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场雨
经过这么一折腾,沈君瑜整个人疲倦得厉害。她双目微阖,靠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陆臻一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也不敢出声打扰好友。她知道这已经是沈君瑜的极限了。
很快,车子开进沈君瑜住的豪士华庭。
豪士华庭是宛丘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寸土寸金,真正的意义上的富人聚集区。一栋栋白色的小洋楼户型一致,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整齐划一。
朦胧的雨幕,在灰黑色一角天空的映衬之下,砖红色的房顶格外醒目。
外头天色阴郁,稀疏的雨丝依旧不断飘着,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宛丘今年的雨好像特别的多。入秋以后,三天两头下雨,就没见过有几天天晴的。
“到了君瑜。”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一栋漂亮的小别墅前,陆臻直接熄了火。
沈君瑜听到声响,霍然撑开厚重的眼皮。看到熟悉的小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家了。
她赶紧拿起包和陆臻道别:“臻臻,你等会儿开车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
陆臻有些不放心沈君瑜,忙问:“要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吗?”
“不用,瑭哥难得回来一趟,你赶紧回去好好陪陪他。”
不像沈君瑜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陆臻是有家室的,她实在不宜将好友留下陪自己。
陆臻和黎瑭,一个是当红小花,一个是殿堂级影帝,两人颜值演技统统在线,都是娱乐圈的流量担当。他们一年到头不着家,满世界跑,不是在拍戏就是在录综艺,夫妻俩总是聚少离多。不过好在两人感情稳定,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君瑜……”陆臻看着她欲言又止。
“臻臻你想说什么?”沈君瑜看不惯好友这么一副纠结的模样。
陆臻想了想索性直接说:“君瑜,本来有些话我不该说的,可你这么折腾自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叶初阳已经走了,回不来了,你要赶紧走出来。”
听陆臻提起叶初阳,她心里就跟被针扎过似的,疼痛无孔不入,紧紧纠缠着她不放。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又慢慢睁开。
“臻臻,我何尝不想走出来呢。说实话我也不想守着叶初阳那点稀薄的回忆过完这下半辈子。我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沈君瑜掀了掀厚重的眼皮,指着心口的位置,“可是这里疼,真的很疼很疼!”
“唉!陆臻看着沈君瑜,轻叹一口气,胸腔发堵。
两人十多年的好友,没人比她心疼沈君瑜。可是怎么办呢?该说的她也说了,该做的她也做了。最关键还是得靠当事人自己想通。
她一把握住好友的手,眼眶有些许发热,“不管怎么样君瑜,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君瑜回握住陆臻和手,肯定地说:“你放心臻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
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了无生气。
这是沈君瑜自己的房子。叶初阳出事以后,她就从之前那套婚房里搬了出来,住回了自己家。
淋了雨,身上黏腻得厉害,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赶紧泡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
怕感冒,她又泡了包三九感冒灵,喝下,倒头就睡。
一夜梦魇不断,第二天早上醒来,头昏脑涨。鼻子也更塞了,整个人绵软无力,虚脱严重。
该死的,感冒更严重了!
三九不顶用,她去小区附近的药店买了点别的感冒药。
途经一家面包店,她被里头简约温馨的装修所吸引。
推门而入,一阵香甜浓郁的奶香扑鼻袭来。
天色还早,店里头只有零星的几个顾客。
沈君瑜推门那刻,站在角落里挑面包的童时誉就注意到了。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小外套,里面一件低领白T,一条黑色的铅笔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头发蓬松柔软地披在肩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睡眼惺忪。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童时誉会出现在这家面包店倒不是意外。他是专程过来替母亲买面包的。
汪玫女士尤其钟爱这家面包店的法棍和榴莲千层。他每次去乡下看望母亲都要给她带上一些。为此不惜从城东绕到城西来。
这家店他来过好多次,却是第一次在店里碰到沈君瑜。
年轻的女人往柜台上四处浏览,似乎并不急于买。有些慵懒,又有些漫无目的。
转角处,两人面对面,四目交汇,沈君瑜愣了愣。
男人倒是不觉得惊讶,平静如初,只看着她,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早,沈小姐!”
