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乔书亚嗯了声, 并不多问“要再看看吗,还是继续逛”

    “再看一会儿。”

    斯华年踮起脚尖朝人多的地方望了望, 大家都只是在交头接耳,也许是被刚才的惨剧吓到了, 没有人再上前挑选石头。

    除掉刚才切开的那一颗,剩下的确实卖相不好。灰扑扑、奇形怪状的堆在那里,看一眼就不想再看。

    石头贩子费尽口舌地推销, 但是有了刚才的例子, 就算有些石头上开了个不错的小窗,也没有人愿意花钱了。

    “书亚, 你说那些要多少钱”

    都是些挑剩下的,乔书亚打量了眼, 随口道“几千块吧。”

    这么便宜。

    斯华年心里有点痒痒的“我想买一个。”

    对于她这样的家境, 亏上几千块钱就像是扔几个硬币打水漂玩。乔书亚知道这一点, 所以并不拦她“走吧。”

    走到石碓边上,斯华年礼貌地问道“你好,我想挑一个,可以吗”

    小贩回头一看, 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可以可以, 您随便挑。”

    他卖石头已经有些年头了。又是宝石、又是与赌有关, 进进出出都是一大笔钱,这个行业水是很深的。大家眼睛都很毒,最喜欢这种单纯又有钱的顾客。

    眼前这对小情侣虽然年轻,但是穿着都不错, 是可以宰一刀的小羊羔。

    斯华年低头看了看,伸手随便指了一颗“就这个吧。”

    虽然个头比较小,但是形状圆溜溜的,还挺可爱。

    见她选了个这样的,小贩心里暗自遗憾。这石头是个水蜡壳,他想着不好卖,连个指甲盖大小的窗户都开不出来。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意思乱开高价。

    算了,留着也是鸡肋,能赚一点是一点。

    大约卖个两千块左右比较合适。小贩存着一点余地,开口道“四千块,谢谢您嘞。”

    斯华年掏出手机,扫码转账。

    围观的人原本有些兴趣寥寥,见她这样好说话,纷纷无奈失笑。

    年轻人总是要交些学费的,四千块,也无妨。

    “这石头您想怎么切”

    都说赌石“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斯华年知道下刀有讲究,但是她不会。询问地看向乔书亚,他也是一知半解,斯华年只好说“您看着切吧。

    难得碰到傻成这样的顾客,小贩都有些哭笑不得,总归这石头多半是个废料,怎么切也差不了多少,就当给小姑娘买个开心。于是他也便没有什么压力,随意找了个略薄的地方下刀。

    解料机刺耳的声音咔呲咔呲响起,一刀下去,解下一小片皮壳废料。

    至于剩下的大半颗石头,整齐的截面上透出一点微弱的绿色来。

    小贩一愣,掏出手电,抵在截面上,细细看了很久。光路向着石头芯子去得很深,他远看就越心惊。

    围观的人终于起了些兴趣,乱糟糟的交谈声里,来来回回的话大同小异。

    “要涨”

    “这也能涨,不可能吧”

    “估计亏不了,只要那么一小点,做个小挂件,几千一万块就有了。”

    几十道关注的目光里,小贩关上手电,继续切石头。

    一刀。

    两刀。

    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很安静、很安静。

    一块碧绿澄澈的立方体,渐渐露出全貌来。小贩这些年切出过不少赌涨的好石头,心里还是无法控制的一阵绞痛。

    满色玻璃种啊。

    均匀的包裹在厚厚的石头里,没有哪一处的玉肉离皮壳特别近。这样难得一见的好料子,他竟没能察觉出来。

    拳头大小的一块,捧在手上很沉。别说什么大的杂质,就连裂和咎也没有几条。像是一块绿莹莹的果冻,马上就要冒出一汪清清的水。

    真漂亮啊,放在斯家的店里,也是接近卖得最贵的那一档。

    斯华年微微有些惊叹。

    短暂的惊叹很快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慌了慌“这个值多少钱啊”

    愿赌服输,小贩很快也调整好心态,给她建议道“这个大小,差不多可以压出五六个镯子,边角料可以车成珠子和玉佩,加在一起大约四十万左右。”

    四千块到四十万,翻了一百倍。斯华年微微蹙眉“我想就这样卖掉呢”

    “那就要便宜一点,大概”

    小贩的话还没说完,蠢蠢欲动的买家已经迎了上来商量价格。这块料子不光优胜在种水上佳,里面的裂痕还少,整体性比一些体积大几倍的翡翠都更优秀。

    如果能用不错的价格买下来,自己加工再卖出去,怎样都是赚的。

    小姑娘这运气,

    可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乔书亚挡在斯华年身前,替她应付争先恐后的买家。斯华年听了一圈报价,一点也不抬价,毫不犹豫点头“可以,就卖给你啦。”

