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县城吗

小说:以农为本(农) 作者:黄姜
    姜秾问夏五斤来找她,或者说是来姜家,是为什么事。

    “我明天打算进县城去,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想请你和叔婶儿帮忙带个眼睛,照看一下我阿娘。”

    夏五斤这人,不知是心里长了毛,还是脚底踩着针,总之就好似一刻都不得安分。不仅平日爱好各处晃悠,就连半刻歇脚的功夫,也都站不住一样。

    现在,夏五斤就已经从最开始的蹲在地上抖身体,变成了站在姜秾面前,前后左右地踮脚摇晃!

    ……

    之前开春回暖小麦抽长时,业就是姜秾刚来没几天的时候。

    在村里人都下地除小麦田里的杂草之后,隔壁夏婶也不甘落于人后,拖着除草用的薅锄,下地除草去了。

    虽因夏家人单力薄,当初只开垦出来两亩地,但这两亩地里的农活做完,本来就体弱的夏婶,意料之中地累倒了。

    最近眼看就要干旱了,还没养好的夏婶,前两日就又挣命一般,去挑水浇灌了一天的麦田,这一下就更加不好了,非得吃一段时间的药不可,如今正躺在家里。

    夏五斤此次去县城,该是想抓药去的。

    在温宁村里,夏五斤虽常被拿来举反例教育家里小孩儿,但他身上有一点却是得众人夸赞的,那就是孝顺,而且‘能干’!

    十一岁大小的一娃子,竟然供得起他娘吃完,那是真孝顺,也是真‘能干’。

    读书人多少会些岐黄之术,葛贡士就是这样,他前两三年便断言,夏家婶子的身体已经累坏了。

    夏婶这人吧,就像是一捆朽了的麦秆,好不容易才支撑起来一个人形,若是能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将她仔细养着,倒也还有些寿数。

    若不然,说不定何时就会倒在田间地头,再也爬不起来。

    这两年来,夏婶三五不时便卧倒在床了,回回都凶险得令旁人看了心颤,但也到底是熬了下来,这之中夏五斤居功甚伟。

    姜秾郑重答应了夏五斤的请托,“我平日会勤去你们家看看夏婶的,也会把这事转告给我阿爹阿娘,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会喊他们、或着喊村里其他大人来。”

    纵使夏五斤顽皮跳脱,可他一个十一岁大小的孩子,却已经能为母亲奔波了。这点就很难能可贵,心里因他出声吓唬而生出的那点不满,足以抵消了。

    如果夏五斤能知晓姜秾此刻所想,怕是会挂着满脑门儿黑线,哑然无语。

    两人站一起,确实是差不多高,但他可是比她大了整整两岁!且他在县城混得如鱼得水时,她还正在家里带弟弟呢!

    她一九岁小女娃,说什么‘孩子’呢?!

    夏五斤虽未能知晓姜秾心中所想,却照样没吃亏。毕竟向来都是他占人便宜,何曾让别人讨了便宜去?即使旁人一时得了甜头,最后也总会在他这儿吃上更多苦头,虽然那人或许并不能察觉。

    此时,夏五斤表情蔫坏,语气诱哄道:“秾妹子,要和我一起去县城吗?”

    夏五斤一个小少年,邀约姜秾一个小女孩同去县城,这之中的旖旎和猫腻……

    若是旁人知晓后说起嘴来,吃亏的总归不会是夏五斤的。

    但姜秾听了夏五斤的询问,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

    除农业农学相关外,在其他诸如衣食住旅游等方面,她的好奇心实在匮乏,可以说很宅了。

    后世交通极为便利,世界上或神奇魔幻或特色鲜明的景点、城市和人文等,不知凡几,她都没生出好奇心去走走看看,何况如今古代社会的一个小县城呢?

