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刘承瑞晚间来到正房看儿子,就见徐氏正和乳母以及嬷嬷们在逗着大郎玩。
“大郎还没睡呢?今天怎么样,还烧不烧了?”
因成亲三载只这一个儿子,刘承瑞又是个自小就期待能有个父母和乐的家庭氛围的,所以对大郎的事尤其上心。
“下午睡醒一觉就退烧了,才吃了奶,看着也活泼了,也有精神头闹了。”
徐氏将大郎抱给刘承瑞,高兴的说道。
“这就好……不过还得仔细叫人看着,防着他夜间反复。大郎小小的人儿,病了连药也都没法喝,也是可怜,病了这几日看着脸上肉都少了。”
拿了一个金玲摇晃着逗弄大郎,看着他活泼的追着金玲啊啊叫,可爱的样子不免让刘承瑞俯身亲了他一口。
又想起之前太医都是只能开药给乳母,让乳母通过喂奶的方式把药喂给大郎,就有些心疼儿子。
“可不是……他这一病叫我这颗心也跟着一直提起来,不知道跟着有多揪心。”
大郎养到现在□□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生病,也把徐氏吓了一跳。
而且有的话她也不敢和刘承瑞说,徐氏的嬷嬷私下比较信鬼神之说,偷偷和徐氏言道东宫之前空了得有三十来年,又是深宅大院的老屋。
而大郎是小孩子眼睛干净,说不得就是看到了什么才突然烧起来。
可宫里最忌巫蛊之事,又不好请个道婆为大郎看看或者是用个符水什么的,徐氏之前只能看着儿子夜夜啼哭发热干着急。
还是徐氏亲娘国公夫人,昨日特意让人去青山寺请了一尊开光的佛像送了来,说让徐氏放在大郎屋里镇着,还在寺里为大郎点了长明灯又请了寄名牌,大郎今日果真就好起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这是偏巧刘承瑞又是个不信鬼神的,所以徐氏只能略过不提这一茬,只当是大郎喝药喝好的罢。
“如今宫务归拢的可是差不多了?”
摆弄着大郎的小手小脚,刘承瑞信口和徐氏说着家常。
“搬进来也有月余,库房和小厨房差不多都归置好了,只是东宫里本也有原来伺候的老人,现在宫里内务府又新增派了宫女和宫门,用起来人就有些乱。大郎这一病耽误了我几日功夫,待过两日我腾出手来,叫嬷嬷们摸清底细,也就能把这些人都归置好用起来了。”
习惯了自己在皇子府的那套人手,搬到东宫后,其实徐氏乍然面对宫里的人,也有些不顺手,只能把自己这边带的人和原有的人都打散混在一处,慢慢摸清底细。
因她平日里掌家素来料理的不错,刘承瑞也就全权交给她不再多言了。
“既是料理的差不多了,大郎身子也好起来了,那你这几日就抽个时间进宫看看母妃吧,她到底也有了些年纪,平日里再要是强,现在病了也想见见人。”
想到昨日容妃的眼泪,刘承瑞自己也很不习惯,略有点尴尬的对徐氏道。
“哦……容母妃病情竟是还没好?我是很该去看看的,是不是还要再请太医院娴熟的大夫过来重开方子?偏巧这几日搬了家,又逢上大郎发热,竟是完全腾不出手……”
徐氏干笑了一下,没想到刘承瑞为何突然想起了容妃,还要自己去看看。
想想这次容妃的病因,徐氏都替她脸疼,纳闷容妃怎么还能那么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张扬出自己的病呢,换成是别人,悄没声的把自己关在宫里遮羞还来不及吧。
“我昨个儿去看了看母妃,身边的人伺候的倒也精心,大约也不是药的事,母妃也是日久的心病,如今东宫离宫里距离也近,你进宫的话就带上大郎吧,也好叫母妃宽宽心。”
想想容妃总归是大郎的亲祖母,如今又上了年纪,她有再多的不好,难不成还能把过去的那些事和她一一计较?
