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也是一家人了,徐氏你也看看容惠。她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人品也不错,必是与你合得来的。你看这孩子孝敬我的鞋子,可不又贴心又有巧思,当真是让人舒心啊……”
“容惠啊,你这表嫂一向是个好的,出身名门,平日里辛苦操劳着皇子府,你们日后亲近起来,就有你伴着她,帮她分担些……”
待容惠见完礼,容嫔就两边招呼着,指使容惠主动和徐氏凑近乎,生怕徐氏不气的呕血般,话里暗示的意味儿极浓。
容嫔的恶意满满,不光是徐氏深有所感,容惠自己也觉得很不好过。
本身她就是被容嫔强留下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对于即将做妾心里也是满满的羞耻感,徐氏又自有气场,故而容惠连眼睛都不敢抬。
“不知道母妃怎么就突然请了表妹入宫,看着也是个像样的,不知道表妹可有婚配?若是没有的话,我娘家国公府的好后生诸多,倒是愿意为表妹保个媒。”
徐氏被“表妹”二字恶心的不行,她可没有这样出身低贱,没皮没脸硬凑上来的亲戚,更厌恶容嫔自身提不起来却净干这些糟心事,可是仍然强忍着抢先一步回道。
照她所想,凭着容惠的出身,国公府一表十八里的落魄亲戚都配不上,眼下算是抬举她了。
容嫔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可是徐氏依然不给脸,佯装听不懂话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对着容惠那副嫌弃的样子,分明是做给她看的。
是觉得自己国公府出身了不起,她都不配做她婆婆了吗?
大皇子可是从她肠子里出来的,徐氏嫌弃自己,未免不是嫌弃大皇子,可恨大皇子被这姑侄俩迷了心智,连个好赖都分不清。
“你既然也说容惠是个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放着现成的,又何必便宜了别人。况且国公府再好的后生,也不如大皇子啊。我叫容惠进宫,就是想把她给大皇子,这孩子是个贴心的,必能好好伺候大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既然徐氏不配合,容嫔就直接不给脸了,她做婆婆的直接发了话,难不成徐氏还有的反驳么?
可徐氏并不打算受容嫔胁迫,犟着就是不答应。
“怎么,你是嫌弃容惠不好,还是觉得大皇子的表妹不配做你的姐妹?别人都说你贤德,这就是你名门的风范?为人妻最恶的就是善妒了,我听说连国公爷身边都是三妻四妾的,你怎么就让大皇子身边一直没个贴心人伺候?”
容嫔说的毫不客气,把徐氏挤兑的眼眶都红了,心里委屈非常。
大皇子怎么就没人伺候了?她是没给大皇子生儿子,还是没有好好服侍大皇子,凭什么容嫔非要给她不痛快呢。
本来徐氏以为上次塞人没成功,容嫔能消停了呢,没想到近日又有传言,说容嫔留了自家侄女在宫中,其心叵测。
宫里好多人都看过这个女人了,听说是个出挑的,叫徐氏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故而今日特意进宫来看看情况。
徐氏很想说容惠来历不明,身份卑微,别说是做她的姐妹,给大皇子提携都不配,就和容嫔之前给的那些低三下四的贱人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大皇子一星半点的怜惜。
可是这话在嘴里过了几遍都说不出来,容嫔为老不尊,她却还是要脸的。
容嫔自她入门起就咄咄逼人,徐氏为了今日能够打发掉容惠这个潜在的意外,是特意带了儿子来,就希望容嫔看在孙子面上,不要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来。
但是容嫔连嫡亲的孙子都不顾了,硬要给她没脸,这么不顾体面的胡乱塞人,比乡野泼妇还要难缠。
徐氏一直没有回应,容嫔的眼神已经像锥子一样剜过来了,徐氏身后的嬷嬷赶紧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提醒徐氏别和容嫔硬顶。
无论如何容嫔再动作下三滥,也是大皇子的亲娘,徐氏作为媳妇作为晚辈,哪有顶撞的道理。
而且张氏说出来也不占理啊,若是让容嫔抓住机会扣上个善妒的帽子,到时候满宫里的人都看着呢,还有脸再进宫来吗?
