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南向天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面上,绵软的拳头砸了砸郎中的木门,气若游丝的喊道。
“南护法!”吱呀一声门开了,绿胡子老头推门而出。一把接住了正欲瘫倒在地的南向天。
“快!快!快去通知百里护法!说南护法回来了!”绿胡子老头向身后绿发小童厉声喊道,粗糙的大手按在南向天肩膀,支撑起了南向天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扶到床上,脸庞朝下,趴俯在地板上。
“知道了!”那小童接了命令,三步并做五步,离开了医庐。
“我中了…剔骨…请先生快些把白色脓泡摘除…”南向天用尽全力说道,却只发出耳语一般细小的声音。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只晓得有模糊的绿色光影在眼前游动,那是天鹰教的老郎中。
“剔骨!”老郎中脸色一白,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没吓倒过去。这时候,传信的小童已经跑了回来,后面跟着面色焦急的百里崇。
“快去取个沾水的毛巾来!”老郎中向小童喊道,那小童还算机灵,手脚捣腾着,眨眼的功夫就将濡湿的毛巾交到了老郎中的手里。
“百里…锦鲤他…还好吗?”南向天模糊间感受到百里崇的气息,期期艾艾得说道。
“锦鲤兄弟他回来时候受了点伤,已经无大碍了。倒是师兄你,又满身伤痕了!”百里崇看到南向天虚弱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所以,竟然跪倒在南向天的床边。
“百里…没事…我…不会死的…”南向天向着盘旋着百里气息的方向转了转头,勾了勾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南护法,把这个毛巾咬在嘴里,防止你一会咬了舌头。”老郎中把毛巾往南向天嘴里一塞,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了南向天的外衣,露出了大片生满白色脓泡的后背。血液的腥气和腐烂的臭气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任是旁边站着的“身经百战”的小童也不忍多看,捂了口鼻,侧过身去。
“去,去取麒麟血!”老郎中对着小童说了一句,自己便戴上了贴合手掌的羊肠手套,左手取了镊子,对准一个白色的脓泡,夹了上去。右手执了小刀,轻轻那么一剜。转瞬间,连根拔起!
“哈啊!”南向天身子一痉挛,牙齿重重地咬在了濡湿的毛巾上,本没有太多水份的毛巾上,顿时渗出了一湾水流。
“师兄!”百里崇脸色一边,立刻抓住了南向天的手,紧紧得握在了手心。
“师父!您当真要用这麒麟血?”小童小跑回来,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瓷瓶,正色对老郎中说道。
“是,若是不用,南护法怕是要活活疼过去了!”老郎中捏过瓷瓶,将南向天口中毛巾一拽,瓷瓶里的黑色药液便立刻灌进了南向天嘴中。
喝了这药液,南向天只感觉痛苦逐渐消失了,眼前却逐渐黑了下来。一直绷着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像一条失了脊椎的蛇,懒懒得瘫在了床上。
“师兄,不疼了…不疼了…”百里崇抓着南向天的手,看到他清亮的眼眸逐渐失去焦距,疼惜得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到了自己脸侧,反复摩擦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鲜血淋漓的手术才将将完成。小童熟练得给南向天背部摸了药粉,缠上了绷带。
“南护法,脓泡大部分都摘除了。多亏您体质特殊,剔骨并未腐蚀血肉太深,脓泡已经尽数拔去了。”老郎中摸了摸南向天的脉象,如释重负得说道。
“先生,我为何看不见了。”等了半晌,南向天才气若游丝得吐出了一句话,想要直起身子拽老郎中,却被百里崇一把搂进了怀里。手掌附在南向天后脑,轻轻的安抚着。
“切肤之痛,我怕南护法受不了。便自作主张给南护法服下了麒麟血。这麒麟血会和剔骨产生反应,您会不时失去视觉。等您伤痊愈了,便会重见光明的。”老郎中柔声说道,看了一眼百里崇,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这麒麟血虽然对止疼有奇效,但并不是药物,和麻沸散不一样。一定要注意用量,要不,会和吸了寿喜膏一般啦。百里护法,这麒麟血就就给您了,若是养伤期间南护法再疼,就合着疗养的药物喝下去。切记,不可多饮,每日两小瓶的量。”老郎中轻声说着,唤了小童,将一大壶麒麟血和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瓷瓶交到了百里崇手里。