就算亲近不来,但是该有的孝敬和礼道也不能少。
尤其是容妃病因就有几分尴尬,这种状态下他们作为晚辈的这能不闻不问,叫人看了也为免心凉。
刘承瑞这厢说服了自己后,变转而向徐氏道。
“大郎这孩子长这么大了,母妃就从来没对他热络过,再者您不是刚还说了他小人儿家病了难治吗?这好不容易才不发热了,万一大郎再从母妃那里过了病气不就再添烦忧吗?还是等母妃病愈后再说吧……”
平日里徐氏就不爱带孩子去容妃那里,容妃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也就罢了,她逼不得已要遭这份儿罪,可孩子可怜,她是不忍心要大郎小小年纪也和自己般要看容妃的脸色。
“也好。”
见徐氏不愿意带儿子过去,刘承瑞也不好勉强。
想想徐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大郎的病根好不容才除了,正是要仔细看顾的时候。
加上容妃一贯对徐氏也没有多好,如今叫徐氏真的对容妃亲近孝顺也是强人所难,刘承瑞便就此罢了。
“过两日便是二弟的生辰,我叫人去南边采买了几样时兴的南货摆设,等门子那边送来了,你这边再添几样好些的弓箭和皮子,一并做贺礼给他。”
容妃的事说完,刘承瑞又想起另一件事,便换了话题。
“我知道的。”
徐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说来二皇子也是徐氏的亲表弟,徐氏自然乐见刘承瑞和二皇子交好。
况且二皇子性格自小便温厚,平日对徐氏这个嫂子也是尊敬有加,因而徐氏对二皇子的事更是上心。
“下个月眼见着又到了大姐姐的生辰,她一向是个爱热闹的,到时候我们必得去的。”
这些人情往来方面,徐氏比刘承瑞更加上心,因提醒道。
她说的大姐姐,是长公主刘怀菱,作为圣上现存的最年长的孩子,在皇室中也颇有几分脸面。
刘承瑞应了下来,夫妻俩闲话家常,说了一会儿子话,徐氏见气氛好,刘承瑞的状态也十分放松,犹豫了一下,便试探着开口。
“那个容家表妹还在母妃宫中服侍?这阵子倒是劳她费心伺候母妃了,刚巧我嫂子那日说起来,说是她娘家有个侄儿,双亲健在,虽是庶子可也上进,想为侄儿寻摸个贴心的媳妇。我这一想,这容家表妹看起来模样儿不差,又有母妃教着,想来是不错的,有心给嫂子说说。”
“这不是怕你另有想头……也就没敢说。你若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就当我没提过这一局。”
拿眼睛刻意剜了剜刘承瑞,徐氏略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想到方才刘承瑞说的容妃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精心的,就叫她不免想起了容妃叫进宫来的那个侄女了。
尤其是那个女人长得一脸纯良,看着便和那些狐媚歪道的人两样,比起明面上的那些人怕是更难打发。
哪怕母亲他们都叫她别担心,弄进府里怎么样都是她说了算,可徐氏还是不太放心,想早点打发掉那个女人。
“容家那个表妹的事就先放一放吧……母妃病还没好,不论你还是我也都忙着,没空整日忙前忙后的陪她,好不容易母妃有这么个贴心人侍奉左右,估计母妃也不会舍得放人的,就让她先留在母妃身边吧。”
听到徐氏提起容惠,刘承瑞不经意间想起了容惠温雅秀丽的面容,不觉话中一顿。
虽然徐氏的心思他也知道,可他自己是真没那个意思。
只是容妃那边特意把人留在宫里自然是有打算的,就这么把人嫁出去容妃必然是不同意的,刘承瑞不愿意在容妃病中再叫她不痛快了,就想先拖着吧。
总归等过阵子母妃要是再提要把容惠给他时,他再和母妃好好说说,也替那个表妹寻摸个像样的人家。
可是刘承瑞这一顿,倒是完全的叫徐氏打翻了醋坛子,以为之前刘承瑞在容妃宫中接触了容惠,被她勾搭上了,想要弄回东宫来。
“也是我多心了……什么表哥表妹的,那是殿下和容母妃心头上的人,倒要我来多事,反正您身边太子嫔和良娣的位置都尽够的,随您添置。”
不知道他们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徐氏心中有点百爪挠心,抬头看着刘承瑞清俊的侧脸,头一次觉得他整个人都无比的碍眼。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哪有什么例外?
不管平日里表现的再是正人君子,说的再是光风伟正,被那起子狐狸精一钩,都是要动心思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
刘承瑞最不喜欢徐氏用这样捻酸作态的口吻说话了,显得他有多么急色一样。
难不成多年夫妻,徐氏还不了解他么?
