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庄承朗落在关行云身上的视线微动，他转向左志明，“我和关老师约了晚餐。正好路过楼下，既然顺路，不如坐我的车。”
后一句显然是在和关行云对话。
关行云没有拒绝，“那就麻烦了。”话落示意左志明上前一步，介绍说，“我的经纪人，你也认识。左志明。”
左志明赶紧伸出手，“庄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
庄承朗和他虚握一次，很快松开，“这么多年，你和关老师的感情一直没变。”
左志明直觉这句话里有话，可他几次偷瞄眼前人的神情，都不能从这张英俊却疏离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加上他还不知道刚才在门里开的那句玩笑有没有被听见，不由尴尬非常，只陪笑道：“我和老关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确实走得近一点儿。不过他这次回来，很多事情还是要多仰仗庄老师。”
虽然有两年的同窗情谊，可毕竟已经八年没见，何况庄承朗当年的性格就有现在不近人情的雏形，左志明很有自知之明，没打算和他攀交情。
关行云随手带上房门，“走吧，路上再聊。”他对庄承朗道，“今天这顿我请，我离开这么多年，很多事不如志明了解，他会跟我一起过去。事项谈妥之后，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他当场起草一份合同。”
庄承朗眉心蹙起一瞬，“合同？”
关行云抬脚往电梯走去，“婚前协议。”话落，他按下电梯按钮。
庄承朗也在他身侧站定，“你想多了。”
左志明忍不住插言，“合作结束？”
两人同时回脸看他。
被这样两双同样漆黑的眸子盯住，左志明话音一滞，险些被口水呛住。
“没、没什么，你们继续聊。”
两人又同时转回脸去，一前一后迈进了电梯里。
左志明跟在他们身后，越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存在。
到了楼下，趁着庄承朗去开车的时间，他撞了撞关行云的手臂，“我怎么觉得庄承朗话里有话？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要不还是你自己过去跟他吃饭吧，他现在可比上学那会儿吓人多了。”
关行云没有看他，只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左志明自知理亏，讪讪道：“我那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那么巧就站在门后边……”
这时庄承朗的车停在两人身前。
看清驾驶座的人，左志明不由惊讶，凑在关行云耳边低声说：“他亲自开车过来？你们今晚这个约会是不是不简单啊。”
关行云神情不变，“协议结婚原本就不是该张扬的事，以他的身家，谨慎一些也很正常。”
左志明撇了撇嘴，“反正我觉得是不对劲。算了，赶紧上车吧。”
话落他抢先一步打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去，把坚决不坐在庄承朗身边的意愿透露得十分明显。
再等关行云坐进副驾驶后，汽车缓缓启动。
车窗外被余晖笼罩的景色也飞速往后流逝。
左志明坐在后座，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才终于干咳一声，打破安静，“那个，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默色餐厅。”
“默色？”左志明一愣，“是沉默的默，颜色的色吗？”
“对。”
闻言，关行云也转脸看向庄承朗。
后者仍然面冷，薄唇似乎惯性微抿着，侧脸轮廓看起来更少情。
“怎么，”庄承朗道，“这家餐厅有问题吗？”
不知记起什么，关行云眸光微动，已经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简单解释：“以前我和志明是这家餐厅的常客。”
好不容易提起一个话题，左志明不想冷场，又补充一句：“后来出了点小意外，就再也没去过了。”他记得关行云的叮嘱，就及时收敛起发散的思维，转而说，“不过时隔多年，忽然从庄老师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真是缘分啊。”
庄承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微拢，“意外？”
左志明没想到他会对这句话感兴趣，“那还是高中时候的事。”话落停了一秒，见关行云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说，“当年默色里有个兼职的姑娘是低年级学妹，因为是同校，就经常利用职务之便给老关折扣，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学校里到处都传老关和这学妹在谈恋爱，为了不影响人家小姑娘的名誉，老关就换了一家餐厅。”
说完，左志明还摇了摇头，“至今我还没想明白，这种谣言是怎么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前方，黄灯变作红灯。
汽车缓缓停下。
庄承朗才道：“那是谣言？”
他的语气还是平淡，像只是随口提起。
左志明面露惊讶，“连庄老师都听到过？”他干笑一声，“看来这个谣言的覆盖率很广啊。”
庄承朗在等待的间隙中看向关行云，但很快收回视线，“既然是谣言，关老师怎么没有澄清。”
“谣言止于智者嘛！”回忆起高中时代，左志明稍微自在了一些，就总是抢答，“其实主要也是没经验。老关虽然上学那会儿大小也是个风云人物，可他在学校里没正儿八经和谁交往过，连初恋都没交代出去。”
庄承朗搭在方向盘上的拇指稍稍摩挲一次，“原来如此。”
“倒是毕业之后，”左志明想了想，“他好像是突然找了个女朋友，出去玩了整整一个假期，连我都没——”
关行云抬眸看向后视镜，“这些和庄老师的问题有关联吗？”
左志明：“……”
他强自诡辩，“你们马上要协议结婚，我这也是、呃，为庄老师提供思路，让他多了解一下儿你。”
绿灯亮起。
庄承朗缓缓踩下油门。
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
左志明直觉刚才说错了什么，可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找不出那几句话到底有哪里特殊，却又不好当着庄承朗的面问，就只好闭嘴。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直到汽车在默色餐厅门前的车位停稳，从这狭小的空间内脱身，左志明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抬眼看到餐厅的招牌，他大吃一惊，“这儿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关行云顺着他望向的地方转脸过去。
果然，记忆里的单层小屋，现如今换成了精装三层，巨大的落地窗内，看得出内部装修带着十分格调，进门的客人也穿着考究。
和当年那个名不经传的小餐厅实在有天壤之别。
左志明感慨一句：“八成这餐厅的老板是赚了大钱了。”
关行云淡淡道：“这样也好，省得被人盯上。”
“这里的主厨没换。”
听到庄承朗的声音，关行云收回视线，“看来庄老师以前也喜欢这家餐厅。”
话落抬脚往前，庄承朗和他并肩。
身后左志明赶紧跟上。
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庄承朗不欲多言，“只是偶尔过来。”
不过现在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进门不需要核对预约，迎宾就已经认出了他，“庄先生，您订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庄承朗没有遮脸的习惯，然而他身为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短短走向包间的距离，已经被认出许多次，所幸餐厅内的顾客大多自持身份，都很克制。
走进预定好的包厢，门外的细碎声音在这瞬间被阻断。
庄承朗落座时看向关行云，“先吃饭，再谈正事。”
“嗯。”
闻言，左志明主动把米饭转到面前，“我来帮你们。”他边盛边说，“真是好巧，庄老师点的这些菜，道道都是老关以前爱吃的。”
庄承朗执筷的动作慢条斯理，透着好似浸在骨子里的优雅风度，“是吗，的确很巧。”
左志明又对关行云说：“以前爱吃的，快尝尝现在还爱吃吗，你出去三年多，口味没变吧？”
关行云端起茶水抿过一口润喉，“变了。”
庄承朗右手微顿。
“怎么就变了，这菜你都没尝呢。”
话音刚落，被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左志明看清屏幕显示，忙对庄承朗说：“庄老师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请便。”
房门开合一次，房间内短暂安静一秒。
庄承朗看向关行云比记忆中淡漠的侧脸，主动开口：
“原来你没告诉左志明，当初和你一起毕业旅行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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