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寝食难安

    “师兄,我出去几日办些事情,这几日就由请人照顾你了。”半睡半醒间,南向天听见百里崇这般说道。指尖流连于南向天莹白皮肤上的一抹薄红,百里崇用指甲盖儿刮了刮那鸦羽般凝黑的眼睫毛,浅浅地笑了一下,给南向天掖好被角后离开了。

    再次清醒过来后,空气中属于百里崇的味道已经消散了。莲苞状香炉里添了新的香,是淡淡的冷香。烟雾轻软,初似长云,后若薄纱。眉梢氤氲的香味缕缕飘散,幽细绵长。

    南向天独自一人窝在锦被中,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他缩了缩肩膀,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寂寞且不安,只好深喘着粗气,静候着下一波更为强烈疼痛的降临。

    “南少爷,老身伺候您喝药了。”一个老年妇人的声音在南向天头颅上方响起。一只粗糙布满厚茧的手摇了摇南向天的胳膊,不一会,一只灼烫的碗便抵在了南向天嘴边。妇人把手往南向天肩膀上一放,然后轻车熟路的那么一压,那黝黑的药汁便被尽数灌进了南向天嘴里。南向天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粗暴的喂食方式,更可气的是一连串动作是如此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他避无可避,生生咽下又没被呛到。火烫的药汁烫得南向天嗓子生疼,南向天猛然弓起了背,口中唾液变得极其丰富,几欲从嘴角蜿蜒而下了。

    “烫……”南向天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然后模糊不清的说道。

    “老身该死,老身皮糙肉厚,这温度没感受好,老身这就给您准备凉水……”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说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气十分不安且带着哭腔。

    “罢了,下次注意了便好…”南向天叹了口气,感觉到药效一点点发作,蜷缩的手脚逐渐放松,然后深吁着气,瘫在了床上。

    老妇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掩上了门。南向天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滴凉水,心想这妇人真是愚笨,也不知道百里崇从哪里请来的。他和百里崇平日素来节俭,也不习惯别人伺候,从来不请贴身的佣人。自己没多大本事,若不是病了,哪里用来让好大一个人伺候呢?天气逐渐转凉了,鼻子被屋外渗透的冷空气浸得有些发痒,南向天抽了抽鼻子,索性蒙上了被子,埋头睡下了。

    “向天…向天…”一个缥缈的声音字南向天脑后传来。南向天眨了眨眼睛,实际上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实际性的作用,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南向天向后一转头,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模糊的光影。那是南向天曾经的家,妈妈靠在沙发上吃枣子,爸爸拌了个凉菜,肥胖的身影在厨房里晃动……

    光影逐渐清晰了起来。一切景象都好似是被洒了柔光一般,柔软飘忽的。然后裂帛一般都声音响起,一切都溶解开来,然后化作了漫天游动的流萤。

    “妈…妈…”南向天挥舞着双手向前抓去,打开掌心,却只抓住了一个莹绿的光点,那光点化成圆圈状,立刻环住了南向天的手腕。须臾间,再看,已经变成了挂在手腕上冰冷的锁链,四肢被锁链绑住,一张黑色的大网铺天盖地的袭来……

    “啊!”南向天喊着,四周的景色消失了,只剩下寂静的一片黑暗,似乎连所有声音都湮没在了这片吃人的黑暗中……

    四周静悄悄的,南向天双手合在在一起,体温很低,身上还出了薄薄的冷汗。他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嘴唇打着颤,嘶哑的喊着那老妇。

    听到了南向天的喊声,那老妇迈着小碎步推门进来了。

    “南少爷,有什么吩咐吗?”老妇轻声说道,依旧是颤颤巍巍的,似乎是很怕的样子。

    “找个火盆来,我冷。”南向天抖着身子说道。南向天知道如今天气虽凉,却没有到打火盆的程度,只不过他感觉自从百里走了,这房间实在没个人味儿,眼前一片漆黑,有点生生的怕。

    “……好,老身这就去取火盆。”那老妇沉默了一会,慢慢回答道。

    从这一生“好”到火盆被取来,期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南向天感觉自己手脚冻得冰凉冰冷的,不得用双手合着喝气取暖的时候,那火盆才被点燃。热热的暖气流升起,南向天终于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了,脸庞也好歹有了几丝血色,终于离那漆黑的地狱远了几分。

