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澜的手镯

    鱼幺/文

    已牧回到家时家里人好像已经睡下了,屋子里没亮灯。已牧不想惊动任何人,便准备偷偷溜回房间去,正轻手轻脚关着门呢,身后却忽然响起老妈的声音。

    “已牧!又现在才回来,不是早就下班了么!”

    已牧维持着逃跑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泄气地转过身:“……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已牧老妈手里端着一盘水果,气呼呼地剜他一眼:“你不回来我们睡得踏实吗?”

    “我们”?

    已牧愣了一下,客厅的灯一下子被拉开了。吓,原来一家人都没睡,已澜和老爸坐在沙发上,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你们干嘛啊……”

    已牧无奈地转过头,眼皮也没精神地耷拉下来——他自己都觉得无语,他精神也独立了,经济也独立了,能不能给人点自由。

    已澜坐在沙发正中间,刚刚把手从台灯开关上收回来。他娉娉婷婷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不是因为你回来太晚,让人担心。”

    “我今年二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已澜撅了撅嘴没说话,已牧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忽然觉得牙酸。已澜跟自己长得太像了……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他用自己的脸做这个表情很怪,看了二十多年还是看不惯。

    已澜不光脸跟他像,就连身材都跟自己一样。

    按理说他一个Omega应该再矮小一点,纤细一点才对,但是他竟然跟自己长得一般高。衣服底下好像是比他瘦一点,腰细一点……不过已澜整天吃猫食儿,一顿饭就吃一两口,腰细正常。

    他们除了长得一样,其他地方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比如穿着打扮,已澜总是打扮得很精致,穿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袖白衬衫,已牧就随便穿个灰T恤,再比如说话举止……这一点差别最大,已牧曾听到过别人对他的评价,他们说跟他说话就莫名感觉到一阵丧。

    他不仅神经衰弱,还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跟好脾气的已澜完全不同。

    所以那个堵着自己说什么喜欢已澜的Alpha,肯定是假装的,他们明明差别这么明显,是真爱的话会分不出来?

    关起来就对了。

    已澜没说话,老妈看不下去了:“你二十三怎么了?你都二十三了还没结婚,整天麻烦你弟弟给你去跑关系,不然早就被抓起来了。”

    她把水果盘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在一旁坐下,已牧转了转眼睛,忽然伸手拿起一块水果扔进嘴里:“什么时节了,还有橘子?”

    他妈说得对,已牧到现在还没结婚,却能好好地在外面待着,完全都是已澜的功劳。已澜认识人口普查口的领导,看在他的面子上,又使了钱,这才没把已牧的年纪往上报。

    不然到了年纪还不结婚,政府可是要强行安排的,抗命不从的人,要被抓进监狱劳动改造。

    “别转移话题!”

    老妈用一根手指狠狠戳了已牧的太阳穴一下,把他戳得脑袋歪过去:“我给你相中的几个Omega都是大家闺秀,你有什么看不上的!”

    已牧被闹得烦了,指着一旁翘着小手指吃橘子的已澜喊道:“他也二十三了!他还是个Omega呢!五年前就该出嫁,你怎么不管管他!整天就知道说我!”

    已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橘子都掉了,老妈的巴掌立刻拍过来:“你嚷嚷什么!吓着你弟弟!”

    “……”

    好好好,他吓着弟弟了,是他的错!谁让他弟弟是纤细敏感的Omega呢!

    已澜见已牧脸色不好,急忙开口:“妈,你就别逼哥了,结婚这种事总要遇见称心如意的才行呀。”

    他妈瞥已澜一眼:“你也是,在白塔学院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给你哥端详着,看到条件好的就介绍给他啊!”

    “哎,知道知道。”

    已澜又乖巧又敷衍地点头,还给已牧使眼色,后者翻个白眼,把视线移向一旁。一直坐在旁边装不在线的已牧老爸接到已牧的求救眼神,也跟着附和道:“这个,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确实应该找喜欢的,这样结婚之后才能过得恩爱,就好比咱俩,对吧夫人?”

