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正是因为她容貌被毁，所以咱们秦家才有了翻身的希望啊！”
蓝氏此时满脸都是精明之色，伸手戳着她儿子的脑门道：“她可是太傅大人最疼爱的长孙女！人家出身清贵，又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她容貌被毁之前，不知是多少京中豪门大族择媳的上上之选呢！再看看咱秦家，你祖父是个调任遥遥无期的四品刺史，你父亲是窝在穷乡僻壤的七品县官……
要放在以前，咱们是肯定攀她不上的！可现在不同，她的脸变成那副可怕模样，高门大户都是重体面的，谁还会愿意娶她？我估摸着，这会儿咱们来提亲，太傅大人八成会同意~不仅同意，说不定还会感激咱们让他孙女有了个好归宿呢！”
“可是，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做，有些乘人之危……”
“什么乘人之危？！咱们害她了吗？她如今这样，你配她绰绰有余！再说了，她嫁了你，就是嫁进她外祖家，是亲上加亲~到时候家里哪个不疼她、怜她？当前除了咱们家，她还有更好的归宿么？”
蓝氏替儿子分析道：“她脸丑，成亲后你多纳几个貌美的妾便是！只是吃了她皮相差这一点亏，却能换来大好的前程——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你得好好把握才是！”
秦淼听了，面上还是有些犹犹豫豫：“若将来表妹得知真相，她会如何看我——”
“那时候你俩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她还能怎么办？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待她好些就成~只是千万别像你祖父跟你父亲似的！要不是他们父子俩清高迂腐、不懂变通，咱们一家也不会被贬到外地一直没法回京……五六年来，阿娘在你姨母们面前总是低人一等，那种屈辱无望的日子，阿娘真是过够了！”
蓝氏说着掏出手帕擦泪，开始哭她不幸的命运：“你是家中独子，阿娘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指望，就盼着你能出人头地，带阿娘回京……”
见自家母亲哭得伤心欲绝，秦淼登时垂头陷入了沉默。
马车缓缓朝着秦家老宅的方向行驶而去。车厢内的秦家母子俩并没有发觉，今天跟在他们马车后的一群小厮里多了好几张生面孔。
*
用过晚膳，龙暄半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卓不才立在他前头禀报：“……那秦淼是江大小姐舅父的独子，年幼时常与大小姐一道玩耍。后来大小姐母亲秦氏去世，秦家便开始减少与江府走动。听秦家的老仆人说，是因为他们秦老太爷和老夫人痛失爱女后，怕见了外孙女伤心，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两家也不怎么往来。
五年前秦老太爷从京中被调离至陵州，从此秦家一家便在外扎根。
根据探子回报，今日秦家那对母子俩前来，是因得知大小姐面容受伤一事，意图通过迎娶大小姐攀上太傅大人，好让他们秦家早日返回京中。”
“嗯。”
龙暄应了一声，心中暗笑：那小白脸是秦家独子，若是获悉江舒芸要招婿上门，秦家肯让他入赘？！哼，就怕光是入赘这点，小白脸就很难做到~
虽然知道小白脸没戏，可是回想起白天江舒芸对小白脸笑的样子，他直到现在还有些不舒服。
又想起秦家小白脸是赵氏招来的，龙暄沉下脸道：“叫许山继续派人盯着那小白脸！还有赵氏故意给秦家放消息的事，找个机会捅到江太傅那，让太傅去收拾她。”
“是，殿下。”
卓不才应声，暗自腹诽：唉，想他们九殿下雄才大略，抱负不凡~如今好不容易回京，怎么为了个江大小姐，老是暗中掺和人家江府内宅的事……这不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么？
原以为他们家殿下是过了几天安逸日子后松懈了，没想到第二天接到宫中午宴邀请时，卓不才眼中那个高深莫测，沉着冷静的九殿下又回来了。
宴会设在大明宫麟德殿。
以往宫中有大型宴会都在此殿举行，前世龙暄给小孙氏举办生辰宴遇刺那次，也是在麟德殿。