他始终觉得妻子该当是贤惠端庄的,尤其是如今他已经受封太子,他与徐氏夫妻一体,将来徐氏是要做万民之母的,这样一不由心意便动辄说些酸话出来像什么话。
“果然是我如今酸皮籁脸的看着讨人厌了,横竖很快您这身边就有了新人,索性大方些,您都要觉得我说怪话。”
虽然这阵子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一个月刘承瑞也要去金枝那里两三日,可到底金枝只是普通的侍妾,身份提不起来,并不能威胁她什么。
可是太子嫔和太子良娣则不一样了,身份能上玉碟,也有固定的份例,等刘承瑞娶了新人,很快东宫就要不止自己这一个女主人了。
这事儿自从国公夫人说起来,准备提前下手先为太子寻摸合适的人时,就像是悬在徐氏心里的利剑般,她平日里咬牙忍着不去多想,如今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
“你还是冷静一下吧,好好想想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刘承瑞不想继续和徐氏争吵,尤其是大郎还在一边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便招手让看着屋内气氛不佳,战战兢兢躲在一旁的乳母安置好大郎,自顾自的离开了正房。
本来刘承瑞想去书房的,但是刚好被徐氏气了个正着,就转而去了侍妾金枝那里。
徐氏见把刘承瑞气走了,心里又委屈又痛快,正纠结着呢,就听说刘承瑞去了没多时就让人传了大夫来,半夜诊出来金枝有了身孕。
这下徐氏是真的出乎意料,心里像扎进一块刺般,顿时难受的忍不住哭起来。
“她不过一个侍妾,生的也是贱种,哪能和大郎比呢……”
徐氏的乳母陈嬷嬷打探来消息后赶紧来告诉她的,现在看着徐氏伤心不已,不由得心疼的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虽然第一次侍寝后陈嬷嬷就叫人给了金枝避子汤,但是后来徐氏被国公夫人开导后,就和刘承瑞达成一致。
而又因刘承瑞也从没提过要金枝服避子汤,私下里徐氏和陈嬷嬷讨论过几次,都觉得依着太子的意思,并不像是不要孩子的样子,为了怕惹太子不快,后来他们也就不再送了。
只是徐氏原以为金枝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日的机会,应该怀不上的,却不想她运气这么好,这才不到两个月,金枝就怀上了。
“贱人都是一窝一窝的生,哪能拦得住……要嬷嬷说啊,太子爷身边总会有庶子的,当然是生母身份越低贱的越好了,有了这个庶子在前面,谁还能不说您贤惠大度呢。这样后面有了身份高的太子嫔,若是您不想她生,使些手段出来也有个挡箭牌不是,不怕她们觉察出来。”
陈嬷嬷脑筋动的快,倒是比徐氏想的多些,因而趴在徐氏耳边小声建议着。
徐氏一听也有道理,也顾不得继续拈酸吃醋了,转而思考陈嬷嬷说的话有没有可行性。
而且她其实早就不断地给自己做好了心里预设,知道太子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是事到临头依旧不好受而已。
而如今叫金枝怀孕的事一冲,徐氏顿时脑子也清明起来,不再因小失大。
太子的身边会有其他女人,那已经是注定了的,现在更重要的是孩子,她不能叫那些女人生的孩子再影响她的大郎。
大郎是正子嫡孙,铁板钉钉的太孙,将来太子继位后,她儿子就得是太子,这事儿可不能动摇。
果然一旦有了别的想头,徐氏心里那些的酸苦也就淡了,转而开始思虑接下来的事。
而在金枝那里,深夜来看诊的大夫一确诊脉象,刘承瑞就有点蒙了。
他是想过金枝可能会怀孕,也想过自己会有庶子,知道子嗣绵延才是中兴之道。
可有了庶子后怎么对他们,心里也没有什么准儿,所以事到临头了反而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刘承瑞原本想的是对嫡子庶子自然要态度分明,要对身为嫡子的大郎最为看重,好好培养。
对庶子就稍微远一点,教导他们从小知道尊卑进退,不要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又要能干可用,将来可以辅佐大郎。
可现在孩子来了,刘承瑞这才有清晰的感觉,不管生母如何,这也是他期待着的孩子。
等到十个月后呱呱落地,会和大郎一样软乎乎胖嘟嘟会哭会笑,将来喊他爹的孩子。
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如何能不喜欢?原先的打算,却是显得太稚嫩了点。
激动了一会儿后,刘承瑞便想和徐氏说一声,而且院子里这番动静,怕是早有人告诉徐氏了。
毕竟很多事情,像是找嬷嬷来伺候产妇,提前挑好乳母等等,都需要主母来做。
就在刘承瑞准备叫人时,突然又停了下来。
毕竟天色已晚,为了个侍妾怀孕的事就大张旗鼓的去徐氏那里传信儿,有点太张扬了些,徐氏怕是不会高兴地,对金枝和未来的孩子都不好。
仔细考虑了一下后,这才熄了心思,准备明日再让人告诉徐氏。
吩咐金枝好好保养身体,又赏赐了一堆药膳补品后,刘承瑞就准备起身去书房了。
虽然伺候了几次,可是太子在金枝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平日里侍寝完后太子就会梳洗离开。
所以金枝一点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只敢眼巴巴的看着他,见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叫太子留下,那点小心思也就放下了,只期待肚皮争气一举得男,将来也有个依靠。
这时候忽然有婢女进来汇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刘承瑞顿时有点惊讶,但是没料到她来的这样快。
“金枝有了身子是好事,为太子爷开枝散叶本就是她的责任,如今她中用了我也高兴,大郎也能有个弟弟作伴。爷放心,我会派两个嬷嬷过来,好好伺候金枝,今后金枝的一应膳食俱提到太子嫔的份例上来。”
徐氏进屋后神色早就恢复自然,又主动表态,对着金枝也是礼待有加。
见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如今又主动服了软,刘承瑞本就因侍妾怀孕的事心里存了喜气,也就略过了方才徐氏的失态。
待徐氏又叫人开库房赏了金枝一堆东西,为子嗣计,主动提高金枝的待遇,比刘承瑞之前想的还要积极妥帖。
心里满意她识大体,刘承瑞便转而和徐氏一同携手离去,太子夫妇就此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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