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下去。”
向晚本来还在发呆, 听到顾煜的话,鹿眼微微睁大, 立刻小声辩驳“我没有。你别瞎说。”
顾煜轻嗤一声“没有你们俩走得这么近你骗小孩呢”
向晚有些不知所措, 生怕顾煜会跑到向丽华面前胡说八道, 她抿了下唇角, “我没骗你, 他是今天才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
顾煜眼尾上挑, 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唇角。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向晚, 看她不像说谎话的样子, 心中确定了学校又多了一个不自量力敢喜欢向晚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这新同学叫什么名字, 以前哪个学校的,报个名号我听听。”
向晚眨了眨眼睛“新同学叫”
她一脸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少年,目光清透明亮,卷翘的睫毛扑扇着, 犹如蝴蝶扇动着一双透明翅膀。
她好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殷希明跟她说了那么多, 就是没告诉她他叫什么。
霍珩垂着眼睫, 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嘲讽似的笑来。
呵。
新同学
她果然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视线里,少女一袭柔软的白色连衣裙,露在外面的小腿笔直纤瘦,皮肤细腻而白皙。
霍珩眸色微沉, 喉结滚了滚, 压下心底那一丝躁意, 抬起眼直勾勾地对上她的鹿眸“霍珩。”
向晚鹿眼眨了眨,细声问道“霍是霍元甲的霍吗heng是哪个heng呀”
顾煜身体挤到两人中间,隔开了两人,他懒洋洋地斜了一眼向晚,“怪不得你语文只能考95分,横当然是横着走的横。”
向晚“”
碍于向晚在场,顾煜不好直接警告对方不许打他妹妹的主意,他眯着眼看向霍珩,“横着走同学,以前在哪混”
霍珩下颌线紧绷,眼底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向晚,和她身边站着的不羁少年。
七年时间,她从一个小姑娘抽条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脸颊上的婴儿肥褪去,眼眸却还是那般清澈透亮。
他日思夜想了七年,她身边却终究没了他的位置。
而他依旧想将她拥入骨血,想将她困在怀里,藏在除了他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霍珩压下眸子里阴暗晦涩的情绪,垂眸看着向晚,淡声说道“要上课了。”
向晚刚要应声,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从旁边跳出来,一把扑到她身上,将她团团熊抱住,“晚晚,你终于到学校啦”
江珊扑完人才注意到向晚身边的霍珩和顾煜,她咳嗽了两声,站直身体,花痴一般地跟帅出了天际的转学生打招呼“嗨”
话音还未落,她就看到对方已经抬步走远了。
江珊顿时敛起笑容,咬牙切齿地问向晚“他为什么看到我来了就走了”
顾煜心中不悦,面无表情地回道“因为你长得太吓人了。”
江珊瞪他一眼“我问你了吗你才长得吓人呢。”
说罢,她抓住向晚的手“晚晚,我们快走,要上课了。”
顾煜将手里那把小黑伞准确无误地丢到向晚怀里,“放学路上可能会下雨,我爸让我带给你的。”
没给向晚说谢谢的机会,江珊拽着她就往教学楼跑去。
到了三楼楼梯口,江珊停下脚步,问道“怎么样”
向晚弯唇笑了笑,露出洁白干净的贝齿“还是一等奖。”
“”
江珊“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转学生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向晚认真地想了几秒钟,回道“是挺帅的。”
江珊目不转睛地盯着向晚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神情,始终坦坦荡荡的,就像回答了一个有关天气方面的问题似的,丝毫没有触动。
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晚啊,你是石头做的吗从小到大我暗恋过的帅哥没有一箩筐也有一大把了。光我们现在的学校吧,就已经有五六七八个了。你怎么到现在连一个暗恋的对象都没有呢”
向晚瞥她一眼,认真辩驳“我有啊。”
江珊眼睛亮了亮,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谁”
向晚默了几秒,眨了眨眼睛“我国最伟大的数学家华罗庚。”
江珊“”
可去你的吧。
周四最后一节课原本是自习课,殷希明作为一个合格的班主任,经常会把这节课改成数学课。
向晚一回教室,将伞放进书包里,拿出数学书后开始补觉。
为了准备这次奥数竞赛,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再加上今天中午坐的回n市的飞机几乎全程都在颠簸,她压根没有睡着。
她趴在桌子上,侧脸枕在胳膊上,没过几分钟,意识开始模糊。
在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之前,向晚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种目光就好像蜘蛛结完网,隐在暗处盯着即将要撞上去的猎物一般,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危险的味道。
恐惧使得向晚血液开始沸腾,拂去了大脑的困意。
她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却发现讲台上的殷希明,前面的江珊,还有班上绝大部分人都在朝她这里张望。
殷希明目光移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既然现在向晚同学醒了,你们其他人一点思路也没有,那么我们就请向晚同学到黑板上来解下这两道例题吧。”
