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有声控灯, 不过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灵敏,电梯门开的那一秒,起先外面还是黑黢黢一片。
直到
这片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舍得回来了”
柏溪立马倒吸口冷气, 一时间莫名有些心虚。眼前一堵人墙压过来,她不由得往后退两步, 整个人都被阴翳笼盖。
纪宁钧冷着张脸, 笔直地站在楼道里,目光锐利地盯过来。
见柏溪推着好几个箱子, 他立刻过来要帮忙。柏溪连忙用身子将他跟箱子隔开来, 说“我自己能行。”
纪宁钧还挺坚持,从她身后抽过几个箱子,一口气拎到她家门口。
他咬着牙, 心里满是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的不满,他在这座城市等她等得心惊肉跳, 她倒好, 出去玩得满面春风。
柏溪只用管一个登机箱,很利索地拉到家门口,却迟迟不肯开门。
“好了,你帮我拿行李, 你现在可以走了。”她捂着自己的包,连钥匙都不拿出来,就怕这男人突然会发什么疯。
纪宁钧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半天,难道都不请我进去喝一杯茶”
“又不是我让你等半天的。”柏溪觉得这人可笑极了,总能把莫名其妙说得理所当然“我还没怪你突然跑到我门上来了。”
纪宁钧长长叹了一声, 那天去过她基金会当晚,他就已经找到她公寓了。
可惜电话电话打不通,敲门门不开,他并不敢确定是她躲着自己,还是真像童杉说得又一次晕倒了
在她门口折腾一晚,有好几次都想找开锁的直接撬门进去了,理智又告诉他这么做,只会让她跟烦他。
就这么守株待兔等了几天,他在终于确认她是真的不在家。
那她是去哪了纪宁钧实在担心她,只能通过朋友查找了她近日动向,这才发现这女人居然已经出国了。
而这一走居然就是小半个月,他在国内日日煎熬,徘徊在立刻飞去找她,以及给她适当空间之间。
一向杀伐果决的男人,又一次在有关于太太的问题上左右为难。
他还没想出两全之策,郑慈宜偷偷跟他通风报信,说柏溪已经从异国他乡做上返程飞机,很快就会回到家里。
他立刻放下所有事情过来找她,幻想着彼此冷静了这么久,她或许已经回心转意,或许在看过他的信息后对他有所改观。
然而一向温柔的太太却冷冷跟他,她责怪他突然跑到她这里
纪宁钧耐住性子,走过几步,牵上她的手,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也竭尽温柔“老婆,跟我回家好不好”
柏溪使劲将手抽出来,并且往后退了几步“纪先生,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保安了。”
纪宁钧被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被她“离婚”二字给逼了上来“谁说我们离婚了我一天不在协议书上签字,你就一天是我纪宁钧的太太。”
狭窄楼道里一下子充满他声音,高亢的声音在冰冷墙壁上弹来弹去,不仅仅是柏溪,纪宁钧自己都怔了下。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纪宁钧抬手摸了摸鼻子,又道“别闹脾气了,柏妞,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过去几年因为工作疏忽了你,以后我会好好珍惜。”
纪宁钧咬了咬牙“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我每晚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是你跟我说离婚的样子。
“白天也没办法集中精力,经常想做什么事,下一秒又忘了,满脑子都只有你。我连机票都买好了,怕你说我监视你,就迟迟没有出发。
“回家好不好哪怕你现在还不肯原谅我,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开始。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都听你的,凡事都以你为重。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所有人都很想你,你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像是有灵性似的,没你给它们浇水施肥,长得都没以前好了、”
纪宁钧说得情真意切,又是这么娓娓道来饱含深情,连同她养的花花草草都拿出来打了感情牌。
柏溪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很感动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颗心却像是磐石般,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硬。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在闹脾气,我是拿婚姻来要挟你,只是想要让你完成我所谓想要的蜕变”柏溪问。
纪宁钧还真是被她问住了,他知道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又衷心觉得如果事情仅仅如此,会好办得多。
纪宁钧说“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我承认自己在这份婚姻里有很多不足,我知道我”
“你没错。”柏溪忽然打断他“或者说,最主要的错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个。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反思,在思考,我对你,对这段婚姻,是不是有点太苛求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想要去完成的事,其实你专注于事业这件事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因为这个向我忏悔。
“可是我厌倦了等待这件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够一直陪着我,既然你做不到,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放我走呢”
纪宁钧说“我可以改变。”
“可是怎么改呢你能为了我变成一个普通人吗你能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跟我天天在一起吗”
纪宁钧攥着手,牙关咬得发酸“我会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我会选择更多的时间陪你,这样可以吗”
柏溪摇头“不用,你不必委屈自己只是为了迎合我而去做这些事,这样到头来你自己反而是不开心的那一个。”
