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暖立在原地,眉眼间落下一片阴影,鼓足勇气,唇角弯起温柔的笑。
她在人群里,装的宛如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活泼娇俏道:“姐姐觉得,哪队会赢?”
她盯着一旁的人,眼角余光却瞥向皇帝和太后的方向。
自己的举动十分逾越,舒暖特别清楚,在君王面前,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可是,她总要让对方知道,宫里有这么个人。
那两个人连身子都没动,只听得太后冷淡的声音:“噤声!”
周围响起窃窃的偷笑,那些人对舒暖丢脸的事情,觉得十分好笑。舒暖自己一无所觉,心里逐渐升起一丝挫败感。
她生有绝色的容颜,勾人的身段。以为凭借卓绝的外貌,就能让所有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所以她选了这条路,以为很快就能报仇。到时自己的死活,也便不再重要。
可没想到,瞒天过海造个新身份不难,突破重重艰难险阻入宫也不难。
最难的恰恰是勾引男人,她原本以为最简单的。
可是她怎么能放弃,今日之后,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若给错过了,她一辈子都不甘心。
舒暖看着底下的比赛,过了半晌,那群少年郎终于分出胜负来。
接下来,皇帝要从楼上下去,嘉奖胜出的队伍,这一路来回,都只有他和几个太监。
舒暖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从狂跳如雷,逐渐变得平稳而安静。
这是最后的机会,接下来的饮宴是男女分开的,她见不得皇帝。之后就要回宫,她更接触不了皇帝。
皇帝从楼梯上下去后,太后打了个呵欠,不悦道:“哀家先走了。”
明摆着不乐意看见皇帝。
也没人敢拦着她,众人目送太后离去,贤妃望着底下的方向。获胜的队伍站在那里,那群少年郎君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皇帝就从楼上走下去,走到人前。
趁着没人注意,舒暖悄悄从妃嫔堆里溜走,蹑手蹑脚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而去。
她手里还拿着方才的扇子,衣领却扯的开口更大,露出肩膀上一颗明艳的朱砂痣,血红的色泽,仿佛引着人亲吻上去。
与洁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万里的雪色中,一株梅花悄然绽放,点缀着年轻女子娇嫩的身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美,也善于利用自己的美丽。
这会儿拿扇子遮住肩膀,提着裙子等在楼梯边上,还不忘用光鉴可人的大理石地板照照自己的脸。
等了一会儿,底下便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人声。
“陛下,待会儿还要饮宴,您可别自己走了。”大太监苦口婆心的劝说,“算奴才求您了。”
“朕……”皇帝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他看着楼梯上方垂眸往下走的美丽女子,不禁哑然。
舒暖心里终于开始紧张,却只能装作不经意撞见的模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不敢朝前面看,疾走两步,仿佛脚下一滑,便摔下去。
千钧一发的那刻,抓住面前男人的衣衫,趁着由上往下的地形优势,摔进他的怀里。
手中的团扇落地,洁白的肩膀裸裎相见,全然呈现在男人眼中。
碧绿的衣衫下,雪白的肌肤,赤红的朱砂痣,强烈的色泽碰撞是别样的诱惑。
皇帝下意识伸手要将她给扔出去,却在最后一刻顿住,将少女柔软的脸颊按在自己怀里,不给她看自己的脸。
沙哑着嗓子问:“勾引朕?”
说句真心话,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勾引了,许许多多的女人,脱光了衣裳想要爬他的床,可那么多女人,都不曾集齐他半丝欲望。
面前半遮半掩的女子,似乎打破了这个禁忌。
喉间隐隐有些干渴。
舒暖心跳砰砰砰的,一阵快过一阵,被他按在怀里,耳边是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舒暖耳朵微微泛红,却来不及羞涩,心中甚至不禁有些发愁。这个皇帝似乎有痨病,离的这样近,自己会不会也染上?