    二十五万。乔书亚原本觉得还能谈高一点,但这是斯华年的翡翠,他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看着斯华年用手机收了钱,乔书亚似是随口问了句“还买吗你今天运气不错。”

    事实上,这运气实在是好得过了分。加上她先前脱口而出猜准的那一句“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个概率已经很难用运气解释。他很想再看一看,这样神奇的事情还会不会再发生。

    “不买了不买了,”斯华年用力摇头,“我们走吧。”

    对于斯华年来说,这钱有些烫手。翡翠卖出去,竟然有点丢掉包袱的感觉。

    乔书亚好奇地问“为什么”

    刚才赚了这么多,总不可能是心疼这点本钱。

    斯华年神秘地晃了晃脑袋“不告诉你。”

    最近运气实在太好了。

    霸王龙的比赛,常规时间打不进的绝杀球,到了加时赛也能进;看一眼翡翠原石,好像就能感觉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运气是有限的,不可以乱花哦。”

    两辈子运气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和一只重生的哥哥。如果把运气给刷透支了,万一哥哥被收回去,就不知道该找谁哭去了。

    小姑娘的内心世界果然不容易理解。

    乔书亚忍不住失笑“你也信这些啊。”

    “赌石也就这样子,一点也不好玩,”斯华年低着头嘟囔,“不赌了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喂,小姑娘”

    不远处有人高声喊了她一声。

    下意识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笑嘻嘻的年轻摊主。他面前的摊子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

    偏深一点的深空灰色,表面是细细的磨砂,真是一颗十分美貌的原石。

    斯华年和乔书亚走过去,低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也要问么,石头。”

    “”

    摊主压低声音,露出一点神秘的表情“这不是一般的石头,是陨石。从外太空来的,能辟邪消灾,还能强身健体。”

    两个珠宝专业的大学生正在被当作傻子糊弄。乔书亚这样想着,笑着问了句“你要卖多少钱”

    不知道为什么,斯华年看着地上的灰色石头,觉得很是喜欢。

    稳重又内敛的灰色,看上去很有质感,像哥哥。

    “二十五万。”

    “你怎么不去抢,”乔书亚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siyah,他应该是刚才看到你赌赢,有二十五万”

    话没说完,斯华年朝他笑了一下,掏出手机付钱“我买啦。我们可以用这个来做戒托。”

    这个石头看上去是不错,用来打造戒托,也足够新奇、有创意、让人眼前一亮,但是乔书亚无奈道”什么戒托也不值二十五万的,你不用这么破费。”

    斯华年已经把石头宝贝地抱进了怀里,美滋滋道“做戒托只用一点点,剩下的带回家给我儿子趴着晒背。”

    “啊”

    “我儿子是一只巴西龟哦。”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儿,也没能找到什么看上眼的宝石。最后没办法,只好找了一家珠宝店,订了一颗品质最好的钻。

    乔书亚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可怜,自家里宝石堆成山却碰不得,但他不知要怎么安慰。好在今天的进展算是很不错,接下来专注准备设计图纸即可。

    斯华年回到家的时候,厨房已经煮上了饭和汤。斯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只等妹妹回来再去炒菜。

    他戴了一副眼镜,微微抿着唇、看得认真,很有几分老干部的模样。

    斯华年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把怀里的石头放在茶几上。

    斯晋摘下眼镜,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年年,抱了什么回来”

    “是陨石哦,”斯华年笑眯眯道,“可以辟邪消灾,还可以强身健体。”

    傻年年。

    斯晋这样想着,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不错,是个好东西。买来做什么用”

    当然不能让哥哥知道戒指的事情。斯华年含糊道“还没想好。”

    斯晋思索片刻,伸手拿起石头,准备往茶几上的乌龟缸里放“那就给儿子晒晒背吧。”

    “哎哎哎,”斯华年赶紧抢回来,“先别呀。”

    生怕他开口问用途,斯华年转移话题“你把儿子从公司接回来了呀。”

    “嗯。”

    “儿子,有没有想姐姐,”斯华年伸出一只手指,摸了摸乌龟的下巴,“你爸爸喂你吃过肉了没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斯晋听得拧眉,把人重新扯到自己怀里“你说什么呢,嗯”

    斯华年嬉皮笑脸“我说我好爱我老公哦。”

