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将温瑜三人引进内院厅堂里,此时厅堂中已将立上了一扇巨大的屏风。但是依然可以隐隐看见屏风后坐着的两位女子。
待到入座后,吴府的丫鬟给他们端了几盏茶。
温瑜没着急说话,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看向那名见过凶手的门吏,门吏冲他点了点头。
温瑜心中有数了,此时吴老爷已经干咳了好几声,明显他也察觉到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温瑜放下茶盏,对吴贞问道:“不知吴小姐在近日可曾见过卫麟?”
屏风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生:“回大人的话,小女确前些日子确实见过卫麟几面。”
“什么!”温瑜还没说话,吴老爷先惊呼出声:“你怎么可能见过卫麟!你成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接着他又有些尴尬的看了温瑜几人一眼,似乎是怕这种消息传出去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
温瑜安抚的对他笑了笑:“吴老爷放心,在下跟你保证,今日我来吴府说的所有话,绝对不会往外传出一个字。”
吴老爷还没有回话,后面吴贞又开口道:“我与卫二公子早有婚约,就算是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天前我跟母亲去寺里烧香的时候,就曾偶遇过卫麟,还说了几句话。”
温瑜感觉很奇怪,吴贞现在简直就是在自污名节,生拉硬拽一定要将自己和卫麟扯上关系。
他想不通,不再纠结于这一点,又问道:“那不知吴小姐对卫麟的死有何看法。”
吴贞依旧表现的很平静:“小女感到非常惋惜,卫家两位公子都与小女有婚约,又都英年早逝,也许是我命中带煞,就在之前我已经决定去道观出家,为两位公子祈福。”
众人都听呆住了,这又是什么展开?虽然卫大郎是她吴贞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但是卫麟的事完全是卫家一厢情愿啊!两家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前段时间吴老爷还跟周纨计划着要结亲呢,这还不至于怪到吴贞头上吧。
吴老爷此时也是暴跳如雷:“荒唐!胡闹!我吴满江的女儿凭什么给他卫家守节!谁准你这么想的!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在家给我好好抄几遍《女戒》和《孝经》!”
温瑜看吴老爷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估计要不是有外人在此时他都能用家法,于是先沉默了片刻,等感觉吴老爷气消了一些。冷不丁大声开口问道:“吴小姐能解释一下,为何会有人在案发当日,看见你出城门去往凶杀现场吗?”
“啪……”坐在吴贞身边的那名少女显然被温瑜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吴贞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依然很镇定:“大人莫不是怀疑是我杀的卫麟?案发当日,小女全天都在表妹房中陪她读书,家中人都可以作证。”
此时吴老爷再迟钝也感觉出温瑜来着不善了,不悦道:“大人这是何意?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反倒审起我家贞儿来了。我女儿平日里门都不出,怎么可能杀人!”
邓武在一旁讥讽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女儿不出门了,刚才她说自己跟卫麟见面你不是也蒙在鼓里。”
“你……”吴老爷气恼的还要反驳。
温瑜打断他:“邓捕头不可无礼,既然吴小姐不清楚,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温瑜带着手下起身,接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凶手有没有藏好凶器,毕竟沾血的衣服好烧,刀剑可没办法毁坏。”
吴老爷黑着脸让管家送客,然后转头就叫人看好吴贞,不许她走出家门半步,等过几天他再找吴贞算账。
吴贞房内,吴府的表小姐赵应姝紧张的走来走去:“怎么办,那姓温的一定是知道我们做的事了!说不定手中还有证据!不然他怎么会说那种话!现在可怎么办……不然这样,你跟我回绵州老家,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是那里还有几个亲人,我们先躲一阵子……”
吴贞好笑的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一样东转转西转转:“姝儿莫慌,如果温县令真的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他今天来就直接来拿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借口询问。而且你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吴贞温柔的看着她:“不是\'我们做的事\',杀人的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哪怕官府真的来抓人,这所有的一切也与你无关。”
听她这么说,赵应姝气的俏脸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娇叱道:“好你个黑心肝的死人!事到如今了还在讲这种话,当初你把我骗到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吴贞赶忙连哄带劝,总算是把人稳住,她轻轻搂住赵应姝肩膀:“是我不好,明知你我皆是女子,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却依然对你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卫大死了,我就想着这次终于能长相厮守了。结果卫麟和周家又来插了一脚。”
吴贞脸上闪过一丝狠决:“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没有卫公子,也会有张公子、李公子,老天不让我们好过,我就自己想办法!反正这辈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应姝心中隐隐不安,看到吴贞这样,又不好说什么:“那匕首事你打算怎么办?”