染上便染上吧,顾不得这些。
舒暖伸出细白的胳膊,小猫抓似的想推开他,细声细气道:“陛下,妾身……妾身只是想下去看看……”
拙劣的谎言简直不堪一击。
舒暖也没打算真的瞒过去,今儿这么一会儿,自己作了无数次妖,皇帝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何况面前的帝王,一向被人称赞心思深沉,机敏聪慧。
她细白的手指推着男人的身体,实质上却是勾引,努力在他身上点火。却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轻叹一声,感情复杂又难过。
接下来,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眼睛。
他手上有粗糙的茧子,热乎乎的,捂着眼睛。舒暖不懂他要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你想要的,都会有。”
舒暖还没想清楚,就被松开手,陡然而来的光明刺激着双眸,只看见男人从身边拂过,身上带着淡淡的冷香味儿。
舒暖微微一怔,想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望着皇帝的背影,眨了眨眼,想张口,却被大太监拦住。
太监目光平静:“主子先回吧。”
舒暖只得跟在后头,低眉顺眼缀在妃嫔最后头,好在大家都不敢直视天颜,也没有发现多个人,也可能是发现了却不敢说,好似无事发生一样。
只有贤妃扫视她一眼,眼里有些淡淡的怜悯。
***
夜晚的饮宴在观舟楼上举办,太后领着女眷在左侧的殿内,皇帝便带臣子们在右侧。
丝竹声声,歌舞不休。
诰命夫人,太后,妃嫔们其乐融融,饮酒作乐,好不快意。
夜色将晚,舒暖饮了两盏酒,脸色微红,耳边传来承恩侯夫人的声音,这位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单喝酒也无趣,臣妇想着,咱们可否玩些小游戏。”
她环视一周:“这儿多的是年轻女孩子,不如让她们做个游戏,咱们看着也高兴。”
这话说的,遭受到许多人不喜的目光。什么叫让年轻女孩子玩,她们看着,是把人家贵胄千金当做什么了?
讨好太后便罢了,这位承恩侯夫人,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东西?她太将自己当回事,口吻言语,宛如另一个太后。
可太后紧跟着发话了:“极是。”
贤妃不得不站起身,给这两个老妇人打圆场,“既然太后有意,妾身想着不如妾身打头,跟姑娘们玩一出击鼓传花,贺端午佳节。”
她说的有水平,是为贺端午佳节,不是取乐旁人。
舒暖觉着贤妃真是不容易,长在承恩侯府,却没变得眼高于顶。
贤妃不待太后同意,便浅笑道:“本宫这儿恰有一枝月季,待会儿鼓声停,落在谁手里,谁便献艺,不拘歌舞,书法画画亦可。”
鼓声响起来,那花儿便到处乱飞,片刻之后,鼓声停,花儿正落在舒暖案子上,粉红的花瓣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贤妃道:“白妹妹?”
舒暖拿着花儿站起身,低眉笑道:“妾身没什么才华,今儿便唱个曲儿,庆贺佳节。”
她启唇,唱了个合州的民间小调,清凌凌的声音如铃铛一样悦耳,带着合州的潮湿气息。
艳惊四座。
许是饮了两杯酒的缘故,舒暖陡然觉着眼睛热热的,想起很小的时候,爹爹和娘亲牵着她的小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句一句教给她唱歌。
一瞬间,她的心,又冷硬几分。
一曲毕,舒暖收拾心情,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的歌声极好,承恩侯夫人掩唇道:“白宝林的歌声真不错,像百灵鸟似的,我家的歌女就没这个本事。”
这样的近乎侮辱的话,谁也不能白白忍了。
舒暖沉下脸,偏头看向承恩侯夫人,弯唇道:“若夫人舍得,我可以教夫人,到时候,夫人亲自调/教府中歌姬,想来能称心如意。”
承恩侯夫人脸色一沉,拍桌子怒道:“你什么意思!”
舒暖眨了眨眼:“夫人怎么生气了?”
上首坐着的太后看的正高兴,听见她们争吵,不悦道:“吵什么吵,都闭嘴!”
舒暖便笑着坐下,心里终于痛快一些。承恩侯夫人讽刺她是卖笑的歌女,她就讽刺承恩侯夫人还不如卖笑的歌女。
自己倒是不大在意,只是对方恐怕要气死了。
看承恩侯夫人的脸色跟吃了大粪一样难看,舒暖难得有点快乐。
鼓声又响起来,一轮又一轮,再也没传给舒暖。
只是,她转头的时候,看见贤妃的目光,带着隐隐的探究。
舒暖觉得她是个谜。
做的每件事情都让人看不懂,甚至看不出她是想帮太后,还是要与太后作对。
夜色渐渐深了。
击鼓传花停下来,太后起身道:“哀家倦了,今儿便散了吧,问问皇帝,那边何时结束。”
小太监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战战兢兢回禀:“太后娘娘,陛下那边已经结束了,陛下酒醉,已经在观舟楼歇下。”
两个已经。
太后的脸色,瞬间如同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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