    所以去县城这事,她现在没太大兴趣,去也可、不去也可。

    不过姜双五夫妻两最近正忙,家务杂事和豆丁弟弟,就都是她的事了,她这儿走不开。

    如若以后有事必须去县城,倒是可以去走一趟,现在既然走不开,那她就不去了。

    姜秾正欲开口回绝,夏五斤就又开口打趣了,他那语气里,有认真如姜秾都能听出来的,不正经与逗弄:

    “我又不会将你卖给人牙子去,让你给富家做丫鬟婢女,况且你这样儿的,卖不起价来,你跟我一起去县城的话,不需要害怕的。”

    事实上,像她这样长得白净又安静的女孩儿,最得那些富豪人家喜爱,专门挑这样的买去做丫鬟婢女。价钱相比一般农家女娃子,要可观得多了。

    不过他夏五斤,不做拐骗村里的女孩儿去卖钱的事儿,他还没坏到那种地步。

    “不去。”姜秾冷漠拒绝。

    这人先前是吓唬她,在她刚刚答应帮忙照看夏婶后,他不想着念恩就算了,还像唬小孩儿似的逗她。

    夏五斤可真是一个熊孩子,旁人对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好感,也存不长久!

    “好吧。”夏五斤最会看人脸色,眼看将邻居妹子逗得气圆了杏眼,立即识相地不再多说,“那之后几天就多谢秾妹子了,我也要赶紧回家去,为明早出发去县城做准备~”

    ……

    姜家北边的隔壁邻居夏家,家境相比姜家还要更差些,姜家还有一溜三间黄泥蓬草房呢,夏家却总共就只一间。

    夏家只有孤儿寡母两人,没个壮劳力,只有能力建起来那么一间房。

    在这间吃饭、睡觉兼待客的屋子里,南墙和北墙两面墙的墙边,相向错开各支着一架竹床。

    此刻靠着北墙的床上,夏婶身上搭一床破烂被单侧卧着,眼睛随夏五斤收拾包袱的身影移动。

    “我这幅破烂身体,活着也只能拖累你,若是没有我,凭你的本事也能活下去,或许还过得更舒坦自在,我若真死了也就好了……”

    夏五斤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丧气话,事实上他已听过千百回了。即便这样,他每回再听到了,也都还是会给出差不多的回应。

    “你如果真不在了,那我可就成了孤儿,无父也无母,多可怜呢?虽然你是真没甚用,需要我来养,但总归是有你这么个人在的,我阿娘既然还活着,那我就还有一口心气挂在你这儿。否则我若是真无牵无挂了,到时候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无需再去在乎那许多约束……”

    虽然夏五斤一次都未曾说出口过,但他的未尽之言,夏婶早已明悟,那也正是她担心的。

    这两三年来,她身体始终破败不堪,起初在知道年纪小小的儿子,竟然已经能养活自个儿时,她立即就起了一了百了的念头。

    但她儿子是何等擅长看人脸色、体察人心的孩子?立即就从她像做个交待的言行里,觉出了异样,然后果断打断她的交待,说了差不多意思的威胁言语,打消了她一了百了的念头。

    她怕啊,怕儿子无人管束了,会走上歧路。

    他的言行,在外人看来本就不妥当,俨然就是一个二流子、一个无赖,一旦没人管束一二,怕是真就不成个人样了!

    若儿子果真走上歧路,成了‘人中禽兽’,那她还有何脸面在阴间与祖宗与公婆,与她那口子相见?

    假使她为了不拖累他,真去寻了短见,他为了与她赌气,怕回故意去走那歪门邪道……

    “唉……”夏婶哽咽着叹出一口长气。

    人活在世,怎就这样难呢?

    夏婶如此情状,夏五斤也没有再劝,没再说些宽慰话,好让她放宽心,只是继续埋头整理货物。

    他明早准备扛出门去,到县城卖了换钱再买药回来的货物并不多,一大袋约两三斤的干蘑,各两只剥皮拔毛后烟熏风干的野兔和野鸡,一袋从山里挖来后晒干捆束的草药。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黑黢黢的,夏五斤就起床到院中的小灶屋里,给夏婶煮好麦粉糊糊放在锅里保着温,他自己也顺便喝过一碗后,就扛起那一袋货,往太白县县城赶去。

