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乔音发完语音, 又马上给谢落羽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宁静黑夜里, 唯有微信视频独有的音效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她接连拨了好几个，谢落羽既没有接，也没有回复她消息。
她没来由心慌起来, 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又要不受控制地离她而去。
她一次又一次拼了命地往前跑, 一次又一次不死心地给谢落羽发语音。
【落羽姐，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回下我消息？！】
【落羽姐，你现在还好嘛？】
【落羽姐, 你是不是遇上那帮人了？】
【落羽姐, 你回我一下好不好, 我马上就要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
偶尔有几个逃掉晚自习走在路上的学生, 无不都震惊望向她, 乔音仿佛听不到身后老师的呼喊, 也听不到路人的议论声，她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往前跑去。
她第一次觉得学校大得可怕, 仿佛怎么跑，都跑不到学校大门。
出神间, 在转角的一个地方, 她猛的跟迎面一人撞上, 对方嚷嚷着骂了她几句, 她才回神停了下来。
她攥着手机，躬下身子，急促喘息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谢落羽之所以迟迟没回复，那十有八九是因为她遇上那帮人了，她已经被那帮人控制住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要杀谢落羽，还是要以谢落羽为人质来要挟警方。
况且哪怕她再厉害，她也终究敌不过几个大男人的力量，更别说还要带着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女生全身而退。
她忽然想起什么，立马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她快速道:“秦息，那帮人今天又给我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寄了快递，她现在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她急问道:“我们队里还有其他人守在学校吗？如果有的话，那这事就好解决了。”
电话那边渐渐沉默了下来，数秒后，她才听到他慢慢道:“警力都被派到周围没有监控的各条路道布防了，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也要十五分钟。”
即便在凶手逃跑前，警方及时赶到，那在这学校周边，对于持有枪支和利器的凶手来说，反而会加倍的有恃无恐。而警方必须要把群众的安危摆在第一要位，尽可能将人员伤亡率降为零。
乔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听着这话，她有些焦急地追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要不我……”
“乔音。”
秦息突然沉着声喊了她一声，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好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李思思父亲手机已经找到了，凶手把它扔到了马路上，而按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凶手这次应该只是想抓个人质来换取逃跑的机会，鉴于他们先前的行为，他们完全有可能半路就杀了人质。”
“所以呢？”乔音轻笑着反问了一句，秦息默了片刻，坚定出声道:“所以我要你把人质保出来，由你替换人质，尽可能把凶手拖到明天中午十二点才走，保住你自己的命，这两点，”顿了顿，他沙哑着声道:“尤其是最后一点，你能做到吗？”
乔音只身一人停在空旷的办公楼前，晚风吹来，她望了眼远处燃起的万家灯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好啊。”
谁让这是他第一次有求于她。
只是她为了他一句话去豁命的行为，他又能拿什么来回报她呢，她的秦大队长。
她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其实哪怕秦息不先提出，她待会儿也准备主动说的，她知道她自己怕死，但她更知道，比起她的视而不见，她更害怕眼睁睁看着谢落羽因她而落得任何不好的下场。
可惜这话，到底是让他抢先一步说了。
乔音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在跑出校门的过程中，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从学校回谢落羽家要经过的巷子口。
凶手既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出现，那就说明，他们肯定做好了充分准备。
更甚者，乔音不禁开始怀疑起，谢落羽的微信消息会不会是凶手发的。
既然谢落羽是下午领的快递，那她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才告诉她，哪怕真是临时想起来，谢落羽又怎么会巧得用如此轻松的口吻给她发了一长段话后的下一秒，就立马失联了。
冷静下来后，乔音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因为高一学生下晚自习最早，所以在高一学生放学后，她再跑出校门，门卫就不会阻拦了。
她一边回想着，一边往前面的一个昏暗小巷跑去。果不其然，她刚跑到里面，便瞧见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这里路灯暗，过往路人也少。
男人一手落在女人脸上，一手停留在女人腰后，加上两人挨得近，若是寻常人看去，只以为是小情侣在做些亲密行为，恨不得加快脚步就溜。
但乔音认出了女方就是谢落羽，她估摸着，凶手应该是一手捂着谢落羽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一手拿着枪抵在她腰侧。
谢落羽使劲儿冲乔音摇头，示意她赶紧跑，乔音递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缓缓停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平静开口道:“我已经来了，你先把她放了吧。”
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还不到一米七，他脸上戴了个黑色口罩，全身上下穿着明显宽松一号的衣服，他死死捂住谢落羽的嘴巴，退后半步道:“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来？”
