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挂了电话还在一阵后怕,幸亏她懂得察言观色, 没有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牌面亮出来, 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父母都是十分保守而固执的个性, 如果他们真的觉得离婚这事儿就是无理取闹是作, 那一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柏溪左思右想,觉得要不然也像纪宁钧一样, 先把这件事雪藏一会儿, 等之后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会, 她再慢慢向父母解释不迟。
柏溪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个性, 想到什么就一定要马上说出来。
她立刻抱过手机准备和纪宁钧提及, 却又在视线瞥到自己狭小的公寓,以及那件红色的离婚证书时,停了一停。
他们俩已经离了有几天了,她这种有事没事总想找纪宁钧的惯性, 一时之间却还没有能够转变过来。
其实平心而论, 纪宁钧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她闹了这么久,他不仅全盘接受, 还千方百计地试图挽回她。
换成一般的女人,恐怕已经动摇了, 怎么偏偏她像是看一场好戏, 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柏溪放下手机,在家里转了一圈,两条腿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径直走向大门。外面楼道已经堆满了花, 门刚一开下来,就闻到馥郁馨香。
其实她虽然跟纪宁钧有矛盾,跟这些花却是没有一点仇的,她琢磨着是不是抱回来一两束,把花瓣摘下来泡澡也好啊。
柏溪刚刚捧了一束,忽然就听到楼道里有动静“谁在那里”
公寓楼设计成一梯两户,柏溪对门还有一家租户。
她原本觉得或许是对门有人回来,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有人过来。她实在觉得好奇,抱着花挪着小步过去,来回四顾却依旧没见到人
直到忽然有一只手抓住她脚踝,柏溪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别喊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来,声线十分熟悉“是我。”
柏溪循着声音低头去看,才发现原来是纪宁钧坐在地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背靠着墙壁坐着,头抬不起来似的到现在仍旧垂着。
柏溪这才闻见空气里有很浓的酒味,意识到他应该是醉了。
她踢了踢他,问“你助理在哪,我喊他上来带你。”
纪宁钧摆摆手,手也挥得很随意,吃力地说着“别喊了,我一个人过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我不想做什么,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柏溪说“我这儿又不是什么醉汉收容所,而且我一单身女人,你在这儿坐着算怎么一回事”
她将花随手扔了,蹲下去要拽他起来,可他身体死沉。她搬了半天都快被熏醉了,他依旧是岿然不动。
柏溪翻他口袋“你手机呢,我还是喊人过来好了。”
纪宁钧短促地喘息,一双深如星空的眼睛陡然定到她脸上,说“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走,不会破坏到你名誉的”
喝醉的人大多容易脑子短路,他莫名涌起一股愤怒,大声道“我已经答应跟你离婚了,你还想怎么样,要逼死我吗”
柏溪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说“我是怕你在这儿被冻坏了,让你助理送你回去,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就是要把你逼死了”
纪宁钧手一挥“我不用你可怜我。冷不冷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权力来管我。”
“”柏溪被气得七窍生烟,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说得对,我又不是你妈,干嘛要管你,冻死你才好”
她愤愤然回了家,将门关得哐哐响。心里觉得似乎还不够,又将门打开来吼道“这边是我家,我没权力管你,但有权清理门户”
她看了下表“现在十点了,你十一点前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她骂完关门,跑去喝了一杯冰可乐,又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整个人冷静下来,心情也没方才那么糟糕了。
出来看到挂钟,正好是夜里十一点,她琢磨着那家伙怎么着都应该走了吧。
磨磨蹭蹭出来,跺脚点亮楼道灯,墙那边却依旧有个坐着的男人的身影。她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这男人愈发面目可憎。
可真的看到他苍白的一张脸,她又没办法真的狠心报警撵走他。
特别是当他抬头看她,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闪烁亮光的时候,她就更加心软起来,既觉得这男人可恨又觉得可怜。
“回家吧,纪宁钧,你坐在这儿也没意义啊。”柏溪好言相劝。
他还是摆手,重新垂下头,也就收回了那一双闪烁的眼睛。他像是看着自己一双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你要我回哪儿去,我没有家了。”
纪宁钧这一晚几点走的,柏溪完全一无所知。只知道他说完那句话后,她就独自回了公寓,随即便是一整个晚上的辗转反侧。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明明说好了对他没有感觉,可是为什么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后,心里还是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