    出门时天色方才麻麻亮,勉强能看清脚下杂草丛生的狭径。

    太白县只是凤翔府辖下的一个下县,穷得很。

    县治所在的县城很是简陋,黄泥砌石的一圈城墙,风吹雨淋之下看上去缺缺洼洼的,丝毫不见城墙该有的高大坚固样子。

    每年冬季征役也没少征,不过也怪不得,役夫都拉去修西京皇宫了,轮不到给县城修葺城墙。

    太白县内多山,那些山都能归在横贯东西的秦岭山脉里,哪怕一个无名山包,拉一拉关系也能蹭到点秦岭的名气。

    山里边嘛都产些山珍野物,蹭一蹭秦岭的名气,说成是秦岭所产山珍野物,听上去立马很高端!都似是自带了灵气,蕴含着日月精华!

    所以,太白县穷归穷,还是有点名气的:出产秦岭上佳的山珍野货。

    酒楼、银楼和青楼等,这类京城大城里才有的奢侈去处,太白县县城里是没有的,只有不少杂货铺。

    县城南边那条街上,开了好几家杂货铺,也卖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这些个家常杂货,不过主要还是收买山珍野物。

    夏五斤熟门熟路的,扛着一袋货去了相熟的杂货铺,到手三百五十文钱,转个弯进去老大夫家,照旧抓了一帖药,出了门身上就只剩下五十文了。

    地里的麦子眼看是要受旱了,收成是不用多做指望了,收上来的麦子能抵得上夏税就已经万幸。之后还有秋税呢,家中存粮也已见底,不想办法弄钱弄粮,他们娘俩就要饿死了。

    夏五斤把抓来的一帖药寄放在杂货铺,然后一闪身,就拐进了坊厢间的小巷道里,去寻那些与他耍成一伙的旁人嘴里的混子无赖去了。

    ……

    夏五斤去县城的事情,这就是后话了,且只说现在。

    姜秾应下夏五斤帮忙照看夏婶的请求,又拒绝了他同去县城的邀约之后,她继续又琢磨了一会儿沤肥相关的事。

    期间,把趴在地上打滚的小豆丁严肃地教育了一顿,然后才拍去他滚满一身的泥灰。

    至此,日头也已经将要当空,周翠娘昨儿午后就说过,今天中午她不会再回来给姐弟两煮麦糊,让姜秾自个儿烧火煮。

    前边儿的姜浓没煮过饭,姜秾也没有在柴火灶上面烧火煮饭的经历。

    事实上,姜秾活了这么些年,动手煮饭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尽。基于此种现实考虑,姜秾特地提前了一刻钟生火,提早开始煮麦粉糊糊!

    用火折子和麦秸秆生火,再加入经得起烧的略粗柴禾,这即是生火和烧火两桩事了。姜秾参考了姜浓的记忆知识,又有这一个月来的几次实践,生火、烧火都非常顺利。

    火烧起来后,姜秾先用筷子大概估量出周翠娘加好水时,水漫在锅边上的大约位置。接着,舀水倒进锅里,让水漫到同样的位置。

    再接下来,就是等水烧开……

    姜秾的一生,怕是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实验中渡过。熟能生巧加之天赋加成,在原料的重量与体积的估算方面,她所估的精确程度,与电子秤和量杯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煮麦粉糊糊的水量不多不少,之后水开100℃也没感知失误,嗯,很好。

    然后,一手撒麦粉,一手拿锅铲搅动,以防结出面疙瘩。下好麦粉,等锅里重新煮沸,麦粉糊糊也就煮好了!

    最后,就是赶紧盛入两个碗里。

    姜秾用做实验的严谨态度,成功地煮出了麦粉糊糊,只不过……

    所有步骤及其对应耗费时间,与周翠娘煮的时候,明明都是一模一样,但糊糊的浓稠度就是不同,看起来清汤寡水一般。

    小豆丁‘唏哩呼噜’喝得正起劲时,姜秾静坐许久,直至想清楚了原因,才端起碗喝着比平时要稀的麦粉糊糊。

    周翠娘的两把麦粉,与姜秾的两把麦粉,数虽是一样,量却不同。

    前者手大,后者的手差不多要小上一半,同样是两把麦粉煮出来的麦粉糊糊,浓稠度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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