吴贞不语,那天她杀了人之后仓惶逃回吴府,担心事情败露,就将杀人凶器和自己染血的衣物交给心腹丫鬟,让她先就附近埋起来,如今看来还是不太安全。于是叫来丫鬟,跟她讲让她这几天找个没人的时间,将那些东西挖出来扔远一点。
不得不说,吴贞即使再聪慧坚毅也是个十六七岁的闺阁少女,假如她经历过《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少年包青天》这一众现代刑侦剧的洗礼,那她绝对不会这么着急。
温瑜这段时间早就派人在吴府内外监视。
那丫鬟刚刚把掩埋的东西从土里挖出来,立马被抓个人赃并获。但是那丫鬟忠心,任凭温瑜如何审问也咬牙不开口,只说自己闲着无聊挖土玩,不小心把东西挖出来了。
温瑜头大,她不开口,温瑜作为一个现代人也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对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用刑,只能暂时将她收押,等候发落。
温瑜觉得,他要是吴贞,自己派去销毁罪证的下人被抓住,自己也该坐不住了。索性就守株待兔起来,看吴贞接下来怎么办。
谁知第二天中午,就有人来击鼓。
在明代,一般都是在大门东侧立有一架鼓,如果没有人命或是大冤,告状人是不能随便击鼓喊冤的。但告状人击了鼓,知县就必须升堂理事。
于是温瑜连饭都没吃,就升堂断案。
这时候审案还是要按流程来,堂役先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升堂”。在这之后,温瑜身着官服从暖阁东门进来,坐上大堂,让人将击鼓人带上来。
到了公堂,只见地上跪着一位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曲眉丰颊,朱唇皓齿,亭亭玉立仿佛一棵迎风的杨柳。
温瑜一拍惊堂木,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击鼓”。
那女子说道:“会县令大人,民女赵应姝,绵州人士,如今暂住在表舅吴满江家中,此次前来是就卫麟被杀一事前来自首的。”
“什么?你说卫麟是你杀的?”温瑜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回想起,之前在吴府屏风后面的两位女子。另一个好像就是这位赵应姝了。
温瑜一边先挑一些小问题问赵应姝,一边叫衙役喊卫家来人。
片刻后,卫凇和卫平匆匆赶来了。
卫凇一看到赵应姝,恨的咬牙切齿“就是你杀了麟儿?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蛇蝎妇人为何要害我儿性命!”
赵应姝在台下冷笑:“你卫家在蒙阳恶贯满盈,我看卫麟那厮不顺眼,替天行道取他性命不行吗?”
“你放屁!”卫凇恶狠狠道“我卫家坏事做尽,你吴家就是什么好人吗!”
赵应姝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吴家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姓赵,卫麟贪花好色,在城外寺中曾言语上对我不恭敬,我捅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
卫麟卫平听她这么说作势要上去打她。旁边衙役赶紧拦住,“肃静!”温瑜又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守城门吏看见的明明是吴贞,赵应姝又为什么要为吴贞顶罪呢。
于是温瑜决定先将赵应姝收押,待审问出结果再做处理。
谁知赵应姝不愿跟那些前来押解她的衙役走:“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今天是温大人抓住了我的丫鬟,我没办法才来认罪,但我从不后悔,也不愿受牢狱折辱。”
她整理了下衣裙,突然大喊一声“爹娘!女儿来陪你们了!”随即一头撞在大堂的柱子之上,当即就断了气。
众人没想到她会自尽,都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只能让人把她的尸首抬回吴府,叫吴府的人好好安葬。
温瑜本来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不少疑点,打算继续往下查。
结果次日清晨,就听人说吴家小姐吴贞,被发现倒在赵应姝的尸体旁边,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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