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李家在这镇上向来不对付。
李家是原镇子上最大的家族，几乎可以说一手遮天，虽然凡尘是是有皇帝的，但对于家中出过修真者的人家，官员也不敢插手，李家虽然跋扈，但也很少做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几乎每百年就会有一个李家族人拥有修仙天赋被选入缘界，之后李家更是无人敢管。
直到三百年前，周家突然出现，扎根于此，还带着两个炼气期的修真者。
本身周家人数不少，加上这两个炼气期的人，周家一下子就成为镇上仅次于李家的人。
三百年的时间过去，在这无法汲取到修炼所需要的正常灵气的世界，两修真者也寿元耗尽，但周家已经稳定，李家奈何不了。
因为这个，周、李两家一直还处于敌对的关系。
颜姝墨不知道其中的纠葛，但也知道周家是目前唯一能跟李家抗衡的家族，因此当周赫过来，她眼睛就是一亮。
果然周赫在看见她时，也浅笑着点头与她打招呼，显然之前那位周青姐姐说的大公子，应该就是他。
“李公子，你与颜姑娘是朋友吗？”
李桥磨牙：“与你何干！”
周赫摇摇头，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道：“可在下与颜姑娘是朋友，正约好了中午一起用膳，顺便商议一些事情。”
李桥似乎对周赫颇为忌惮，闻言脸色更臭，却并未说出什么嚣张的话，而是将视线转移到颜姝墨身上，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颜姝墨含笑点头：“李公子，需要我请你吃饼子吗？如果不需要，我就先走了。”
“不用。”李桥挤出两个字，阴翳的看看两人，死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将手里的扇子握得扇骨都裂了才淡定下来，对还堵着颜姝墨的两人使了使眼色，离开了。
现在还不是跟周赫对上的时候，等着吧，他太爷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颜姝墨放松下来，对周赫道：“多谢公子解围。”
周赫摇头，浅笑：“颜姑娘误会了，在下是真的想要请姑娘用膳。”
她抬头对上周赫的眼眸，对方眼中虽然有笑意，但十分认真，身边没有太多的人，只有一个看着书童模样的青年，模样也十分端正，倒没有给人反感，她迟疑两秒就点头了。
颜姝墨回头对顾景年道：“你先回去。”
他摇头，拒绝了：“我跟你一起。”
周赫也笑道：“一起吧，木森，去给小公子帮忙。”
他身旁的书童点头，将顾景年身上的背篓解下来。
顾景年还想阻止，被颜姝墨按住了：“多谢周公子。”
“不客气。”
***
镇上周家酒楼内
二楼的包间里，周赫上座，颜姝墨其次，顾景年下座，桌子上放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屋子内再无其他人。
看出这姑娘也是个比较直率的性子，周赫并未绕弯子，先招呼他们姐弟俩吃饭，吃得差不多了，他便开口了：“颜姑娘，听周青说你的菜都是自己种的？”
颜姝墨点头，用帕子擦擦嘴，手也早就洗净，她其实真的是个爱干净的人。
周赫眼眸微亮的，道：“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颜姝墨动作一动，捏紧了手帕，有些犹豫，说是无师自通是不可能的，短暂的思考后，她说：“是我父母之前救过一个前辈，看我有些天赋，教了我一些。”
期间顾景年有些羡慕的看她，丝毫没怀疑她说过的话，缘界其实真的有不少隐藏高手，若是被看中，有可能被代入到更厉害的地方去，颜姝墨能有这个机遇，挺好的。
周赫起身，宽袖一甩，一手心贴着另一手背，微微弯腰，诚恳的低头，那样子，赫然将颜姝墨当成了高手，表达自己诚心，语气沉着：“姑娘，周某天资愚钝，但幸得姑娘所种蔬菜中的灵气得以入道，只是如今李家正与我周家有所龌龊，李家一百年前离家的一位炼气期修士即将回来，我周家需要姑娘帮助。”
颜姝墨吓得直接站起来避开，解释道：“我也只是一个才入道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不然李桥这般屡次找茬，我早就还手了。”
她很无奈，但说的都是实话。
周赫忙解释：“姑娘不用担心，我们需要的是姑娘蔬菜里的灵气，如今这凡尘界灵气凋零，仅有的灵气根本不足以入道，即使天资卓越之人，都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周某天赋一般，但因为姑娘，缩短了数倍的时间，如果姑娘能够帮忙，周某愿奉姑娘为客卿，到时李家的骚扰也不足为惧了。”
颜姝墨还有些迟疑：“你周家家大业大，我不习惯……”
周赫又补充：“您放心，到时候您需要帮忙提供一点灵力便可，周家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到您的，还有一点……刚刚周某给您解围，李桥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两位的……”
他话也没彻底说完，腰反而弯得更深了，这事他是故意的，让李桥以为他跟颜姝墨是一伙的，偏偏他又没有派人保护，他一定会想要看看这个让自己另眼相看的人有何过人之处的，他跟李桥从小斗到大，很了解对方。
但做完了，他还是得道歉。
这是阳谋，不是阴谋，颜姝墨之前也察觉到了，所以没有及时否认，因为她觉得周赫这人看着要比李桥要舒服不少，同时也觉得没有周赫说的这么严重，但这样一说，她还真的犯难了，原本准备好再次拒绝的话也没能立马说出口。
她在思考，周赫为了表示诚心，也一直弯着腰丝毫不动弹。