“我不会不开心的,”纪宁钧抓上她肩“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要让我一个人,我愿意为你放弃一些事。”
纪宁钧弓着背,视线跟她齐平,一双眼里泛着水光。有那么一瞬间,柏溪真的觉得他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整个人可怜得让她觉得心疼。
可惜这一次,她不是闹着玩的。
柏溪说“听我说,宁钧,你真的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两个人在一起合则来,不合就分嘛,其实”
纪宁钧“我没有委屈我自己。”
柏溪“你那么热爱事业的一个人,你敢说这都没有委屈到你”
“我想要事业,我也想要你,这不冲突。”纪宁钧说“只是我以前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事业,现在我想把时间留给你。”
柏溪摇头“不不,你不要因为我阻碍了你前进的脚步。”
“不,没有。”纪宁钧忽然又有些急躁,反问“为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行,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纪宁钧松开她,在过道里来回踱步,鞋底摩擦地面碰出的声音很响,楼道里的灯光不断亮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愁容。
纪宁钧像是突然下了决心,说“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把工作辞了,回到你的身边是不是如果你不会觉得我烦的话,我没有意见。”
他说着要拿手机跟自己继父谈,尽管这其中多少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但为了挽回这个婚姻,他真的觉得值得。
柏溪却一把按住他手,喝止道“别这样”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过了会儿才道“其实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明确的,但是你硬是要钻这个牛角尖”
“什么话”纪宁钧问,莫名害怕。
柏溪仰头,深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纪宁钧,你听着,我之所以要跟你离婚的真正原因是,我觉得自己不爱你了。”
纪宁钧耳边“嗡”的一声,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点什么。
柏溪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感情起了变化的。
是他一走就是一年,在遥远的非洲大施拳脚呢,还是他跟助理曝出绯闻,他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合理解释。
又或者,是他一次次不告而别,总要她追踪他的方位,是她不停生病,他却总没办法第一时间飞到她的身边。
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漫长岁月里,她成功洗去了对他的那些依恋和爱慕,她不再那么爱他了。
或者,更加残酷又更加真实的,她不再爱他了。
不再想要迁就他,也就不想再委屈自己。
柏溪自己都有些动容“我曾经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都很爱你的,可是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很自在,也不排斥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她甚至觉得,只要条件合适,彼此谈得来,她随时可能和其他男人坠入爱河,又一次开始她新一次的“永远爱你”。
柏溪说“你知道吗,我出去这么多天,都没有怎么想过你哎。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只是觉得你很烦,没有一点咦你怎么来了的感动。
“我爸爸以前就说我总是喜欢半途而废,好像一点都没错呢。所以你看,我原本准备去当兵的,后来放弃了,拍戏拍得好好的,又不干了
“后来,我以为我能做好纪太太,我真的努力了好久啊,谁知道现在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吧,你不用为我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纪宁钧最后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柏溪一直目送他背影进了电梯,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是好事吧。
柏溪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不想说的话,纪宁钧呢,这一次应该是对她彻底死心了吧。
她开了门,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家里。
第一件事是去放一浴缸的水,出去玩了这么久,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痛,只想要好好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再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柏溪懒散地躺到床上,摸着瘪瘪的肚子,徘徊在忍着饥饿入睡和现在起来点一客外卖中,最后毅然选择了后者。
她趿着鞋子去找自己手机,开了屏幕才发现纪宁钧又给她来了好几条信息。
柏溪原本还是想删了,转念再一想,反正都说开了,她也没那么在乎他,不妨就看看他到底要说点什么好了。
幸好跟前几天的小论文比,他今晚的发言简便许多。
来来回回不过几句话,柏溪很快就看完了。
“纪宁钧你不是个烂人,是我让你等得太久等得寒心了。”
“纪宁钧我欠你的那些,我以后会一一补偿。”
“纪宁钧其实求婚时跟你说想吃你一辈子饭的话,是真心的。有一句话一直没告诉你,现在再想说,却发现好像没有资格了。”
“纪宁钧我爱你。”
柏溪手背忽然热了下,她分神去看,才发现是自己落的一滴眼泪。她又意外又纳闷,最后莫名其妙笑起来。
手机再震了震,纪宁钧又来了条新信息。
“纪宁钧离婚协议我会签,你定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们到底要不要去收藏我新坑裙下之臣,你们再不收我今天就把纪宁钧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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