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往往会贪恋不切实际的温柔,比如现在的乔如姮,她感觉两颊还停留容煜指尖的触感,掌心也因为温暖的热度而恍惚起来。
她仍然是没有出声。
容煜头一次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又询问了一遍:“可以走吗?”
乔如姮低下头,看着两人被血染脏的手良久,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才点了点头。
容煜恩了一声,牵着她下了楼。
黄文涛看起来像是要兴师动众,他正色持着步|枪站在大厅正中央,几乎把他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全聚齐了,黄毅站在黄文涛左侧,等容煜和乔如姮下去后,就被安排站在了他右侧,还命人将楼上那女人的尸体拖下来,扔到了中间。
黄文涛无非就是杀鸡儆猴,指着尸体告诉大家抢夺物资的下场,并且当众处罚滋事双方黄毅和储昊,即日起不提供武器,外出武器靠自己发掘,上缴物资必须是原来的一倍,如无法按要求则不提供住宿,直到可以上缴一定数量物资为止。
黄毅没有什么反应,就是一直阴恻恻盯着容煜,容煜把乔如姮完全挡住,面无表情接受了这个处罚。
乔如姮一直在拼命忍耐,她下意识握紧了容煜的手,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地上那具尸体。
容煜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压低了声音:“别看。”
世界末日后人类天性被解放,冷漠和凶残是与生俱来的特质,不被束缚管教的缺点渐渐成为优点,遵守规则的人才会被伤害。
乔如姮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模式,若她真是原居民,估计是死得最早的那一波。
黄文涛没有说教很久就遣散了众人,要人把尸体扔出去处理,只单独留下了储昊和孟清渔。
黄毅离开时,盯着乔如姮露出充满色|欲的表情,用口型告诉她。
我不会放过你。
乔如姮一阵恶心,容煜很快挡住了她的视线,隔绝了她和黄毅的接触。
“你是不想走?”容煜嫌恶看着他。
黄文涛回头用眼神制止他,黄毅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又骂了容煜好些句才转身离开。
“小昊,我一直很有诚意等你融入我们,看样子你好像并不能太接受?”黄文涛等黄毅走远了,才再次回问储昊。
“黄先生想说什么。“容煜冷冷道。
“我是希望你们对团队有归属感。”黄文涛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归属感?”乔如姮实在没忍住,她气极,“黄先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加入您团队了吗?”
“可你们现在就是我们的一员,我很欣赏小昊这样有能力的人,以后也需要他这样的领导人。”
乔如姮眉头紧锁,不懂黄文涛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搞错了,首先归属感是建立在理解包容的基础上的,其次储昊也不可能...“
“黄先生。”容煜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乔如姮,制止了她的冲动,面色不善看着黄文毅,“我接受了你的处罚,别的事情,我们都不愿多说。"
黄文涛目光来回在容煜和乔如姮身上打量,“孟小姐最好搞清楚,你们目前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我认同你们目前的特殊性,但希望你们知道,只是目前。”
容煜捏了捏乔如姮的手,又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知道了。”容煜尽量快点缩短对话进程。
“仁慈和善良,都是懦弱的代名词,不要被女人拘住了步伐。”黄文涛看着容煜,言外之意就是孟清渔只是个女人,不必为她禁锢了自己。
真可笑,这群人都有失忆症吗,不记得他们一开始是要挟到孟清渔才让储昊留了下来的吗。
容煜没有回答这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黄文涛嗯了一声。
容煜没有再停留,应了一声好就拉着乔如姮快速离开了大厅。
团队里每天有人负责去江边打水供应洗漱,基本上是按级别来分配多少人一桶水。
容煜领取了今日份的水源,带着乔如姮迅速回了二楼的员工宿舍。
二层楼梯口,还残留着被拖沓的血痕,告知着那女人有多么悲凉,连死后都没有得到善终。
乔如姮呼吸困难,第一次杀丧尸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恶心感了,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容煜面色深沉一句话没说,拉着她快速走进了房间。
一进屋容煜就反锁上门,皱着眉头道:“你太激动了,孟清渔的人设快崩了。”
孟清渔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行事一直很理智。
乔如姮松开了容煜的手,背对着他,扶着门把手喘气,脑子里晃过那女人死前的模样,一句话说不出来。
“怎么了?”容煜马上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放下水源上前去拽她胳膊。
乔如姮像纸片人,容煜一拉她就回过了身,她面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神情悲痛。
容煜一怔,连忙抓着她让她去床上坐下,“不舒服?”