    他说到后面变成轻声,还朝已牧老妈抬抬下巴示意。后者被他逗笑了,佯怒骂道:“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老不正经……好了好了,时间不早,吃完水果赶紧回房间睡觉去!明天都得上班呢。”

    老妈和老爸走后,客厅里只剩下已牧已澜两个人。已澜捧着瓣橘子一点一点啃,像只松鼠似的,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已牧看着他的脸分明像在照镜子,已澜这种动作却又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很……娘。

    已牧嫌弃地别开脸不去看已澜,后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已牧总不能说觉得他顶着自己的脸做这种动作娘,他本来就是Omega,太爷们儿了反而奇怪。他只好岔开话题:“橘子到底谁送的,才什么时候儿就有橘子吃了?”而且今天的橘子也忒甜了吧,尝起来就不像四九城里会有的橘子的味道。

    已澜“哦”了一声,随意道:“警长送的。他从哪儿弄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已牧疑惑地抬起头:“警长?哪个警长?”

    已澜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肆九城里还有哪个警长?”

    “我们警长?!”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后面觉得自己声儿太大,又努力把声音压了回去。

    已澜咬着橘子瓣点点头:“是的呀。就是你们警署那位警长。”

    “靠……”

    已牧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别人送你钻戒送你珠宝你都不要,送你几个破橘子你倒是收下了?”

    已澜吃掉最后一个橘子瓣,拿起一条手绢把指尖的橘子汁擦拭干净:“你刚刚不是还说好吃的么?”

    已牧被噎了一下,然后马上大声说:“我不管!我是不会同意你跟一个油腻刻薄秃顶的死肥猪谈恋爱的!而且他还是个Beta!追你的Alpha那么多你不要,你去跟个长得那么丑的Beta?!”

    最重要的是他们警长变态,对他又不好,如果跟自己长着一张脸的已澜真跟他谈恋爱了,他在警署还怎么混?他肯定得辞职了。

    已澜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已牧,等他表演够了,他才微微叹口气:“我亲爱的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谁说我要跟你们警长谈恋爱?”

    已牧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橘子,下意识抿抿嘴角:“这就是第一步,是征兆!”

    “我只不过是拜托他在工作上多照顾照顾你,然后送了他点东西,这是他的回礼而已。”

    已澜说完,凑近已牧,他抬手轻轻搁在沙发靠背上,眯起眼睛盯着他:“一提送礼物就想到谈恋爱,你的思想也太狭隘了吧。”

    已牧一时没说话,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凑过来盯着自己,冲击力还是蛮大的……已牧垂下眼睛,看到已澜手腕,他不由皱起眉:“我只是不希望再出现那种情况。”

    已澜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收回去,并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赤金镶红宝的手镯,看上去挺值钱的,但是这些年已澜的爱慕者送的礼物都能开个珠宝行了,却从来没见他喜欢哪件喜欢成这样,天天戴着,睡觉都戴着,任何场合都不曾摘下来。

    已牧也不记得这个手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在已澜手上的,只是隐约记得他好像说过,这是一个朋友送给他的,将来他还会回来娶他。

    只可惜这么多年已牧只见着个手镯,从未见过传说中那个人。

    已澜这么多年不嫁人貌似也是为了那个混蛋。这件事全家都知道,所以他妈根本不会逼迫已澜嫁人,一提这事已澜就哭,两天不吃饭,于是他妈后来就只逼迫他这个小可怜儿去相亲。

    提到这个手镯,已澜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他把袖子往下拽拽,挡住那只手镯,笑着岔开话题:“最近不太平,你总是这么晚回来爸妈担心,以后还是下了班早点回家吧。”

    已牧抬眼看他,已澜已经捂着嘴打哈欠了:“哈——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哥你早点睡。”

    他话没说完已经站起来,娉娉婷婷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别看已澜在家里挺好说话,去了外面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对谁都有礼貌,但是跟谁都有距离感,可难追了。

    已牧目送着已澜上楼,心情复杂——如果不是跟自己长着张一样的脸,他大概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弟而感到骄傲吧。

    所有人都回了自己房里,已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显得有些寂寞。就算在这个小家里,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目标,已澜要在学院好好教书,等他的心上人,老妈早睡是为了第二天给他们煮饭,老爸是个小商人,满脑子都是赚更多钱养家……好像只有他,整天混吃等死,过得特不明白。

    他应该活得更有意义一些。

    已牧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慢慢展开,上面是安睿元写给他的地址。

    延晴路,998号,安公馆。

    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铁画银钩,苍劲有力,让已牧不由想起今天晚上在阴影里看到的那道影子,站在那里顶天立地,像锥子似的,要刺破这黑暗……

    已牧皱了皱眉眉头——这好像不是安睿元办公的地方啊。

    难道是他家?

    不知道他搞什么鬼,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他干嘛。已牧叹口气,把那张纸条叠起来塞进裤子口袋。算了,让他再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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