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妹,容家那样穷酸的门户还能给她撑腰是怎么的,哪怕是被容嫔塞进府里,也有的是办法叫她有苦说不出。
甚至随便动动手就能要了她的命,何苦现在非要置气呢。
喉头梗了一下,徐氏强忍着一口气,不甘心的道,“表妹人自然是好的,可是我和母妃喜欢都没有用处,大皇子喜欢才是要紧的,不然挑一个大皇子不喜欢的人进府,说是伺候大皇子,可是不够膈应人的呢。”
说到最后,最终徐氏没忍住心底的气,还是把难听的话说出来了。
“你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徐氏你进门也有三年了,怎么就没挑出个大皇子喜欢的人来?若我给的人大皇子不喜欢,你做嫡妻的总该尽心寻摸出他喜欢的人吧?你倒是说说,你挑了人没有,大皇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容嫔被徐氏指桑骂槐的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徐氏厉喝。
“我哪里知道大皇子喜欢什么样的,反正找了几个他连见都不愿意见……”
徐氏在娘家时是长房的嫡女,从小也是被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嫁人后大皇子素来和贵妃一系走得近。
有亲姑姑的关照,在贵妃那里也听来不少容嫔之前做的那些糟心事,徐氏骨子里也不是个怕事的。
“呵,是大皇子不愿意见,还是你徐氏拦着不让见?我倒是要找贵妃去问问了,当初是看着国公府人丁旺盛,国公夫人贤惠,姑娘家教甚好,这才聘的你徐氏,结果你进门后就忘了之前的家风,把着大皇子不叫他亲近别人,难不成国公府的姑娘都是这样?”
“什么大皇子喜欢不喜欢的,不喜欢你不会为他寻摸喜欢的?国公夫人的贤良淑德,我看你是一丁半点都没有带进皇家来!”
容嫔想起自从贵妃进宫后,皇上身边就没有了别人,那时候正是容嫔的盛年,年轻时也不是没想着争一争,可是贵妃一星不让把持着皇上,就像如今的徐氏一样。
越想越来气,容嫔说的也不客气起来,把炕桌上的杯盘碗盏一把推到地上,瓷器摔碎的声音把徐氏带来的大郎吓得埋入嬷嬷的怀里嚎哭起来。
容嫔只咬牙切齿的看着徐氏,总归是如今大皇子身份只有徐氏一人,她是占着理的。
要是徐氏再敢顶,她当下就会扯着徐氏一道去找贵妃,非把贵妃那张假仁假义的脸扒下来一层不可。
“娘娘做什么发那么大脾气,如今这个年纪了,还是平心静气多加保养才好,您纵然与徐氏不对付,大郎难不成也不是您的亲孙子了?他小孩子家,来看一看亲祖母却惊的哭成这样,您就舍得?”
就在徐氏气的忍不住眼泪时,大皇子刚巧从外面进来了,打断了一室的针锋相对,徐氏顿时再也忍不住委屈,抱过大郎来一同低泣了起来。
早朝后大皇子突然接了皇上的传话,要他去书房谈话,而大皇子本身也有政务要和皇上讨论,走到一半见了二皇子,说是看到大嫂抱着小侄子来了。
大皇子想想他也有些日子没来容嫔处请安,于是起意也来看看,却恰好听到容嫔在难为徐氏。
“这就是你的孝道?一进屋来不问青红皂白先护着媳妇和儿子,我这个生你养你的亲娘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吗?亏我一心为你,处处为你着想……”
容嫔被大皇子护媳妇儿的态度也气得够呛,情绪激动的指着大皇子,声嘶力竭的喝问。
容惠之前一直自觉地把自己站在角落,只恨不得缩在地缝里,如今一听容嫔对大皇子的话,心中就暗道不好。
不管容嫔是不是真的为了大皇子好,她这个态度大皇子肯定都是要心存抵触的。
大皇子一进门,就只看得到大皇子妃和皇孙受了委屈,皇孙哭成那样,大皇子哪能对容嫔有个好声气。
“母妃若真的为儿子考虑,就不要私底下再做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清清静静的在宫中荣养,不要再掺和儿子府中之事!既然大郎不讨母妃欢喜,那儿子就把惹您讨厌的儿媳和孙子带走了。”
大皇子早就深知容嫔的心结,知道她做那些都是因为徐氏和贵妃出自一系,让她不甘心了而已。
想起当年自己幼时容嫔做的那些事,如今见她为了和徐氏争较对自己的亲孙子又是这样毫不在意,大皇子对容嫔再无耐心,遂斩钉截铁的留下话来,抱过儿子,拉起大皇子妃就走了。
迎接大皇子等人背影的,是容嫔气急败坏的从桌上拾起,扔向多宝阁的一只木瓜,多宝阁上摆着的金盘和翠玉白菜应声落地,大皇子走的头都没回。
自大皇子进屋,就全程没有看一眼容惠,忽视的彻底,待他带着人走了,容惠在一室静寂里,心彻底沉了下去,对自己的未来更加不抱期待了。
她开始想着,若是真的容嫔无法把自己送出去,那能不能让自己回家呢?