这个男人简直阴魂不散,耽误了她那么久的青春不算,连同两人离婚,她欲要重新开始,他还是要一直纠缠过来。
应该只是另一种惯性吧。况且她这个人那么善良,看到阿猫阿狗都觉得很同情,看到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当然也会觉得不舒服啊。
这个男人也真是的,都是什么身份了,出去应酬居然还要喝那么多酒,就不会学着变通一点推给助理吗
如果仅仅是为了离婚就故意酗酒,那更加愚蠢。世界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何必为了情情爱爱而如此折磨自己。
柏溪本身就不困,越想越精神,亢奋精神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眼见着东边泛起鱼肚白,她方才迷迷糊糊睡了会。
这一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门铃一直被人按着,催命似的喊她起来。柏溪一边揉头发一边下了床,脑袋痛得快要裂开。
一定是缪明让人送花过来了,她瞥了眼墙上挂钟,现在居然已经是十二点了,那正好应该是中午那一趟的鲜花。
可也不对啊,缪明这个人十分机敏,知道她不喜欢收花,每次都是只按一次门铃,将花摆在门口便走。
怎么可能像今天一样一直按个不停呢
柏溪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一道缝,外面的人怕她会关起来,连忙将一条胳膊伸进来“柏溪,我有话跟你说。”
一听便知是纪宁钧声音。他应该已经回去过,昨晚的黑色西装已经换成了海军蓝,外面还罩着件呢大衣。
柏溪不堪其扰,问“你到底要干嘛”
纪宁钧将门推开,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是一脸的后悔莫及,开口之前深呼吸几次“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柏溪怔了怔,腹诽这人喝断片了吧,狐疑看他“你说呢”
纪宁钧摇头,说“我要是记得就不来问你了。”
昨夜应酬,酒桌上长辈居多,他被劝说喝了好几杯,之后借着醉意离席,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她这里。
更不知道跟她说过些什么,只知道酒醒过来已经是凌晨,脑中对昨夜唯一的印象是她来拉他走,他却好像发了脾气,逼得她说要报警。
纪宁钧百般权衡,后来还是还是决定过来问问她。
现在看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心更虚,问“我是不是冲你发火了,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柏溪思忖片刻,索性借这机会好好治一治他,故意夸大事实地说“何止是冲我发火了,你还把我骂了一顿。”
“我骂你”纪宁钧表情尴尬,咳嗽两声道“我那时候太醉了。”
柏溪说“就是因为醉了,所以才真实。人家不都说吗,酒后吐真言,想不到你平时正人君子,其实根本就是道貌岸然。”
纪宁钧还是不大相信,再三确认“真的骂你了”
“你这么问就是不信我了要不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啊”柏溪摇头晃脑,刚准备胡说八道,纪宁钧过来捂住她嘴。
“行了,你别说了,更别放心里,我跟你道歉。”
他手掌温热干燥,柏溪整片脸都烧起来,赶紧推开他手,往后退了一步,警告“你骂我还不算,现在又动手动脚的。”
纪宁钧完全进退两难,脸上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对不起。”
“就只会说对不起。”柏溪冷冷一哼,旧愁新恨都摆在一起,言语犀利地向他刺过去“除了说这句话,你还会做点什么”
纪宁钧宿醉头疼,现在胸口也疼,问“那你要怎么原谅我,要不要我给你跪下”
柏溪憋着笑,开始挑衅“光用嘴说我也会啊,你倒是先给我跪下,再问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道歉嘛”
纪宁钧拧着眉,追问“我跪下,你就原谅我”
柏溪实在忍不了,已经先笑起来了,看着纪宁钧的视线倒还是冷冷的“你这是什么道歉的语气,什么都还没做呢,先跟我讨价还价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一定要排除给太太哪怕是前太太跪下这一种情况。
纪宁钧这个人生来骄傲,但好在能屈能伸,既然自己已经夸下海口,下一秒就直挺挺跪到柏溪面前。
两只手还拽着她睡裤裤腿,可怜巴巴地往前挪了两步“柏妞,原谅我。”
柏溪几乎被吓了一跳,片刻失神后又笑起来,说“你还真跪啊,再次声明啊,是你说要给我跪下道歉,但我没说会原谅你。”
纪宁钧就知道她会来这么一招,往手心里哈了哈气,要去挠她小腿上的痒痒肉。
楼道里忽然有人咳嗽两声,女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纪宁钧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步步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纪宁钧跟柏溪都怔了怔,还是柏溪先反应过来,要把纪宁钧给一把拉起来。
纪宁钧立刻借着她手上的力气站起来,又弯腰掸了掸裤腿上沾染的灰尘,无奈大衣上也是一片狼藉,他整理了一会儿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年轻人之间的玩笑,彼此看起来是情`趣,旁人眼里特别是父母眼里,可是会变味的。
纪宁钧妈妈的脸色很不好,哪怕纪宁钧更柏溪都笑着向她打过招呼,她也仍旧一反常态地维持黑脸,仅仅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挥手要跟着自己过来的保镖都退后,自己向着打开门的公寓里走。
路过纪宁钧跟柏溪的时候,她轻叹着分别看了这对冤家一脸,僵着嗓子道“你们两个立刻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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