    南向天听见窸窸窣窣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知道那老妇还在屋里候着,向热度的方向伸了伸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回少爷,老身是山下做杂役的。”那老妇说道,声音越到后来越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了?”南向天问道,他感觉到背部有些疼,心想着是这药劲又过了。

    “回少爷,老身嗓子有毛病,不能多说话。”老妇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去厨房吧,把药拿来给我喝。”南向天说着,叹了一口气。刚从噩梦中挣脱,只觉得又怕又烦躁,没了百里,连个说话都人都没有,他十分不自在。

    老妇得了空,连忙抽身去了厨房。待在那黑峻峻的大屋子里,闻着那冷幽幽的熏香,她不知怎地心里直发慌。

    她是倒了老大的血霉,好好的被几只彩色眼珠的妖魔鬼怪绑上了山,伺候个红发红眼的白面邪祟。

    厨房里摆了一大罐子药,有人交待了要她拿个大碗给那红发公子喂药,先给那他红发公子喝半碗,那公子肯定要着多喝,然后便推托。待他怒了,他要多少给他喝多少。切记和那红发公子多说话,说多了,有她好看。

    “南少爷,喝药了。”老妇拿着大碗,这会药是温的,她正要抵在南向天嘴边,便被南向天接住了,抢过去,自己喝了起来。

    “南少爷,只得喝半碗!”老妇用手把住碗沿,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

    “放开!”

    “南少爷,不可!”

    “放开!”

    “不…”

    “再不放我不客气了!”南向天眼睛一瞪,厉声一喊,皱了眉恐吓起了老妇,老妇才颤颤巍巍得放了手,不说话了。

    南向天喝了药,身子软了,便又沉沉得瘫软了。

    “抱歉,失礼了。”南向天把手搭在床沿,轻飘飘地说道。这实在算不上一个诚心的道歉,却也有些“礼贤下士”的意味。

    “少爷多礼,老身惶恐。”老妇轻声说着,语气平静了许多。

    南向天眨了眨没有焦距的双眼,摆直了身体,静静的躺下了。脑子很沉,因为噩梦的原因困倦依旧,却一时间睡不着了。

    不一会,老妇端着几碟小菜来了,轻轻喊了声南少爷,把汤匙伸到南向天嘴边,便要来喂南向天。南向天感觉到这种让异性老者“伺候”的感觉十分怪异,便摆了摆手,让她把碗里盛了菜,一点点自己吃。

    勉强吃了几口,终于来了睡意,躺了一会,便被噩梦惊醒。醒来的同时,四周却无一人,静得让人发疯。

    叫那老妇,老妇只是有气无力的应上几句,也无趣,南向天只好闭了嘴。

    头直发沉,脑子一阵阵发白,晕晕沉沉得。身体更是失了骨头,绵软无力。

    南向天这几天,过得十分凄惨。睡不了,醒不来。生物钟和胃肠功能紊乱得厉害。

    先是睡不好,还能勉强吃下饭。后来还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到最后是吃的东西都吐了大半。

    期间有子仇楚侑和锦鲤兄弟来看过,不过呆过几刻钟,便都离开了,对于赶走噩梦和孤独于事无补。

    到第七天时候时南向天已经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不成人形。

    “直到今天,第七日了…除了百里崇,谁能放下工作全天陪我呢,纵使百里,也有忙碌的时候……”南向天细声自言自语。这老妇虽然愚笨,第一次手脚毛了些慢了些,后几天照顾人还算周到,也听话。却没有人情味儿,好似个机器,说不得几句话。

    南向天想想前几日百里崇的悉心照顾,只觉得自己贪婪。那时候虽然疼,至少还算安心,噩梦也少,不像现在。现在他只想百里,他难受,似乎只有这个人在身边才会好点。

    屋外传来了秋风卷着落叶的簌簌声音,干枯的树枝已现老态,因为劲风的左右相互摩擦着,发出渗人的嚓嚓声。

    老妇在身边无声无息的站着,生了好几个火盆,屋子里却没有因为温度升高而感受到生气。实际上南向天已经大汗淋漓,却还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幽冷,寒气逼人。

    从床上爬了起来,虚空中晃了几下自己的手臂,直到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檀香味儿,南向天终于垮了下来,嘴唇翕动着,两行干涩的眼泪滴了下来,直直地落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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