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里的冰块已经全部融化，只剩下纸杯外壳依附着点点水珠，偶尔滑落几粒，在杯底形成浅浅一圈水渍。
苏晴被三个男人直视，仿佛又回到了校园时代被老师关爱上台发言的惨痛生活。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讨厌该死的万众瞩目的感觉。
“要不……我们先去听苏泽锐唱歌吧？”
她小心翼翼开口，还特意用了一个“先”字。
时间缓缓过去，苏晴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大刀，刀刃锋利，眼看就要掉下。
“好。”陆远点头。
余思铭笑了笑没说话。
苏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是……过关了？
她最后看着苏泽锐，少年反而有些支支吾吾，眼睛瞟向一旁，不知道是喜悦还是紧张，“可，可以吗？”
苏晴努力伸长手拍了一下他脑袋，“笨蛋！你不想唱给我听吗？”
苏泽锐这才鹌鹑似地点了点头。
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我想只唱给你听。
于是四人团又接着乘地铁去了始终不知道名字的酒吧，一路上他们再次被围观。
苏晴想，嗯，还差个宫沉，就可以出道了。
酒吧比上次多了很多人，烟味混合酒味，斑斓灯光摇晃，充满颓圮糜烂的气息。
苏晴转头看向黑暗中的苏泽锐，头发格外显眼，明明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却依旧能保持少年心性。
就好像，温柔的月亮。
光芒不耀眼，但刚刚好能照亮你。
他们随意选了一个靠近舞台的位置，等待苏泽锐上台。
“水。”余思铭递上前。
苏晴道了声谢谢，发现陆远一直一声不吭。
“陆总喝水吗？”
他摆摆手，也没说话。
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苏晴和余思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余思铭声音轻轻的，却也不至于被杂音淹没，他和苏晴聊Z大往事，各种八卦秘闻，苏晴一会惊一会笑，实在有趣。
“学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和辅导员老师们待久了，自然消息渠道广阔。”
“哇，我们院那个辅导员，天天板着一张脸，每次被叫去，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又犯错了。”
“其实，和辅导员沟通也需要技巧，下次我教你。”
他说这话时尾音缱绻，带着勾人的笑意，苏晴有些心动。
“咳。”
陆远适时出声，他觉得再不说话，自己的女孩就要被勾走了。
“你不需要迎合他人，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陆总这意思，还能护着小晴不成？”
“我的女人，自然由我宠。”
他摸摸苏晴的头，“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向你们学校捐一栋楼。”
苏晴：这浓浓的扑面而来的霸总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惹不起，惹不起。
她往后缩了缩，干笑两声，“陆总喝多了，别胡说。”
谁知陆远俯身向前，抓住苏晴的手臂，头侧过在她耳边吹气：“我还没喝酒，你怎么知道我醉了？”
嗓音低沉，有独特的韵味，像醇美的红酒，光是闻着香味便能让人醉倒。
苏晴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温柔乡里了。
“陆总，过分了。”
余思铭的脸隐在黑暗里，声音仿佛一把尖刀，刺破迷离旖旎的氛围。
陆远不紧不慢收回手，苏晴也趁机坐直身体，耳朵热得发烫，心脏也不停砰砰响。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气氛诡异到恐怖。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灯熄灭，又瞬间亮起汇聚到舞台中央。
苏泽锐坐在光下，抱着吉他，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薄衬衣，黑色choker隐现。
他稍微试了下音，就开始弹唱。
周围不时有迷妹尖叫呐喊，苏晴也喊了几声，苏泽锐看过来，她兴奋地挥手。
“啊！好棒！！”
少年跑偏了一个调，又很快恢复过来，不再看苏晴。
妈呀怎么这么可爱，苏晴内心狂刷弹幕。
陆远和余思铭没有再争风吃醋，而是看向台上现在这个共同敌人，咬牙切齿。
苏泽锐连唱几首，狂刷了苏晴一波好感。
虽然她不知道歌曲是什么，但就是好听，超级好听。
桌上一杯柠檬水见底，苏晴忽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还在KFC喝过可乐。
上次上厕所是找借口，这次是真的了。
苏晴不舍地放下荧光棒，向身边的两人打过招呼，快步走向厕所。
等她从女厕出来，在洗手台上整理一番后，拐过弯，正好撞见了躬着身子的陆远。
看样子也是从厕所出来不久。
男人一手扶墙，紧握成拳，身体有些前倾，背对着苏晴，看不清在干什么。
苏晴迟疑，犹豫要不要走上去。