他才刚刚入道，不过练气一层的修为，最底层的实力，相比较能弄出那么多带有灵力的蔬菜的颜姝墨来说，是不够看的，自然要更加放低自己。
看了全程的顾景年脸色却分外怪异，他以为的表达善意的人，实际上也是为了颜姝墨手中那灵雨符来的？
而且她也为难了，因为李家的存在，因为周赫的出现让李家的威胁反而增大了？
他抿抿唇，有些事情，该问一下师傅了。
……
颜姝墨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要考虑一下。
周赫也没强求，而是说：“李家和周家在争夺一个矿地，本来这是批给周家的，因为检测到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刚好时间也到了，所以李家在抢这个，时间就在年后四月，希望姑娘能早日同意。”
颜姝墨抿唇一笑，没有言语。
年后四月，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七个月的时间，还早。
回家的路上，顾景年忽然问：“他为什么要算计你？”
颜姝墨偏头看他，另一手举在头顶遮挡太阳，反问道：“你不知道？”
顾景年垂眸：“知道，可是他明明可以用别的方法。”
颜姝墨笑了：“顾景年，你顾家都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还这么天真？听说过几句话吗？无利不早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财帛动人心，人啊，会为了利益做很多事的。”
他脑袋怏怏的点头表示知道，只是情绪越发低落，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背后的背篓仿佛越来越重了。
颜姝墨也不开解他，反而说：“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能理解呢？为了让我更有把握的帮助他，为了让李桥对我更感兴趣，为了让我更加厌恶李家……”
“每个人都是为了利益生存的，只是看这个利益是利双方，还是利一方，大概除了父母，再没有别人真的无私了，不，甚至就算是父母，也可能是为了传宗接代才生孩子的。”
顾景年心尖一颤，仰头问她：“你呢？”
颜姝墨低声道：“我也是为了利益，养着你，帮助你，是为了你能成长起来去报仇，别忘了，我们是拥有共同的敌人。”
他没有再说话了，一路沉默着，思考着。
周赫为了灵力，她为了报仇，师傅呢？他是为了什么？真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利益吗？
……
回到家，顾景年第一时间冲到自己师傅面前：“师傅，你收我为徒是为了什么？”
萧柏正打坐，闻言睁开眼睛，见徒儿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沉声道：“发生了什么？”
顾景年摇摇头，固执道：“师傅，你先回答我。”
萧柏想了想，说：“因为你这孩子挺不错，天赋也不错，我挺喜欢的。”
他刚露出一个笑容，却听师傅再次补充：“我也该有个徒弟了，不然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没准就直接死了，后继无人。”
师傅是为了让自己后继有人。
顾景年张张嘴，但舌尖泛苦，没能说出什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委屈。
当萧柏再次问他发生什么事后，他将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颜姝墨说的事情都说了一次。
然后……脑袋被萧柏敲了，只见他冷酷的看着顾景年，讥讽道：“是男人吗？”
“啥？”顾景年懵懵的捂着被打痛了的额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师傅嘲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矫情想些有的没的，你那姐姐说的没错，谁活下去没有目标，有几个人能无私奉献自己不要任何利益，就说你，救我不是为了破灵丹吗？你有什么资格难过别人为了利益而跟你相处？重要的是后来有没有感情，有没有真心，以及你有没有吃亏！”
顾景年被敲了一下，再听到这么一段话，忽然恍然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说白点，都是有目的的，有人冲着脸，有人冲着钱，有人冲着性子，其实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就好。
萧柏见他明白，满意的点头，挥挥手，道：“你要是不想再被你姐姐帮助，等我再恢复一点就走，也不要她的灵水了，要是愿意被帮助，就去给我拿灵水，尽量恢复快一点。”
“……是。”顾景年乖乖点头，终于没有了那点矫情的难过，出去前说：“拜师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应该明天就举行。”
“嗯。”萧柏应了，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摇摇头，这徒儿，心性还是不够，得找机会让他锻炼一下了，这般想着，徒儿刚刚说的周家的事情也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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