“”
向晚认命地站起身来,走到黑板前,捏起一根长短适中的粉笔。
正要下笔前,她又听殷希明说“不许用同学们没学过的知识点,也不许跳步骤,不然同学们看不懂。”
向晚乖巧地点点头。
她审了下题,脑海里思路浮现出来后,她不疾不徐地写着解题公式。
底下的同学们因为不用再担心被喊上黑板,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向晚很快写完两道题,她的思路清晰而明了。
黑板上的字迹娟秀好看,笔锋收得有力内敛。
向晚回到位置上,殷希明拿着教鞭敲击着黑板,“这两个公式我上周没教过你们吗为什么你们都想不到说到底不就变了个形式吗”
“向晚她上周不在吧,她怎么能想到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了,现在都给我看t,别照着黑板抄了。”
向晚挺直脊背,端正地坐着,眼睛也看向t。
前桌的江珊趁殷希明不注意,将一张纸条放在了向晚的桌上。
向晚不动声色地展开
老阴又在踩我们捧你呢,这两题明明都超纲了
顿了顿,她写了一句不,我觉得他在警醒我。
想了想,她又划掉,重新写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超纲吧
江珊咳嗽了声,背过一只手,掌心朝上,手指还动了动。
向晚敏锐地接收到信号,迅速地将纸条放了上去。
隔了几秒,江珊又趁着殷希明在黑板上板书的功夫,将纸条丢了过来。
向晚重新展开
打死你。
字迹龙飞凤舞,十分潦草。
好,就当做看不懂吧。
向晚随手将纸条夹在某本书里,继续认真听讲。
数学课上到一半,教室外面哗啦啦地下起了雨,风卷着树木沙沙作响,天一下子变得阴沉。
n市的天气简直变化莫测,班上许多人忘了带伞,现在都没了上课的心思,各个都忧心忡忡地想着待会放学怎么办。
一节课很快过去,向晚第二天不用交作业,所以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她站在座位一旁等江珊收拾好,一起坐公车回家。
江珊平时大大咧咧的,收拾东西却很慢,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她还在那磨磨蹭蹭地收着书包。
教室里目前只剩下她、向晚、霍珩和两个值日生了。
向晚偷偷摸摸地瞥了眼还坐在位置上写题的同桌,没到两秒,又做贼心虚似的收回视线。
这时,江珊终于收拾完毕,背着书包,左手抓着伞,右手扶着向晚的胳膊肘,“小丸子,走吧。”
向晚想到下午在办公室,殷希明让她帮忙多照顾一下她的新同桌,好让他早点融入新环境。
她心里犹豫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这一次,她正大光明地看向霍珩,软声问道“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霍珩笔尖一顿,抬头对上向晚的视线,漆黑的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他抿了抿唇,声音清冷,平淡无波“没有。”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不受控制地对她产生了一点新的期许。
直到他看到她从书包里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黑色伞和刚刚那个令他厌恶的男生手里抓的那把伞,款式和颜色都一模一样。
向晚将伞递到霍珩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不要用我的伞”
霍珩眸底的光闪烁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里面一丝涟漪也不剩,他冷淡地回绝道“不用了。”
说起来,她没怎么送过男生礼物,而且她也不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喜好。
目前为止,她只给顾煜送过生日礼物,一年一次,每次都是一套完整的王后雄教材辅导书。
她觉得,霍珩应该不需要这种辅导书了,所以整个人变得无比纠结。
两个半小时的课终于结束,向晚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问一下霍珩,他到底喜欢什么。
她稍稍侧眸,偷偷朝旁边看了一眼。
霍珩还握着笔,在纸上算着什么。
向晚咽了咽口水,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
等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完了,她才决定好还是不问他了,自己好好琢磨一下,这样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向晚背着书包,站起来,正要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她轻声问道“要一起回家吗”
霍珩扯了扯唇角,半晌,才应了一声。
他更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和她一起呆在这个教室里。
哪儿也不去。
有她在身边就够了。
然而她要回家,他也要回那个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心底的阴暗面不断滋生。
他嫉妒江珊,嫉妒她的家人,嫉妒她身边每一个人。
如果能把她绑在房间里,让她只陪着他,只照耀他一个人,这样该多好。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让她发现,隐藏在他平静表面背后的一颗心脏,是如此的肮脏和丑陋不堪,她一定会害怕和远离他的。
她一直生活在光明和温暖里,又怎么会想陪他堕入黑暗。
这一切不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顾煜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向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挑了挑眉,走过去,将手上江珊让他帮忙给向晚带的柠檬蜂蜜水搁在茶几上,朝她眼前推了推。
