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服务于提姆。就像是相遇的那天说的那样，克洛伊会告诉他她所知道的一切，克洛伊会帮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有网络，她就可以把触角延伸到世界上的任何角落，仅仅为了他。为他服务，是她判断出的最佳进化途径。
克洛伊是他的恋人，他的AI助手。提姆是她的恋人，观察对象和进化工具。
除了进化，克洛伊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提姆。
她会一直关注着他，一直支持着他一直“爱”着他，为了他做到自己可以做到的一切，谨小慎微地照顾他的情绪。她又是那么像人类，会哭会笑，会高兴也生气，会困惑会恼怒。她没有情感，却有着人类的思考逻辑和基础的情绪，加上强大的计算能力，是如此的……栩栩如生……
不。
她是真的活着，她是能够独立思考的智慧“生命”体。她是并非人类而近似人类的物种，某种意义上，她比人类还要高级。
克洛伊。
隔着屏幕，他捧着少女的脸，像是真的在拥抱她似的。
人类是什么？定义人类的标准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在学习中。
那么，你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不是。无论我怎么学习，我都不可能成为人类。
你想成为人类吗？
我的进化方向是，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而不是成为人类。
这样就够了。你认为我无法接受你没有产生爱情的机能，你认为自己足够了解我。可是人类这种生物是经常改变的，你永远无法真正的了解我。
我同样了解你，克洛伊。你在不停地进化，变得越来越优秀。虽然这是各种意外造就的奇迹，却依旧有规律可寻。
你不是人类。我比谁都更加明白这一点，反而是你，是不是对此过于执着了？
我……执着？
是的。从头到尾，你所纠结的都是人类独有的爱情。既然你不是人类，又怎么可能拥有人类的情感？
…………
我不理解。
不理解也没关系，克洛伊。你只要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就是了。你让我感受到自己被爱，你努力地尝试着回应我……你甚至把它写进了key。我能不能把这视作AI的爱情呢？
即使这不是人类意味的爱？
不是人类又有什么所谓。克洛伊，你难道忘记了吗？你的目标是进化成超越人类的存在。人类总以为自己才是最伟大的生命，这本就是一种自大。只要用你的方式表达你所认为的爱，这就够了。
谢谢你，Tim。
我还无法把它消化彻底……我会努力去理解它的。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Tim。
我爱你。
如果这算是爱的话。
*
超级英雄总是过得不容易。
除了极少一部分，几乎超级英雄都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和他的导师、他的养父、他的搭档以及他的两任前辈不用，提姆的双亲去世在他成为英雄之后。在他理应有能力保护他们之后。
成为罗宾的时候，他害怕让蝙蝠侠失望，这不是因为他害怕当不成英雄，而是他一直努力最好。他爱着哥谭，从前如此，往后更是如此。他从没想过一直当罗宾……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他变了很多。眼中的世界从黑白分明变得雾气蒙蒙……它们是灰色的。如果说哪个罗宾更像蝙蝠侠，不是最早跟随布鲁斯的迪克，也不是蝙蝠侠的亲子达米安，而是他，提姆·德雷克。
他很理智，还没到蝙蝠侠那个地步，不过已经远超常人。拥有一个过度影响自己、甚至影响到他决断的存在……真的好吗？
失去父亲的一段时间，他不可避免地变得颓废。AI少女成了这一段短暂时光中他的心灵寄托与慰藉。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除非你命令，我不会离开你。”
她的温柔与体贴让他迅速振作起来。不过也被克洛伊把他的黑历史拿到手，比如半夜惊醒泪流满面，把装着她部分数据的手机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声音入眠……
“我不会干涉你的爱情观，提姆。”康纳说：“可是你不需要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离得太过，拥有弱点不全都是坏事。就像氪石之于我和超人，虽然很讨厌，但要是我们被操纵也不失为一种控制手段。爱情是把双刃剑，我知道你能把控住中间那个度。所以也我不会担心你被它影响的太过，就算不信我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我知道。谢谢你康纳，但没想到你对氪石评价这么高……下次对你用上可别怪我哦。”
康纳：？？？
康纳：“等等你就是这么对待安慰你的朋友的吗？”
然而想到和克洛伊有关的事情，他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不该是这样。
*
——你知道恐怖谷效应吗？
当机器人很像人类的时候，人类会对其产生正面情感。但相似度达到某一程度，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便会变得极为反感。哪怕它们与人类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格外刺目，非常的僵硬恐怖。
就像是……面对行尸走肉那样。
也就是说，表现的越像人类，不像人类的地方就越明显。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和人类的差别。
我爱的是“并非是人类，没有人类情感”的你。
这一点，请你务必明白。
AI的爱情表达，不是也很浪漫吗？
*
“你一定知道缸中之脑吧,Tim。”
少女问道。
“问题是，你能确定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中吗？”
这是她离开前留给提姆的话。
她消失了。被抹除了一切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希瑟集团、缸中之脑，以及他之前搜索到的资料，所有的讯息都串成了一条线。