乔如姮靠着床架子坐着,神色恹恹,除了生理不适,心里也堵的难受。
容煜微微皱眉,转身拿了块干净毛巾用水打湿,然后走过来递给了乔如姮,“先擦擦。”
乔如姮想要抬手去接毛巾,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手在抖,她握了握拳头,想冷静一下,却发现手上的血都干了,想握成拳都有难度。
容煜啧了一声,就势在她身侧坐下,抓过她的手腕掰开指头,覆上毛巾,开始帮她擦拭。
“刚刚发生的都不是原著剧情,这是真实世界发生的事。”
“剧情的发展是不可逆的,而世界又确实是真实存在,所以我们之后必须小心。”
“那个女人很无辜,但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有机会帮她报仇,再忍十天就好了。"容煜垂着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轻轻擦着乔如姮的手指,“马上就要涉及到主线剧情了,这伙人也活不了几天了,下次不要正面和黄文涛起冲突,会让他产生怀疑,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孟清渔。”
“还有,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你今天能够好好说....”容煜擦完了一只手抬头,愣住了,立刻停住了说教。
因为他发现乔如姮眼泪盈在眼眶里,水珠挂在下睫毛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人是种非常矫情的动物,受伤后如果是只身一人,就不会有什么感觉,可只要这个时候有人上前安慰,感情上的委屈便会格外汹涌澎湃,止也止不住了。
乔如姮原本只是为女人的事情在难受,但当看容煜坐下帮她擦手后,她猛然就觉得不行了,撑不住了,连带着前几天的难受一股脑也全涌了出来。
委屈、害怕和愤怒全部搅合在了一起,想不哭都不行。
乔如姮移开目光,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了。”她小声颤道。
她这一动,那根睫毛终究是没能承受住眼泪的重量,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到了她的下巴,悬在下巴尖尖儿上摇摆。
晃动下来的瞬间,容煜忽然觉得心头重重一跳,好像不是滴到了床单上,而是...
容煜盯着乔如姮的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莫名觉得有点焦躁,竟然也产生了和乔如姮先前类似的情绪,不由得开始质问,为什么还不能回去,为什么这么多规矩,为什么在失控。
是的,就是失控。
容煜很不喜欢这种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将毛巾挂在了一旁的铁架子上,手握成拳,皱眉又松眉,语气很不好,“哭什么?”
乔如姮不说话,她抬手胡乱抹眼泪,试图不让自己那么失态,但这股情绪却像被压倒极致的弹簧,必须要反弹了。
她开始啜泣,眼泪像珠串,不停地往下落。
容煜顿了下,生硬道:“别哭了。”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乔如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说不行,还是表示她做不到,她垂着头低泣,带着想压抑却无法压抑的喘息,听起来非常可怜。
容煜杀丧尸都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他觉得自己快跟乔如姮一样喘不上气了,烦躁得不行。
“你....”
他停了停,脑子一热,拽住她的胳膊,犹豫着身体前倾,将人摁进了怀里,似乎是想阻断她的哭声,他说:“不要哭。”
容煜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些粗鲁,可是他的怀抱和耳边低语,又令乔如姮产生了一种这就是温柔的错觉。
成年人不止贪恋温柔,还试图拽住温柔。
乔如姮完全是下意识的,她瞬间就回抱住了容煜,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把脸埋在容煜心口,呜呜咽咽更难过了。
容煜感觉胸口那片衣服很快就湿了,乔如姮乖巧趴在怀里对着他心脏跳动的地方吹气,一下一下,吹得他心跳开始加速。
他觉得这好像是个错误的举起,不仅没有缓解躁动,反而更甚。
他无法控制,只能把人搂得更紧,可是怀里的人那么软,他怕用点力就把她弄疼了。
容煜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乔如姮像被放纵的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软在容煜怀里不起来。
容煜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扶住了她的腰,原本还有些别扭的在劝说,可乔如姮哭得太专注,他只好不熟练地,一下一下拍着乔如姮后背,让她自己慢慢舒缓。
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哭了多长时间,乔如姮感觉等她平复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或许是容煜身上太暖和,她依恋的靠在容煜身上有些犯困,甚至都没听清容煜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容煜放缓呼吸,轻轻叫了声:“乔如姮?”
乔如姮没有回应。
容煜将手移到她肩上,稍稍松开她,低头去看靠在怀里的人。
乔如姮哭得眼皮通红,白嫩的脸上都是泪痕,睫毛微微颤动,上面还闪闪亮亮挂着水渍,已经睡着了。
她这样温顺,很乖,也让人心疼。
碍眼。
容煜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试图帮她抹去,等指尖碰到皮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容煜一窒,猛然停住,瞬间收回手。
他惊愕看着自己指尖,眉头紧锁。
最后他只是动了动指尖没有继续,而后将人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替她脱了鞋,盖好了被子。
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发现这衣服已经被哭得没法穿了。
容煜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他拿起搭在床架子上的毛巾,转身重新洗了一下,再走回来坐到床边替乔如姮擦了擦脸,顺便将她的手臂放进了被子里。
做完了这一系列,容煜才转过身去换衣服。
一直到容煜离开床边,乔如姮不很舒服的转了个身,侧着睡过去,将脸对向了墙壁。
她慢慢睁开眼睛,哭过的眼睛还有点红,心跳也没有平复下来。
看着斑驳的墙壁,她发现有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过鼻梁,温温热热浸湿了枕头。
她的心好像被人捂住了,在发热发烫,同时也在告诉她。
不甘心也没有用了。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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