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连着问了几个算术的问题, 左静舒一个都答不上来, 她张口结舌,喘着气一句话说不出来。
虽然赵令语不喜欢令言,但见到左静舒吃瘪, 心情也很舒坦。
原本令言是没打算让左静舒难堪的, 可谁教她如此看不起侯府的女孩儿, 自己现下仍是侯府的小姐, 总不能让人白白地瞧不起了。
最终左夫人带着左静舒走了, 赵夫人看了眼令言,心里打鼓。
果然, 当晚老太太就把家里人都叫到了一起。
“老爷跟我商量了一番, 不能无人掌家,以后……”
老太太故意顿了顿,赵夫人跟赵令语的脸色都变了, 赵令和也热切地看了过来。
赵老太太继续说道:“孙儿媳妇暂且掌管家里大小事务, 外头的铺子先由我来掌管, 当然我年纪大了, 也没有精神气儿一直操心这个,孙儿媳妇,还有三个丫头,都一起跟着府里的夫子学习下管账, 我会根据你们学习的进度再逐一把铺子交给你们看管, 这也是要历练三个丫头的持家能力,往后你们去了夫家也是要会管账才行。”
这比赵夫人他们意料中的要好, 原本大家都以为赵老太太会直接让令言跟王氏一起管家,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安排,那么这样说来大家就都还有机会。
第二日夫子就开始给三位姑娘上课,令言压根没有想过要管理侯府的铺子,她不是侯府亲生的,自然最好不要去插手侯府财产的问题,贺岁图已经绣好送进了宫,给陆吟朝的手焐子,护膝等物也送到了他手中,令言开始着手给老太太做件贴身穿的夹袄。
她知道老太太一辈子过得精细惯了,针脚粗一些的衣裳都不愿意穿,因此做的时候尤其得仔细。
夫子的课上每日都布置作业,令言也按时认真地完成,但她作出来的作业却比赵令语以及赵令和的都要差。
赵老太太每日都会听夫子禀报进度,她逐一看过三人的功课,默然不语。
按照那日令言在左小姐跟前的表现,她根本不可能会比赵令语以及赵令和差,如今令言的种种表现,不过是觉得她自己不是侯府亲生的孩子,因此处处收敛光芒。
越是她如此,老太太就越是心疼,她想了一宿,托人给宫里的静妃娘娘递了些话。
令言对此一无所知,今儿夫子课上又皱着眉头批评了她:“大小姐,您身为长姐,可功课是三位小姐中最次的,这简单的账目都能算错,若是大小姐再不认真一些,只怕老太太会找我的麻烦了!”
令言老老实实认错:“夫子,令言愚钝,但一定会勤加练习,还望夫子莫要生气!”
夫子瞧见她一副听话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叹气安排了下今日的功课,这才走人。
赵令和悄悄凑到赵令语跟前:“三妹妹,怎的大姐姐会给左静舒出那么难的题目,却做不好夫子给的功课?”
赵令语低着头,轻声说道:“或许她在藏拙吧,等到真正需要发挥的时候,再让人眼前一亮。”
赵令和皱眉:“真是虚伪!三妹妹,我屋里有新进的碧螺春,你要不要去尝尝?”
两人笑着一道走出学馆,碧羽低声说道:“狼狈为奸。”
令言赶紧示意她闭嘴:“走吧,回去我还要做针线。”
谁知道刚一走出学馆,令言就撞到了赵明宽,他穿着件斗篷,戴了顶毡帽,脖子上围着一条很厚的围巾。
赵明宽等了有不少时间了,他也听到了夫子训斥令言的声音,一见到令言就忍不住替她打包不平:“言儿,莫要听夫子胡扯!你哪里需要懂什么管账?你是生来享福的,将来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上去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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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言瞅着他脖颈上那条让人眼熟的围巾,忽然上去拽了拽:“你这围巾哪里来的啊?”
赵明宽笑了笑:“从吟朝那里顺来的。”
令言心里一沉:“你自己没有围巾么?”
赵明宽摸摸脖颈上的围巾说:“我的围巾都没这个暖和,言儿,我跟着你一道去祖母屋子蹭饭呗?我跟你说,昨儿发生了件事,可稀奇了,吟朝竟然被翰林院大学士陈大人邀请到了府上,陈大人直言不讳,说看上了陆吟朝的人品学识,说要招他为乘龙快婿!”
令言原本匆匆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瞪着眼问:“然后呢?”
