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那些事情,如今也无人敢得罪她。已然是权倾六宫的贵妃娘娘, 在陛下立后之前, 她们当中, 谁也越不过舒暖去。
太后落马的事儿上, 薛樱出了力,在后宫很是威风。当日贤妃将管事儿的权力交给她,后宫中人一度以为她的风光要来了, 就连今儿除夕夜, 也隐隐以她为首,反倒是李昭容, 面目沧桑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比之舒暖和薛樱众星拱月般等春风得意, 显得分外凄凉。
舒暖心中微微一叹,贤妃离开之前, 还曾托付过她一件事儿。等皇帝遣散六宫之日, 请她给李昭容寻个好去处。古往今来, 后妃们被遣散回家, 总是昭示帝王恩德的事情, 家中自然是乖乖奉养不敢怠慢。
如薛樱这等年轻漂亮的女子, 为着讨好皇帝, 也会有男人源源不断上门求亲。可李昭容不年轻了, 二十余岁的女子,相貌又不是顶顶好看,也难为贤妃替她操心。
舒暖望着她, 李昭容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李昭容极快地移开眼神,可那一抹黯然,还是深深留在舒暖脑海里。
薛樱领着几个妃嫔凑到跟前,笑眯眯道;“贵妃娘娘今日依然光彩照人,妾身等可羡慕死了。”
舒暖一双美眸盯着她半晌,莞尔一笑:“你也很好看。”她拍拍薛樱的肩膀,不再说话,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她心中有些怜悯,薛樱这会儿春风得意的,不知道待会儿会如何。
夜色渐深,皇帝散了前朝的宴会,却没有过来,只命大公公和小林公公一同过来宣旨。
当圣旨上的内容被念出来时,整个长生殿安静的宛如坟场,欢乐的除夕夜,刹那间放佛掉进了冰窟。
舒暖率先起身,“谢陛下恩典。”
他的圣旨说,太后新丧,他要守孝三载,没得耽搁了后妃们的青春年华,便开恩送众人回家再嫁,宫中内廷自会陪送一份嫁妆。这些妃嫔此后,与皇家再无瓜葛。
一屋子女人都懵了。
没想到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这群贵族女子,入宫的初衷便是承宠,得到宠爱和地位,反哺自己的家族。
个个都怀着大志进来,怎么会愿意如此离开。
可圣旨以下,她们却不得不遵旨。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长生殿中哭声一片。
不好说是因为不舍得皇宫,舒暖叹息一声,也擦了擦眼角:“忽闻太后娘娘薨逝,妾身等悲痛不已。”
幸而还有个太后的死,能让她们痛痛快快哭个够。
薛樱没哭,怔怔跪在人群里,眼光环视一周,忽而有了焦点,她站起身冲到舒暖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贵妃娘娘,我不想出宫,求求您去给陛下求情,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实属大不敬,圣旨已下,岂能收回。
舒暖却只觉得心酸,当日在储秀宫中,一同为了入宫学规矩,经历了非人的训练,她们怎么甘心?
若非自己别有目的,恐怕也……
可不甘心也得甘心。
舒暖盯着她:“薛樱,我也得走,日后我便不是贵妃了。”
薛樱一愣,瘫倒在地上。陛下那么宠爱白舒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怎么会让她也出宫?
“怎会……”
“陛下的旨意,不可违逆。”舒暖顿了顿,“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儿。”
好事儿?薛樱自嘲一笑,怎么算是好事儿?父母栽培她多年,一心只要她飞上枝头做凤凰,反哺家族,可她却灰溜溜地回去,有何颜面面对父母?
舒暖不语。留在宫中并不是好事,皇帝经历那么多事情,本就对这些妃嫔没有感觉,在宫中十年二十年独守空房,得不到宠爱,得不到地位,岂不是更苦。
毕竟,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强迫自己去宠幸妃嫔。
若一生都那般凄苦,倒不如回家改嫁。
薛樱知道求她没有用,便将目光转向李昭容,李昭容跟随陛下多年,多年的情分,总不能真的将人赶走,“李昭容……”
李昭容的声音无欲无求:“出宫是好事儿,你这般模样做什么?”
