,仿佛胸无大志天天在港黑基层摸鱼的织田作,居然真的收留了这么多孩子。
而且他们的状况都很不错。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那个失口将织田作职业内容剧透出来的,叫做“真嗣”的孩子,出乎意料地是个喜爱看书的腼腆性格。而唯一的女孩子咲乐却活泼外向,是个阳光又体贴的孩子。
带着礼物的雨宫泉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她的一举一动都堪称温柔如水,是个能尊重理解孩子的心情、并且和他们谈得来的大姐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说不出拒绝这两个字——
“泉姐姐留下来吃饭吧!我们还想听泉姐姐讲故事!”
“就是就是!”
“泉姐姐讲故事比织田作要好听!”
诸如此类,几声请求就把雨宫泉顺利地留下来吃晚饭了。晚餐是咖喱饭。楼下那位相貌平平的大叔意外地在这方面很有一手,即便对食物挑剔如雨宫泉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只是一边感叹一边进食。
而坐在她身边的织田作的咖喱是辣味,辣到颜色都快和雨宫泉那份有微妙差别的地步。
......不过看着好像很香。
织田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迟疑了一会儿,将餐盘转了转,把没吃过的一半展示给她:“要试试么?”
雨宫泉信心满满地参与了挑战,却在下一秒被辣味呛得双眼模糊,几乎流下生理性眼泪来。
“好辣......”
织田作哭笑不得,起身去帮她倒水。
一大杯水下去,雨宫泉才算缓过来。
她拿着水杯,郑重地宣布道:“如果织田作以后还是对辣味咖喱这么情有独钟的话,是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你接吻的。”
织田作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喷出来。
他抬头,看向雨宫泉的脸,哭笑不得地发现对方是很认真地在强调这句话。
“那就没办法了。”织田作懒洋洋地说着,抽出纸巾纸巾递给她,调侃道,“就让我为辣味咖喱奉上一辈子的单身吧。”
“不愧是织田作。”雨宫泉笑了出来,“当着女孩子的面说这些,真是好胆识啊。”
“你才是吧。”织田作忽然严肃了起来,说,“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这些话,你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
“......抱歉。之前很少有人把我的话当真呢。”
“你平常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嗯。出版社的同事,编辑,老同学......”雨宫泉含糊地数了数人头,将自己经常光顾牛郎店“寻欢作乐”的事情一笔带过。
还有牛郎店的人吧。织田作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句。
大概是看他不愿意放弃,太宰治便决定帮他一把,阴魂不散地在他耳边灌输了很多关于雨宫泉的信息。
喜欢小孩子,但并不擅长招架他们。
有严重的失眠症,因此常常干脆通宵工作,于是又患上了轻度胃病。
喜欢发呆,发呆时右手喜欢抓着什么东西,常常是一支钢笔。
喜欢咖啡和酒,讨厌牛奶,连带着沾着奶味的蛋糕也不喜欢,但在必要场合还是会吃。
讨厌运动。讨厌拥挤的人群。
喜欢漂亮的人,心情郁闷时会去逛牛郎店。长相自然是不必说了,性格平易近人又有风度,开酒也很爽快,是牛郎们最欢迎的那种客人。但她只是去喝酒,从来不外宿,有时反倒让牛郎们觉得有些遗憾。
太宰的信息具体而详尽,明显非一日之功,仿佛调查地方组织头领时他也没有那么用心,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可以汇成一本《雨宫泉攻略笔记》出来了。
那头雨宫泉还在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含糊其辞,突然她眉头一皱,整张脸白了起来,伏下肩头,将额头抵在了桌子上。
织田作愣了愣,担忧地问:“没事吧?”
“肚子疼。”雨宫泉低低地说了一声,“丧”字仿佛贴在了脑门上。
织田作:“该不会是刚才......”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原来真的一点辣都沾不得啊。”
“嘶......明明是织田作对‘一点辣’的认知和常人完全不一样吧......唔。”说着似乎是胃又痛了,她用力地捏了捏织田作的手。这种力道对织田作来讲不痛不痒。他皱着眉,凑近了问:“去医院吗?”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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