赵明宽跟说笑话儿似的:“什么然后?吟朝在京中毫无背景,咱爹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我这个亲儿子都顾不上,更何况他?若是他真当了翰林院大学士的乘龙快婿,那么科举就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是个人都会愿意的呀!“
令言没再说话,走着走着忽然脚下被绊住差点摔了跤,幸好碧羽及时扶住了她。
这天令言难得地没有好好吃饭,统共只吃了几口菜,小半碗饭,汤也只匆匆喝了两口就回屋睡觉了。
老太太着人问了问,知道是夫子训斥了她,当即就有些不高兴,找到夫子旁敲侧击地说自己这个孙女其实是个聪明人,只是近来身子不爽快才在课业上不那么出色,要夫子对令言更耐心些。
夫子是个聪明人,立即看出来老太太只怕最在意的就是令言,当即应允了往后必定优待大小姐。
令言苦恼了一天,起来烤了两只红薯,让碧羽送去给陆吟朝。
钱妈妈觉得很奇怪,这都大晚上了,碧羽怎么还巴巴地送了两只烤红薯过来?
她把烤红薯拿到陆吟朝的屋子里:“少爷,大小姐让人送了两只烤红薯过来。”
陆吟朝正在忙,他那日去见了翰林院大学士陈大人,陈大人是听说了他为七皇子进献治水策略一事,特地找人看了看陆吟朝的文章,发觉此人是个奇人,只怕科举之时必露锋芒。
他原本认定自己儿子陈近知会一举拿下状元,可此时却倍感威胁,转念一想,陆吟朝如今一穷二白,若是自己招他为婿,那么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谁知这一清二白的书生拒绝了做陈府女婿的建议,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认识陈小姐,对陈小姐没有任何兴趣。
等陈大人把陈近秋叫出来,陆吟朝又直接说道自己有意中人。
陈近秋咬着唇,当场说道:“可赵家大小姐是要嫁给我哥哥的,你就算再喜欢她,你那什么娶她呢?赵侯爷夫妇都是势力之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上你的!”
陆吟朝冷漠地看着她:“若我能取得功名,必会为她打拼出她要的一切,她要荣华富贵我就给她荣华富贵,她要我解甲归田我便随她一生布衣。就算……就算她嫁给了旁人,陆某也自有自己的打算,不劳陈小姐费心。”
陈近知万万没想到陆吟朝如此痴心,她有些恼怒:“你这人怎的如此一根筋!男儿志在四方,百无一用是情深!你就算取得了功名,可满朝上下多的是有学问之人,没有靠山,谁会允许你往上爬?京城人才济济,你不过是一介蝼蚁,想混成人上人也是做梦罢了!若你我成亲,我爹爹必定会助你实现你的抱负,岂不比你现下这般寄人篱下要好上千倍百倍!”
陈大人也叹气:“本官是真心瞧着你有才气才愿意拉你一把,若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你往后平淡一生,连宫门口都摸不着。”
陆吟朝丝毫不为所动,直至陈近秋哭着跑出去,陈大人这才放他回来。
然而回来的一路上,陆吟朝的脑海里却回想着陈近秋的话。
“百无一用是情深!”
“她是要嫁给我哥哥的人!哪个姑娘家不喜欢享福,赵令言是绝对不会愿意陪你吃苦的!”
“你不会高中,更娶不到她,别做梦了!”
……
句句属实,他这种身份地位,如何斗得过陈近知,就算自己的文章比陈近知的好百倍千倍,可自己没有一个在翰林院做大学生的爹。
回到侯府之后,他不眠不休地看书,写文章,想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散,可却越是这样做,就越是难受。
打开抱着红薯的纸壳子,陆吟朝瞧见了红薯地下露出了一角的珠钗。
灯光下,红薯还冒着热气,他从红薯地下拿出来珠钗,钗子被烤红薯也捂得热乎乎的,亮晶晶的流苏垂下来,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都疼。
她把这珠钗还回来了。
未曾见她戴过一次,却见她把珠钗还回来了。
陆吟朝握紧珠钗,抬头看向窗外,地上是浓厚的积雪,天上是柔白的月亮,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静得就像他那颗冷冰冰的心。
令言在床上翻滚了一夜,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冲动地把珠钗送回去了呢?
赵明宽那个人最是鲁莽,他的话如何就能信了?自己也是太傻!
可转念再一想,陆吟朝这样的人,迟早是满京城所有眼睛要盯着的,谁都想要他做女婿,谁都想嫁给他。
她叹口气,拉起被子蒙住眼睛,一直到将近五更才睡了一会,复又醒了,天刚亮干脆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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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羽听到响声立即爬起来:“小姐您起这么早?”
令言含糊地说:“我……昨儿吃多了,我想出去走走。”
碧羽忍着困意伺候令言洗漱,洗漱完两人就穿着厚厚的棉衣打算出去走走,可刚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就瞧见负手站在门口的陆吟朝。
令言一下子呆住了,其实她原本是想散步散到他院子门口瞧瞧他有没有起来的。
陆吟朝也瞧见了她,他几步走了过来,忽然从袖子里拿出来个东西,直接插到了她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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