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梓阑受了二爷那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谁惹了这个祖宗不是被整治的哭爹喊娘,八丈远见着了恨不得转头就跑。
连兰初那起不怕事的,都要本本分分装个三五天才敢凑上去撒娇。
二爷待梓阑还真是不同些,至少府上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那也不能,这么不同吧?”梓阑把枕头拼命塞进被子里裹好,以期能一手全给抱起来。“住了这么久,突然想着给我换屋子,是不是很反常?”
兰初尚未睡醒就被二爷提过来帮忙,此时拾缀着书本画卷实在是挤不出好脸色来。“我哪知道,他又没给别人换过。”
不知道沈时雨是哪根神经没搭好想岔了,轻飘飘一句‘搬过来’就算是敲锤定音,前无因果,后无解释,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预备下了梓阑搬过去住的事宜。
这件事情究其根本来说,还是和谢梓阑有很大的关系。
沈府祖上是做官的,家规严谨两袖清风,到祖辈的时候便辞官回乡,安心做起了药草生意,直到沈时雨这一辈的时候,已然打理成京都颇有威望的药草龙头了。
二爷前几日收了个贴子邀他去清谈会,想着梓阑大了也该出去见些世面,便一并带着去赴的宴。
席上有个半大的姑娘,不知是哪家娇宠的小姐,瞧梓阑生的极好,身若玉树举止得体,一味的打听名姓和府门,还在绣帕子上写了首诗悄悄掖在他的袖子里。
这个傻小子,只会腼腆着乐呵笑,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看的沈二爷心里极不是滋味,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主意,怎么着也得把梓阑放在身边盯着,好歹不能让人这么轻易就给哄走了。
美其名曰:年岁太小,等养几年明白是非道理了再放出去结交兄友,以免府上再出一个沈兰初。
对此,沈小少爷本人是被梓阑硬生拉住,才没去找自家大哥撒泼理论的。
“还好意思说嘴,那些坏主意可不都是他出了,回头又赖我身上的,有人证在,你说是吧?”
兰初叉着腰,用脚扒拉他的‘人证’。“云鹤堂,说话!”
“是是是,都是时雨出的坏主意,跟你没关系,一点儿都没有。”
“本来就是!你还敢笑我?”
讲道理,他当真是在应和兰初的话,只是拧着说惯了一时顺毛捋倒更显得像是在打趣,惹的兰小公子把手里的两三本书劈头盖脸砸过去,气冲冲的跑走了。
云鹤堂想肯定是以前自己善事做少了,才惹着这么一个活祖宗现世报,上回把兰初逗生气,又是陪着斗骰子又是带着看戏这才哄好。
好不容易答应了去云府寿宴上听堂会,专门跑过来接他,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就又给气走了。
梓阑笑着把书捡起来。“兰哥哥天生就是克你的,受着吧。”
“他呀,要是有你一半温和就好了,也省的我天天赔笑脸瞎操心。”
“我瞧你哄得倒是高兴的很。”沈时雨接着话茬进来。“梓阑,搬得怎么样了?”
他今日难得穿了身亮眼的赭红色大褂,外面罩着件水纹刻丝披衣,比往常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清雅秀气。
“二爷,差不多了,就剩这几本书拿过去就好。”
“嗯,你先去找兰初玩,待会儿叫你们一齐出门。”
沈时雨盯着梓阑走的没影了才坐下,一杯茶还没斟满便听见云鹤堂揶揄。
“哟,都打算同室而居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撮合我和兰初呢,合着是在清君侧?”
“没有。他还小,放在身边盯着才放心。”
绣帕子写诗的故事云鹤堂也听说了,谁还没点花花草草的遭遇呢,他们打小就一起厮混,姐姐长妹妹短喊得嘚瑟劲儿,连带沈时雨在内的为这起子事被打被罚的也不算少。
“那是了,梓阑生的不错性子又腼腆,只怕日后少不了这样的事。”云鹤堂正儿八经的点点头,话锋倏然一转。“就非得放在屋子里盯着?”
“心疼他院子小住的憋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要不二爷也疼疼我呗。把你的奇珍异宝随便赏我两件,拿去哄兰儿高兴。”
“论起富足,京都之中怕是没人敢排在云府前头吧,寒碜谁呢?”
“别别别,可别说这样的话,沈府少家主的手段那是有目共睹的。”云鹤堂舔舔唇,笑的那叫一个荡漾。
“给老爷子过完寿我想带兰儿去城外小住几天,那里人少能骑马打猎,这不缺副好的鞍子不是…嘿嘿嘿嘿。”
这说的是云府祖上留下来的一所偏院子,除了地段是偏了些,但内里陈设一应归置得整整齐齐,和城里的宅子并无二处。
况且从上几辈起,把好享乐安逸当家风使的,除了引过来的一眼温泉,那跑马场在文学盛世的京都也是极惹人的。
“小瞧你了啊,说实话,对兰初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了?”