老皇帝称这次午宴为家宴，却也邀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比如江太傅，孙太尉——因为他今天举行宴会的目的，就是要对外宣布龙暄正式回归皇室。
“儿臣拜见父皇。”
龙暄只带了卓不才和少数侍卫赴宴，他一进麟德殿，首先就对病弱的老皇帝行礼。
“暄儿快平身。”
老皇帝还在病中，怕自己时日无多，他此刻硬是撑着虚软的身子靠在殿中宝座上，想要给小儿子和他们大熙江山尽最后一点力。
“快，过来拜见你母后。”老皇帝颤颤巍巍把龙暄引到戴着华贵凤冠的孙氏跟前。
龙暄拱手，低头行礼：“儿臣龙暄，拜见母后。”
孙氏看了眼满脸讨好她的老皇帝，无奈道：“平身吧。”
她这话一出，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龙暄，老皇帝高兴极了，忙命边上的淑妃小孙氏把十皇子领给龙暄看。
小孙氏今年十九，比她长姐孙氏足足小了十四岁。
龙暄微微抬眼，只见小孙氏今天将满头青丝梳成个花钗高髻，身上穿着粉缎开襟大袖深衣，身形窈窕，容貌艳丽……可是不管她有多么年轻貌美，老皇帝眼中都只有孙氏一人。
要不是孙氏一直无法生育，她也不会被召进宫，与老皇帝生下十皇子。
……
看着这个前世与他纠缠过的女人，龙暄面色淡然。
进宫两年，在宫里除了病怏怏的老皇帝外，小孙氏还是第一次见到龙暄这样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
她飞快看了龙暄一眼后便垂下头，命人把自己两岁的儿子抱给龙暄。
等一大一小两个兄弟打过照面，老皇帝才欣慰地让龙暄入席，命他坐在殿中左侧第一个位置上。
宴会正式开始。
众乐官奏出的丝竹之音欢畅悦耳，殿中众胡姬一曲舞毕，孙氏看得兴高采烈之余，顺手就赐了一杯酒给龙暄。
宫人把酒端到龙暄面前的时候，殿中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微妙。
小孙氏也微微诧异地看向她的长姐。
孙氏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倚在老皇帝身边娇笑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本宫向来最喜欢饮用，特赐一杯与九皇子品尝。”
这一幕，让老皇帝瞬间想到了他先后暴毙而亡的大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
然而看孙氏面色如常，念及宴会前孙氏已经答应接纳龙暄，老皇帝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多谢母后赏酒。”
在宴上众人的重重关注下，龙暄勾起嘴角，淡定地端起宫人托盘上的那只错金兽纹琉璃玛瑙杯，朝孙氏遥遥敬了一下，然后掩袖一饮而尽。
众人忍不住暗中为他倒抽了一口气，孙氏见了却笑意更浓，命人再上歌舞。
小孙氏在边上看得有些心慌。
酒过三巡，趁着孙氏去殿后整理妆容，小孙氏忙也跟了过去。
“长姐，好好的，您怎么给九皇子赐酒？”小孙氏满脸担忧道：“您刚才没看见，殿中那几个宗亲的脸色——”
“怎么？难道他们怕本宫毒死九皇子不成？”
孙氏一边对镜抿着鲜红的口脂，一边不屑冷哼道：“就你那兔子胆儿，别人变个脸色你就惊慌失措，以后能担什么大事？那酒就是普通的葡萄酒，本宫再傻，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毒啊！本宫赐酒以示亲和，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安陛下的心而已。”
“原来如此……”
小孙氏低头，有些惭愧道：“妹妹愚钝，竟误会了长姐的一番深意！”
“你毕竟年轻……”
孙氏正想借机训导庶妹几句，不想前殿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九皇子摔倒了！快来人呐！啊！好多血！九皇子吐血了！……他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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