“谢谢先生,那在下就带师兄回去休息了。”百里崇对老郎中倒了谢,背着南向天,推门离开了。
南向天被百里安顿在了自己的宅院里。屋子里有一张雕花大床,足够睡三,四个人。百里把南向天抱到胡床上,轻轻撕开了南向天的衣衫。
“百里,我自己来…”南向天轻声说着,想抬手,却软绵绵得,身子不听自己的使唤。
“我与师兄,师兄还不好意思么,让我来吧。伺候师兄,乐哉,乐哉。”百里扯下了南向天的衣裳,拿了一块濡湿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南向天光滑的肌肤,清理掉南向天身上的脏污。
转眼间,却瞥见南向天零落的衣服上,一团黑色长发,纠结在一起,粘在鹅黄色的衣衫上,显得十分扎眼。
“师兄,锦鲤兄弟一直昏迷,今日上午才醒来。我听锦鲤兄弟说,你被一个红发妖怪拍下了山崖,若不是你的长明灯未灭,我都以为你离去了。还有,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百里说着,给南向天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白色里衣。
“当时,我被虞家庄的火狐妖怪虞一一掌拍下无底涯,幸好赤首娘子和他夫家火狐族的月影大哥救了我。我在崖下养伤数日,谁知道才离开,就又遇到了虞一。这虞一,不惜与我一损俱损,我差点烂死在半路……”南向天好像是好了一点,一口气说了连句的话,累得气喘郁郁。
百里崇让南向天扒在自己的脊背,双手缠上自己的脖颈。两只手把在他的膝关节,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处。就这样把南向天背着,轻轻走到了大床前。让他俯卧着趴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百里崇的十根手指插进南向天散乱的发丝间,他的手指白皙若玉葱,修长而骨节分明。那是一双带着成熟味道的手,老茧的厚度适中,磨砂在皮肤上,带着暖暖的痒意。举手投足间更是渗透出几丝肆意与霸道。
他双眼迷离得看着南向天。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一定会惊讶于他眼神的怪异和露骨。那眼神充满情·欲,怜惜,甚至带着几丝虔诚的味道——仿佛眼前的男子就是他的神,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百里崇对于南向天的爱,爱得张狂,明目张胆。在秋日刺眼的阳光下,爱得坦坦荡荡。他是不屑于张真夏对于南向天的爱的,那样隐忍,就像过街老鼠,永远存留在阴暗潮湿的地洞。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默默发酵,即使成事了,也更像是亵渎。
他期盼着南向天依赖他,主动道爱他,而不是被动的独自去爱。为此,他可以等,可以等……
而显然今天他稍稍有些沉不住气,因为他看见南向天火红的长发间,混有着一根与方才那团头发一样的黑发。那样如墨的黑发,从发根到发尾,即使是在阳光照耀下,也全部是凝重的乌黑。这和大部分人显然是不一样的。
火狐族全部是红发的,赤首娘子也是,锦鲤的头发是泛着暖棕的黑……
那么又是谁,可以这般近亲南向天呢?
将黑色发丝轻轻剥掉,百里崇细细嗅着眼前男子的气味,那身上,竟然有一股细微的…鬼气?
显然,南向天是刻意回避了的。 南向天一直与他交心,从来不对他说谎, 却不代表他不会有所隐瞒。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与别人完全透明的。
那鬼气的主人?是谁?
若是南向天在中原境内就中了剔骨,以他,又怎能坚持回到南滇?莫非这鬼气的主人,帮了南向天?
百里崇轻手轻脚的替南向天盖了被子,一直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若有所思。直到半晌之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他耳朵。
打开宅院的大门,一个小厮兴高采烈的对他喊道:
“百里护法,天潋派的首徒被我们擒获了!主上派我叫您吃席呢!”
张真夏,被抓住了?是不是,会被杀死呢?
当这一个念头出现在百里崇脑中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张真夏毕竟与他无冤无仇,纵使张真夏现在与他修为相当,实际上他也十分看不起张真夏。对于看不起的人,他向来是不在意死活的。
从前为仙的时候,他修身养性,要见血要杀人,就正大光明的去杀。他天分极高,不屑于隐藏,也不屑于夺取他人力量为己所用。
对于肮脏的,道貌岸然的张真夏,唯一让他在意的,就是南向天与之的交集,南向天与之态度。
绕指柔敌不过硬手腕?
他且听风雨。
注:寿喜膏,西域传来的的鸦片。鸦片者,大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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