公鸭嗓，听上去二十来岁的年纪。
“那不然呢？你们不就是在等我吗？”
男人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对方的动作让乔音更加确定了，谢落羽确实是一开始就被凶手控制住了，而凶手真正想把控的人质，或许真的只是……她。
可她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用她来做人质。
“好！”男人似乎想通什么似的，但出于不放心，他仍是警惕道:“在你过来之前，你必须先把你身上的枪和所有利器都放地上，等我觉得可以后，你再自己走过来。”
乔音点了点头，她没有带枪，所以她摸了摸口袋，很是自觉地把可折叠刀拿了出来，放到前面的地上。
也是这时候，乔音才发现旁边停靠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里面迅速走下一个高个子男人，对方一言不发走到她面前，将她刀子收走后，电光火石间，对方抓住她肩膀，曲起膝盖便朝她腹部撞来，所幸乔音反应快，她迅速反身踹了对方一脚，男人后退了小半步，她才没有受伤。
“老三！”面包车里传来一道阴沉男声，“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带她上来。”
高个男人十分恭敬地应了一声，他嗓音嘶哑得厉害，听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
乔音望向车内明显可以做主的男人，上前一步道，“既然我已经没有可以防身的利器了，你们可以放她走了吧？”
车内的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直接朝矮个子道:“行了，等这女的一上来，你就马上把另一个给放了。”
矮个男人同样点了点头，上车前，乔音回头看了谢落羽一眼，谢落羽仍是被紧紧捂着嘴巴，她焦急地看着乔音，不断发出呜呜声响，乔音冲她宽慰地笑了下，赶在高个男人粗暴推她上车之前，她率先一步坐了进去。
车内总共坐着两个人，除了副驾座的为首者以外，还有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司机，哪怕是在车内，两人全身也都遮得严严实实，纷纷戴着口罩和手套。
高个男人上车后，似乎是对她踹他的那一脚还耿耿于怀，在蒙她眼睛，拿绳子绑她手脚时外用力，痛得她连连倒抽冷气。
乔音手脚被困，眼前更是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矮个男人随后松开了谢落羽，极快跳上车，她听到一阵用力的砸门声响，车子开始不要命地朝前驶去，偏偏又能在每个看似危险的瞬间，及时把控住车速，这说明司机不仅对这一带熟悉，车技还相当不错。
见乔音安安静静坐着，也不说话，矮个男人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这女的原来也不只是个花瓶嘛，心态还挺好，不吵不闹的。”
乔音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只一心想要冷静，不能在凶手面前泄露些什么，却忘记了，假如她真的表现得太过冷静，凶手反而会不放心她，对她关注得更多。
于是她好像出于下意识地、又有些害怕地咬了下下唇，却又很快恢复到平静模样，矮个男人见状，不由得嘲讽出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强装出来的。”
“你究竟能不能用你脑子想想，”副驾驶座的为首者怒声道:“假如她真那么没用，警方会派她去一中嘛？！”
这话成功让矮个男人闭上了嘴，但想起他原来查到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不满反驳:“但这女的确实是个新人啊，而且我听说，她居然是为了追个男人才跑去当的警察！”
乔音立马发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几道，她偏开头，脸上慢慢露出些被人拆穿心事的难堪，她微红着脸，嘴硬道:“就算我是因为这个才去当的警察，也比你们这些社会败类要好！”
话音刚落，高个男人突然抬腿狠狠踹了她一脚，乔音由于看不见对方动作，顿时痛得躬下了身，在心里把秦息狠狠骂了一万遍。
不过因为她挨揍的这个插曲，车内的人倒是对她放松了警惕，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了许多，她可以专心思考其他事了。
狭窄路道上，车子开得又急又猛，乔音身子也不受控制地颠来颠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帮人忘了，她手机至今还在她口袋里，没被没收，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信号了。
她强忍着不适，默默记下这一路来，车身转的方向，以及总共转过几次方向。
她以前有段时间沉迷赛车，成天疯了一样地学，因此能凭借大致感觉判断一些。
因为看不见，她只能靠在脑海回想，车上总共有四个男人，除了还没开过口的司机，坐在副驾驶座的老大、被称为老三的高个男人、以及矮个子男人，都纷纷和她说过话了。
毫无疑问，这三人里，只有矮个子男人心思最简单。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隐觉得，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有道不大友好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瞥向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仿佛她已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许是见外面狂风大作，为首的人命令司机停了下来，她被人推着下了车，跟着他们进了一间布满灰尘气味的房子。
“哥，我们今天在这里住吗？”矮个子问。
“对，明天早上再走。”
四人紧跟着又说了些话，但他们声音压得低，她只能听到一些简单的“好的”、“那就先这样”。
四人脚步声逐渐分散开来，随后有道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她听到了椅子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对方应该是想把她连同椅子绑在一起，他帮她重新捆上绳子，对方褪下手套后，两人难免会手碰到手。
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粗糙，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对方双手，结果他左手手心明显比右手手心多了几块结痂带来的粗砺之感。
她慌张收回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大哥，其他三个人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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