之前的那场婚事怕是母亲已经退了,自己若是回家的话,未来会受影响吗?不过她好歹是进过宫的,应该也能算是优势吧?
不过不怎么说,出宫重新择一桩婚事,总好过面对今日这种闹剧,无端的被人厌弃,忍气吞声的来的好吧。
“唔……我这是图什么啊,生儿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容嫔双手掩面伏在桌上,忍不住抽泣起来。
比起徐氏来,作为亲儿子的大皇子所为,才是在她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剑。
另一厢,一出了名章宫,徐氏就抽泣着对大皇子道,“都是我不贤惠,惹了母妃生气,她要把表妹送进府,我不拦着就是了。我这是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表妹,不知道什么来历,怕是那起子心术不正的人,迷惑了母妃……”
张氏哭的眼皮都红肿起来,加上怀中的大郎也还是不住地嚎哭着,叫大皇子看着好不忍心,腾出一只手来拍着安抚徐氏。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母妃的事,你就不要挂心了。那个劳什么子容家来的女人,我会处理的。”
大皇子的态度让徐氏顿时有了底,望着他清俊英挺的侧颜,张氏心里忍不住泛起甜蜜来。
虽然容嫔让人膈应,可是大皇子是个有情有意的,只要丈夫的心在她身上,容嫔那样的婆婆,她也能忍下来的。
“父皇还要召见我,我得去小书房侯着,不能送你们母子回府了。”
把怀中的儿子交给奶娘,大皇子刘承瑞看向徐氏道。
“你自去忙吧别耽误了差事,我和大郎没什么要紧的,先去贵妃那里坐一坐,待你忙完,咱们再一同回府吧。”
尽管大皇子站在自己这边,可是今天闹得这一场,让徐氏心里还是堵的慌,决定去姑母那里倒一倒苦水,顺便让姑母找机会收拾容嫔,让她不要再煽风点火的折腾。
大皇子点头,于是和徐氏分开两路而行。
待张氏进了贵妃的宫里,把大郎交给嬷嬷带到隔壁休息,自己便迫不及待的向自家姑母抱怨了起来。
很多话徐氏作为妻子没办法直接和大皇子说,容嫔再不好也是大皇子生母。
那些委屈,那些对容嫔的憎恶,就只能说给娘家人听了。
只是徐氏说到大皇子今日依旧站在自己这边,那个容嫔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碍眼女人,也要被打发走了,正是得意时,却没发现贵妃今日并不像往常那样附和她或者劝慰她。
“姑母?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好一会儿子,徐氏才发现了异样,赶紧住了口,改为关心贵妃了。
“我没事……只是阿霞啊……”
贵妃好多话掩在喉咙里,却是不好说出来,忍的嘴里发苦,良久长叹了一声。
“姑母,到底怎么了吗?姑父日日宠着您,谁敢让您有丝不痛快?”
徐氏倒是真想不出来,身为贵妃又深受皇恩的姑母能遇到什么烦心事,宫里宫外谁不知道陛下眼里只看得到一个贵妃呢。
“算了,没事的。阿霞啊,容嫔那人你也是知道的,宫人出身,行事能顾及得了什么体面,外人对她也不敢有什么期待。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一举一动外人都盯着呢,可不能随意……”
贵妃知道这个侄女入宫前在家里也是受宠的,嫁了大皇子后又有自己这个例子在,自然是心气高了些,有些话她是没什么立场说的,因而只能旁敲侧击的劝慰一二。
“我知道,这不也没有和容嫔硬来嘛……都是大皇子主动说的,他一向对我们母子有心。”
想到丈夫,徐氏心中甜蜜,纵然皇上待姑母深情,大皇子对她也不差啊。
看着犹自天真的侄女,贵妃只能苦笑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今能松快就让她在自己这里松快一下吧,皇上已经叫了大皇子过去,怕是已经忍不住了。
大皇子性子贵妃最是清楚的,从小就是个好强的,有个那样的亲娘,徐氏不知道,贵妃却是清楚大皇子对容嫔的感情有多复杂。
这些年大皇子长在贵妃这里,难免也受他们的影响,自从她明着和大皇子说了二皇子今生只做富贵闲人,大皇子身上的压力也更大起来。
这些年凡是皇上的要求,他执行起来从来没有打过折扣的,做的只有更尽善尽美。
这样天生就是为皇位而存在的人,等他想明白了,又怎么能容许自己本身存在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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