薛樱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多言。
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人能反驳,自打太后出事,这全天下就没人能制辖陛下,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听着四周悲声,舒暖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外走去。
长生殿外依然灯火通明,带着新年的欢喜,红彤彤的灯笼照的天地间都灿灿亮亮的。
她站在廊下,瞧着天上闪烁的星辰。
“怎么出来了?”是皇帝的声音。
舒暖偏头,“心里难过的慌,看着她们,总觉得可怜。”
“人世间谁不可怜?”皇帝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心中都有苦,她们还年轻,日后总会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舒暖无话可说。
他过于冷情,也过于明白。
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不管怎么哭怎么闹,这些个妃嫔也全都被送出了宫,舒暖本也该回合州白太守府上,却被留了下来,仍旧住在清宁宫,对外只道是病了,暂时无法启程。
这话的意思便是,日后病好了,该走还要走。
舒暖本也没打算留下,只是要等着看沈家人的死状,才会多留几个月。
李昭容却不肯回娘家,也不愿意嫁人,请了旨意上庙里陪着贤妃去了。
后宫一夜之间变得空荡荡的。
到了春日,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三月春雨绵绵,在一场一场雨中,终于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科考。
举子们齐聚京都,住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京兆府尹巡逻的人手都加派好几倍,维持京城的治安。
科考成绩出来这日,舒暖就站在御花园,听着午门外的钟声响起。
这任科举是本朝规模最大的一次,选拔了五百多进士同进士,这些人没几日便被安排了官职,匆匆忙忙奔赴各地上任。
盛元四年五月,圣上下旨,命刑部大理寺查处各地官员恶行,依法处置。
这个变故,令全天下的官宦都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先帝仁厚,纵容的他们什么都敢做,斑斑劣迹若被翻出来,个个都要被株连九族。
可惜皇帝没给他们自救的机会,盛元四年这场变故,来的快处置的更快,各州长官大半都被撸去职位,五百多名新科进士,都补不上这场空缺。
好在缺漏不大,明年开场恩科,便足够了。
其中,合州郡刺史沈天舟被额外拉出来处置,他的罪名令人害怕,小到夺人田产,逼人为奴,大到杀人全家,无恶不作。
他被判了凌迟,沈家为官的男丁都判了斩首,直系女眷也判了斩首,旁枝的男丁女眷们,都判处流放,年份和地方各不相同。
连带着跟他有利益来往的亲眷,也都或轻或重被判处罪名。
真正的株连九族。
行刑处斩这日,舒暖站在城楼上,遥望着合州的方向。
午时三刻的艳阳照的她眼睛发疼,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难过。
·多年之后,终于看到他死。
多年之后,终于大仇得报。
看似很简单,起身很难,艰难的她几乎站不稳,扶着墙壁才能稳住身形。
她说不出话,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折磨自己多年的仇恨终于得到解脱,她想,就算现在去死,也不再有遗憾了。
堵在心口多年,折磨的她痛不欲生的某种东西,也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只是……
舒暖回头,看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
她还欠了旁人的情债,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
舒暖踩着阶梯走下城楼,往养心殿去,皇帝就负手站在门前,静静看着她,问她:“你可好?”
你可好?这三个字,平平淡淡的落在耳中,舒暖却险些哭出来。
越是平静,越是难受。
舒暖握着拳头,“很好,这些年,我从未这般畅快过。”
“还走吗?”
舒暖哑火,低头想了想,“走。”
她声音喑哑:“我还有三年孝期未守,这三年,我得回家守着。”
望着皇帝平静的眼神,舒暖心一横,“只是我一个单身女儿家,孤身一人住着,难免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还需你帮我。”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好。”
三年罢了。
他也有三年的孝期,恰恰正好,至于她还需要自己,就足够了。
三年后再见,又是新的开始。
舒暖离开这日,是个大晴天,迎着东方的日出,她坐在马车里,朝着皇帝挥了挥手。
马车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儿。
清风徐徐,拂过城墙处的旗帜。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这儿啦,接下来就是三年后,唉。
暖暖已经很开朗了,一般人碰见全家人因为自己而死,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呀。
大家多爱暖暖一点儿吧,她好惨的。
《小娇后日常》by鹿热热
从到大她都唤他为大胖,但她如今不能再唤了……
皇帝,是她青梅竹马,是她夫君。
世人说,皇帝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那是他们不了解他。
世人说,皇帝后宫独宠皇后一人。
那是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
她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她的。
谁知道,那天他背着她。
她问:“我重不重?”
沉默了半宿,他才回答。
“整个江山都我身上,你说重不重。”
原来,她可与他的江山所匹敌。
“不,你比江山更重要。”
#我竹马当皇帝后我成了皇后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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