“这你少管,就说给不给吧。”
二爷玩着茶壶上的穗子。“给,既然是为了兰初高兴,自然要给,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云鹤堂刚绽开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还提条件,这么多年的交情,送我件东西怎么啦。”
“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沈时雨拍拍他的肩。“我把梓阑也带去,人多热闹些,怎么样?再说了,有我在也好,省的那个小祖宗被你气的到处跑,万一再出点岔子。”
云鹤堂已经能想象出黑灯瞎火的,在雪地里打着转儿嗷嗷叫着找兰初的画面了,当即拍案定下,把日子约在初十那天。
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叫上在逗三花儿玩的两个孩子,收拾妥帖带上贺礼就预备出门了。
同行的四个人里,除了兰初,先被沈时雨以‘有梓阑了坐不下’为由拒绝上车,后被云鹤堂直接扛在肩上往自己的马车上丢了了事,稍稍耽搁了一下外,抵达云府之前的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待会儿不要怕,跟在我后面就好。”
二爷替梓阑整了整衣衫袖口,轻声安抚。
云府在京都赫赫显名,想借着寿宴巴结送礼的人多不胜数,加之老爷子结交甚广,做寿不比其他,前来赴宴恭祝的人必然很多。
“还有。”二爷似是犹豫了片刻。“祝寿的时候,你先在旁边站着。”
梓阑一一应下,等马车停稳后,方跟着沈时雨一同进府。
云老爷子今日很是高兴,在席上坐着喝得满脸通红。抬眼瞧见了云鹤堂,立即招手示意他们都过来。
“时雨和兰儿也来啦,好好!”
“云老爷子的大寿,怎敢不来祝贺呢。”沈时雨送上一副画卷。“拙笔,望您不嫌弃。”
“这些小辈里,就属你的丹青最好,我成日里说堂儿该多和你学学才是。”
沈时雨笑笑,往后退了半步,屈膝跪下来。“祝云老…”
“错了错了,重叫。”云老爷子嘬了口酒。“怎么着,长大了连爹都不叫了?”
这个时候最得意的自然是云鹤堂,仗着大几个月份,在老爷子面前沈时雨怎样也得叫他一声大哥,就算一年只听得上一回也是稳赚不赔。
“爹。”沈时雨无奈,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被认干儿子这回事呢。“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起来吧起来吧。”
厅里人多嘴杂,都是些生意场上的人物,拜完寿云鹤堂便把他们都拉到雅间去找清净。
方才出门没吃东西,这会坐下来才觉着饿了。叫小厨房装了几样精致小菜,烫了壶果子酒送来。
“尝尝这个,甜的。”
二爷斟了一杯给梓阑,自病好了以后都没准他喝过酒,这是云鹤堂图好玩自己酿的,闻着香甜喝了也不醉人。
“给哥哥我也斟上呗。”云鹤堂故意拿着杯子在他面前晃。
“找不痛快呢?”
“哈,果然还是自己倒的好喝些。”
沈时雨那时刚失去双亲,成天哭的跟个泪包一样,云老爷子看着他长大的心里疼,认了做干儿子,叫云鹤堂陪着玩闹安慰,才有了这么一出。
做了家主接手府上的行当以后,除了年节里实在躲不过去没办法,再是怎样都不肯叫他大哥了。
想起小时候为沈时雨打的架,偷的果子还有拣人家姑娘手绢的事,云鹤堂就痛心疾首,怎么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呢。
果子酒甜丝丝的正对着梓阑的胃口,拿起酒壶还想再倒,被沈时雨捉过手去。
“吃点东西再喝,不然该难受了。”
“嗯。”
还是那说什么就应什么的乖巧模样,看的沈时雨很是满意。
果然就该放在身边养着,不惹事不淘气,比同坐在桌上的那两个事儿精不知好了多少倍。
“二爷。”梓阑低声唤他。“手…”
刚想的太入神,倒忘了还捉着他的手。
沈时雨若无其事的松开,清清嗓子。“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选择性的忽略他的回答,亲自帮着堆了满满一碗。
“多吃一些,地道的苏州厨子做的。”
“嗯。”
梓阑吃的碗见底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偏头瞧见沈时雨直直的盯着他在看。
“怎么了,二爷。”
“没事,你接着吃。”
“吃好了。”
被人这么盯着吃得下去才有蹊跷,梓阑见他碗筷都未动。“您不吃点么?”
“苏菜偏甜,我吃不惯,晚上回去了给我煮槐花饺子吧。”
在府里闲着的时候也会自己做些吃食,上次兰初非吵着要尝便做了一回。眼下什么食材都没有,连饺子皮也要现擀,别的不担心就怕沈二爷这养惯了没耐心等。
“不妨事,有些日子没逛集市了,正好陪你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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