    斯晋被闹得没了脾气,笑着亲亲她的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个女儿。

    吃过晚饭,两兄妹手牵手出门散了步。

    回到家里,一起坐在客厅,斯华年开始补过去两周的笔记,斯晋抱着笔记本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响了。

    斯华年抬头看了看并排放在茶几上的两部手机,是斯晋的。

    斯晋拿起手机,把电话接通,简略地低声说了几句。

    是林秘书。

    斯华年没兴趣再听,又低下头去写写画画。

    斯晋站起身,走到阳台上。

    话筒里传出林竣的声音“斯总,您前几天提的两件事,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林竣虽然只是秘书,但是他是特别的。斯家的两兄妹分隔两岸的时候,他陪着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

    苦尽甘来,他也仍然是斯晋最信任的人。

    同时林竣也是个有才干的人,他是少数有资格向斯晋提出意见的人之一,后者往往都会认真考虑。

    然而这一次,斯晋拧起了眉,声音坚定“我考虑过了。”

    林竣无奈的语气顺着信号流传进他耳朵里“您如果执意更改姓氏,名下的财产、股份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有几百道手续需要变更。”

    “斯总,”他语重心长地劝,“现在的风气很开放,您和斯小姐连养兄妹都算不上,只是同姓,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事实上林竣很清楚,普罗大众对这些所谓的“豪门秘辛”有多么热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闲言闲语都少不了。他能够理解这正是斯晋想要极力避免的,但为此改姓实在有些小题大做的意味。

    斯晋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另一件事呢”

    说到这个,林竣就更加头疼。为了名正言顺与斯华年的结合,斯晋几乎是想方设法,划清自己与斯氏这个大家族的界限。

    作为一名职业的属下,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一次,实在感到有些无语“您总裁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做职业经理人这不是”

    瞎折腾吗。

    斯晋微仰起脸,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声音沉沉“一样是管理公司,有何所谓”

    林竣尝试着假设道“到时别人说您是吃软饭的”

    “我没有问题。”

    只要是涉及到斯华年的事情,林竣早知道会是这样。

    劝不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劝得动的。

    他单手扶额,做出最后的挣扎“斯总您想想,斯小姐知道您这样做会开心吗如果她与您闹脾气与您闹离婚”

    斯晋下意识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

    “那您就再考虑一下。斯小姐已经长大了,她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弱小。”

    “”

    “您现在是斯小姐的丈夫,不是家长,”林竣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话音一点点消失在那头,“应该先和她商量,而不是什么都自己打算好。”

    僵持着沉默许久。

    斯晋说“我再考虑一下。”

    挂上电话,斯晋拉开玻璃门回到客厅。

    刚在沙发上坐下,斯华年扑过来,蹙眉不悦道“斯小山,为什么背着我讲电话和哪个漂亮姐姐,说呀”

    看着她这幅活泼灵动、充满生机的样子,斯晋心头那点微微的沉重,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顺势抱住妹妹,低声逗她“和你林姐姐。”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澡、吹好头发躺上床,快到十一点了。

    斯华年躺着玩了会儿手机,没什么睡意。

    这是回国以来的第二个晚上,家里有两间卧室,斯晋仍然没有提起同房睡觉的事情。

    在冰雪城相拥而眠,又变回独自入睡,她竟然有点不习惯了。

    斯华年犹豫了一小会儿,觉得不该委屈自己。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枕头被子和毛绒狗,走到斯晋的房间。

    打开门没有看见斯晋,他在浴室里冲凉。

    很好。

    哥哥不能把我赶走了。

    斯华年把被子放到床上,才发现有点挤。斯晋的被子不小,两个人盖足够了。

    她又吭哧吭哧把被子抱回去。

    斯晋的床要硬一些,但还是挺舒服。斯华年侧身抱着毛绒狗,拿出手机刷微博。

    刷了一会儿,发现什么内容也看不进去。

    浴室门的那一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斯华年听着听着,脑子里难免要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透明的水珠顺着哥哥小麦色的肌肉滑下

    啪。斯华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上辈子做鬼的那会儿,那么多时间让你看你不看,让你摸你不摸,跟个傻子似的在门外边等。现在在这胡思乱想,真没出息。

    前不久在冰雪城那会儿,夜里倒是做了点羞羞的事情,但是她的手被他拉去也没顾上多摸几下,只是依稀记得腹肌手感好得不得了。

    越想越亏。

    浴室里。

    斯晋冲掉身上的泡沫,穿上干净的睡裤,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拉开门把手,他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床上躺着他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朝他伸出爪子“洗完啦快过来让我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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