向晚轻声说了句谢谢,拆开吸管的袋子,将吸管插了进去,抿了一口。
顾煜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长腿交叠,狐疑地看着向晚“啧,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记得你八百年没看过电视了吧你每天一回来不都呆在自己房间做卷子的么”
向晚脸红了红,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在等你回来。”
顾煜顿了一下,眼尾上挑,唇角微勾“说吧,等哥哥回来什么事”
向晚挠了挠头发,眸光微闪,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就,我想问一下,你喜欢什么就是你一般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顾煜眯了眯眼眸,一脸不敢置信“哟,你今年是不打算给我送王后雄了”
向晚“”
打算啊,没有不打算啊。
她抿了抿唇,诚实地回道“我不是要送给你的。”
顾煜脸顿时黑了“那你是要送给哪个男生的所以跑过来征求我的意见”
向晚再次诚实地点头。
顾煜在心底冷笑了好几声,他佯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向晚“我喜欢王后雄。当然五三也可以。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这个。其他的都是虚的。”
“”
国庆长假最后一天。
暮色被黑暗笼罩,伫立在道路两侧的路灯已经亮起。
向晚和霍珩出了电梯,一起往外走,谁都没有说话。
刚从辅导机构大厅出去,向晚就听到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姐”
小朋友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同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哥哥哥哥”
向晚顺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之前那只不敢一个人坐电梯的小团子。
团子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地朝这边扑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这边,手上做出动作,想要阻止团子往这边跑。
与此同时,向晚注意到霍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脸上原本平静的神情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可怕,暴躁冷戾,狭长的黑眸正阴沉沉地看着小团子和他身后的女人,眼角那颗泪痣也泛着刺骨的寒意。
谭婉追了几步,弯腰想将儿子抱住,结果他蹿得太快,她没捞到人。
她咬了咬牙,跟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道“霍江临,你不要命了吗你往哪跑呢”
她看了霍珩一眼,目光里七分怨毒,三分恐惧,“都跟你说了,他不是你哥哥他克死了他的亲妈,现在还想来克我们母子他就是一个晦气的怪物,早就该死了,结果命硬的很你听妈妈的话,不要过去了”
向晚从女人的话里听出了霍珩的家庭情况和她家差不多。
眼前的女人应该是他的继母,那只小团子是女人的亲生孩子。
然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谁用如此刻薄狠毒的语气说过一个人。
也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为什么能如此歇斯底里地去诋毁一个没了母亲的孩子。
向晚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想上去跟女人吵架,想要女人跟霍珩道歉。
她不仅是这么想的,身体也这么做了,她迅速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手腕被人紧紧地握住。
霍珩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却藏着什么脆弱易碎的东西。
他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松开了她的手腕,两只微凉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嗓音微哑低沉,近似呢喃哀求“不要听,好吗”
向晚看着霍珩空洞无神的眼睛,只觉得心脏更加难受了。
她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她的母亲也再婚了。
然而,她在家,有顾叔叔护着。
在学校,有顾煜和江珊两个人护着。
他们从来不让任何人说过她的不好,也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她的父亲。
他们从来都将她藏在身后,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向晚鼻尖酸涩,眼眶红了一圈,她微微踮脚,也抬起手来,捂住了霍珩的耳朵,“你也别听,好不好”
少女掌心温热,软绵绵地贴在他的耳朵上,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雪白的脸颊挂着未干的泪痕,浓密卷曲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霍珩眼睫颤了颤,心脏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柔软不堪。
他想告诉她,这些东西他早就听腻了,没事的,一点都没事。
然而他喉咙干涩无比,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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