——
男人的嗓音清透温润,带着雪后初霁的明朗,又好像阳春三月的和风拂过耳畔,好听得不像话。
头顶照明灯柔和的橘黄色暖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模糊而朦胧,好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套头衫,亚麻长裤,一身休闲的装束,说不出的儒雅俊秀。唯一美中不足的莫过于他额头上的纱布了,十分扎眼。
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好像特别钟爱ISSEY MIYAKE 的一生之水,每次都是这个味道。
沈君瑜定了定神,音色冷淡,答:“早。”
“沈小姐怎么在这儿?”男人迎面问。
她耸耸肩,言简意赅,“买点吃的。”
言语冷淡,态度疏离淡漠,距离感十足。
女人的话里透着浓重的鼻音,他的眼神扫到她手里的白色透明塑料袋,上头“XXX大药房”的字样分外惹眼。
敢情是感冒了,他心下了然。
打过招呼过后,两人便不再有交流,错开身各自挑东西。
最后结账的时候两人在收银台相遇。
沈君瑜挑了一盒黑森林和一盒巧克力慕斯,童时誉则拿了一袋法棍和一盒榴莲千层。
“一起吗?”年轻的女店员柔声问。
沈君瑜眼神涣散,四处流连,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听到店员的话她倏然回神。不过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回答了。
男人声线低沉,沉稳有力,“一起。”
沈君瑜:“……”
简单的两个字当即就让沈君瑜不悦地皱了眉,道:“麻烦你给我们分开结。”
童时誉:“……”
收银的女店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头将东西分开装袋。
童时誉捏手机那只手不禁顿了一瞬,目光落在沈君瑜白皙的脖颈处,终于看清了那条链子的另外一部分。
那是一条做工很精致的铂金项链,挂坠是小巧玲珑的鱼尾,鱼尾中间点缀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碎钻。神态逼真,栩栩如生,上头隐约还刻有几个细小的字母。
因为隔着一点距离,他不从看清那几个字母。
他对女人的首饰没有研究,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项链应该价格不菲,而且对沈君瑜来说意义非凡。
店员将东西扫好后,先给沈君瑜结账,“一共四十三块。”
她摸了摸口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手机。刚才从家里出来的匆忙,她就拿了一张五十的纸币,买了一盒感冒药就所剩无几了。
呵呵哒,这下尴尬了!
童时誉见她迟迟没有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已经猜到她应该是没有带手机出门。
他当即转头对店员说:“麻烦一起算。”
“不用。”沈君瑜看都不看他,再次利落地拒绝,口气显得有些生硬。
童时誉:“……”
童时誉下意识抬起头,柔光熹微,女人肤色白净,小巧清秀的脸庞上好像被蒙上了一圈飘浮的萤火,光影流转,微微浮现在他视线范围里。
下一秒就听到她说:“我不要了。”
转头就把手中的黑森林和巧克力慕斯放回了货架,动作麻利,简直不要太神速。
童时誉:“……”
男人神色僵住,隆起眉峰,眸色渐深。
不仅童时誉,店员明显也被沈君瑜的举动给震惊到了,微微张大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童时誉抬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是多管闲事了。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多管闲事。不论是那个雨夜敲碎车窗玻璃把她救出来,还是昨天在高铁站主动提出载她一程,亦或是现在替她结账。
而这个女人却从不领情,且一直都在拒绝他的好意。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沈君瑜拒绝,这让童时誉很丢面子,心里非常不爽。
他故意压低嗓音对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说了一句:“我今天去修车。”
沈君瑜正打算推开玻璃门离开面包店。骤然听到这话,女人的脊背条件反射一僵,好像被人当头一棒。
她其实对童时誉没有任何意见。他很负责,做事一丝不苟,还救过自己的命。
可是她就是不敢面对他。因为他见识过自己最绝望,最歇斯底里的一面,那么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她一点都不想去想起。所以她一直不愿和这个男人有交集。每次看到他,她就会忍不住想起那晚比疯子还疯狂的自己。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
陆臻今早已经动身去浅都拍戏了。昨晚撞了童时誉的车,后续一应事宜都得由她出面解决。不管怎么绕,她都好像绕不开这个男人了。
不过她自欺欺人的想,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突发情况另算。
她扭头音色寡淡,“那等童队修好了车再联系我。”
说完身形一闪,直接出了面包店。
“先生,你认识刚才那位小姐吗?”店员突然发问。
童时誉收起手机,被店员问得一愣,下意识点头,“认识。”
从沈君瑜酒驾那次到现在,算算两人已经见过四次面,应该算认识的吧!他心想。
店员摆出一副很不解的表情,“可是那位小姐看起来好像和你一点也不熟啊?”
童时誉:“……”
还能好好说话么?
咱们的历来骄傲的童队顿时就被噎住了,脸顿时黑了黑。
等他结完账出去,沈君瑜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她踩着人字拖走得很慢,步调不急不缓,徐徐向前。带着一股莫名老派的意味。
天光半明半昧,她的背影瘦削而纤柔,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男人眯了眯眼,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妈,今天队里临时有事我就不过去了,过几天再回去看您。”
本来是打算今天回乡下看望父母的。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打算去修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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