陆远脱了西装，里面是黑色衬衣，他整个人靠住墙，缓慢挪动脚步，似乎很痛苦。紧接着他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苏晴赶忙跑上前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陆远眉头紧锁，额前刘海被水浸湿，却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他的手颤抖地搭在苏晴手上，手心冰凉，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以为可以忍，忍到结束，看见苏晴好好回家。
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你别……”
又一阵疼痛袭来，陆远两眼发黑，头脑愈发昏沉。
“喂！喂！你醒醒，不准晕！”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
苏晴这下是真的慌了神，她拿出手机想拨打120，猛然想起最开始接到的一个号码。
现在是游戏时间，对，可以打通！
电话响过几声后，果然被接通了。
“喂。”
“你好，我是苏晴，你们陆总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快点来接他。”
苏晴声音有点抖，握着手机的手也不稳。
对面安静了几秒，“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陆远还是闭着眼。
苏晴用尽全力堪堪护着让他不倒。
她胡思乱想了会，刚才没说地址，应该……没事吧。
没多久，走廊里响起脚步。
领头的女子还是一身正装，高跟鞋走路到飞起。
苏晴：这办事效率，真高。
只见她挥挥手，身后的两名男子就扛过不省人事的陆远往回走。
“苏小姐不一起吗？”
“我？”
女人摘下墨镜，好看的眼眸却有些咄咄逼人。
“陆总这样，多半也是因为苏小姐吧。”
苏晴有瞬间的恼怒，但很快垂下头，无论怎样，她也有错。
“我和你们走。”
嘈杂的酒吧前厅里，余思铭轻轻晃动酒杯，琥珀色液体流着光，色泽纯净，仿佛上好宝石。他的眼里满是舞台缤纷的色彩，掩盖住了浓郁的黑。
苏泽锐刚下场走过来，“她人呢？”
“看来，今晚的赢家已经产生了。”
随后一饮而尽。
*
苏晴和陆远被安排在后座，墨镜女没有上车，只和司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车窗外景物飞快倒退，硕大的LED显示屏和霓虹灯共同组建成夜间王国。
肩膀一沉，陆远由于惯性靠了过来。昏睡时的他少了凌厉的气势，眉宇间还有几分未消退的疲倦。
墨镜女临走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有很严重的胃病。”
苏晴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确定陆远这是在打同情牌，还是真的对自己毫无保留。
她可以相信吗？
付出了真心，会有结果吗？
陆远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苏晴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碎发。
鼻梁高挺，轮廓深邃，近距离看也是无死角美颜。
手指不小心碰到眉心，陆远皱了皱眉，还没醒。
“一个游戏角色也会生病。”苏晴小声嘟囔，“你一定要没事啊，我可付不起医药费。”
原本以为目的地是医院的苏晴最终站在私人庄园豪华别墅门前目瞪口呆。
“这建模，过于真实。”
“您是苏小姐吧，里面请。”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性拉回苏晴思绪，“我是这里的管家，巴克。”
“少爷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不知道陆…你们家少爷有胃病，还让他吃冷饮。”
他把苏晴领到一楼会客厅，微微躬身，“苏小姐请稍等，少爷吃过药，就可以出来见客了。”
苏晴坐在圆形雕饰扶手椅上，观察着室内设计和装修。
陆远不愧是霸总设定，这身家也不是随便吹的。
女仆端上热茶和小点心，雕花瓷盘里盛着精致的马卡龙。苏晴尝了一个，味道很赞。
暗红木及金色细叶状的壁纸，头顶枝形吊灯垂悬，灯光是不刺眼的暖黄。深色布帘紧拉，垂下细长的流苏。壁炉两侧木质橱柜上摆放着不少景泰蓝瓷器。
苏晴看了会，感觉无聊，低头刷起了朋友圈。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踩在厚重的长毛地毯上，悄无声息。
“在看什么？”
苏晴下意识抬头，陆远换了身丝质睡袍，暗金色光泽流动。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唇色略显苍白。
“你醒了。”
陆远拉过一张实木椅坐下，眼前的男人恢复强有力的气场，先前的失态仿佛只是错觉。
“那……我走了。”
“这里地处市郊，没有交通工具直达。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我可以打车回去！”
“车？”他轻笑一声，“他进得来吗？”
陆远挑起苏晴的下巴，在她侧脸落下一个浅薄的吻。
浓郁的檀香气沉淀出饱实馥郁之感，棱角模糊却质地稳重，曲线光滑极具张力。
勾线描金的衣领让他看起来像旧世纪的国王。
“苏晴，我不动你。你只需在这里安稳睡一个好觉。”
余思铭说对了，他的确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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