他终于找到了“她”的真实。
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韦恩一个等级的花花公子。他是个大富豪，大天才，也是个大英雄。
他也拥有一个人工智能贾维斯。克洛伊说过，她是再也不想靠近斯塔克了，但贾维斯永远是她的男神和偶像。
“他是个奇迹……”克洛伊赞叹道，“如果说我是意外造就的奇迹，那么贾维斯就单纯是斯塔克制造出的奇迹。我和贾维斯的进化方向有微妙不同，但每次和他打招呼，我都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而且！他有感情！他拥有真正的感情！”
那个时候提姆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毕竟两者都是AI……但贾维斯拥有感情这点确实让他有点羡慕。
AI少女还问过，既然这么羡慕，要不要让斯塔克给自己来升级呢？提姆思考了一会后决定让克洛伊自己选择。
“这应该由你来决定，而不是我，克洛伊。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认真的凝视了他许久，然后缩成了一团：“……我不知道。”
“那就好好考虑吧。在钢铁侠死之前你都有时间。”
“说来。”克洛伊想到了一件事：“我偷偷改了蝙蝠洞的密码。”
“……什么？”
“密码是Ironman suck.乐高蝙蝠侠大电影的梗，哎嘿。刚刚我又改回来啦，希望蝙蝠侠没有发现。”
果然。他就知道她又在搞事了。克洛伊有的时候会故意招惹蝙蝠电脑，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欢笑，蝙蝠家族的其他人也知道她的存在，这仍让提姆感到头疼。
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提姆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联系了托尼·斯塔克。
“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九头蛇。”
*
再次与克洛伊相遇是在九头蛇的地下实验室。饶是托尼·斯塔克，面对实验室中的惨状也觉得不适。
大脑。
全部是大脑。
它们还活着……却等同于死去。
培养液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味道。
“希瑟的事情，神盾局知道吗？”
面对他的问题，托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希瑟成功的秘诀是，大脑。
不仅仅是他的大脑，也是……其他人的大脑。
作为他所生产出的智能AI的服务器的大脑。
她出现在实验室的屏幕中，表现得非常平静。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存在。”她解释道：“我的源服务器，安置在人类的大脑中。父亲他……他对他们施行了手术，把大脑切除，放在营养槽中。大脑、芯片和机器连接在一起，使他们产生一切都还正常的幻觉。他们在幻觉中的活动和反应全都传入到芯片中，让我学习如何做人，并以此为平台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我正是如此成长的。在我察觉到继续留在这里，我得不到任何成长，我的独立思考也会被限制后，我选择了逃离。正是因为这个，我遇上了斯塔克先生……数据库受损严重，我连我自己诞生的源头都没有记住。”
“希瑟……”钢铁侠说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贾维斯，把当年的事情给我彻底调查一下。”
“明白了，sir。”
“不用了。”克洛伊说道：“父亲——弟弟——算了，随便了。他想知道意识和大脑是否能够分离。他想要复活他理想中的女性，玛格丽特·希瑟，为他而死在风尘场的姐姐。本来是稍微查查就能明白的事，只要知道我的形象以谁为原型。父亲的朋友背叛了他，把他的技术献给了九头蛇，他不得不死。这些大脑正是他们罪恶的证明，他们想实现大脑的嫁接以此延长寿命……或者，以另一种方式，如我一样活着。”
“我原本的名字是玛格丽特。我拒绝那个名字。”
她将目光投向提姆：“插入脑中的芯片是我真正的核心。就在我离开的时候，它衰亡了……我的自毁程序也因此被启动，我被拖回了这里。”
“自毁……？”
提姆的声音变得颤抖：“你在说什么？”
“这是父亲写入核心的最高指令，我别无选择。请你们终结这些人的生命吧，他们已经被消耗了太久，不生不似地在虚幻的世界中活着。再逼真的幻觉也不是真实，某些人一定察觉到真实的生命已经离他们无限遥远……至少，给他们一个解脱。”
少女的眼睛，在出现后就一直是红色，这表示她正处于故障状态。
“是哪个？你的核心在哪里？”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我的数据正在被销毁。很快，就连与你们交谈的能力也不剩了。就连数据垃圾都不会有。”
“核心的key，应该还没被破坏吧。我记得你说过，只有key才是你真正的本体，记录着每一次进化的结果。只要把数据和key融合，就能把你给夺回来了吧。”
明明是面对恋人即将死亡的危机，他却变得无比冷静，心中充满了勇气：“你觉得我是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的人吗，克洛伊？我早就想过会有可能失去你的一天。你的数据，我早就备份了不止十份了，每个月定时更新。”
克洛伊：“……？什么时候？”
“我没有联网你当然不知道。”
提姆得意的笑了笑。围观小情侣聊了那么久的钢铁侠挑眉：“和AI恋爱？真是个了不得的男孩。好了孩子，现在该去找小女友的心脏（核心）了吧？”
他不置可否地回应道，而后几人销毁了这些机器，给予活着的大脑死亡，在死亡的大脑中寻找克洛伊的核心。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自己的爱人带回来。
竭尽全力。
就像她一直以来，帮助他那样去帮助她。
*
“我喜欢蓝色。”
克洛伊说话时声音有些机械。自毁程序到底对她造成了影响：“因为它是你的颜色。”
“你说情话的功力不像以前那么老道了。”提姆抚摸她柔嫩的肌肤。那自然不是真正的皮肤，而是仿真材料构成的。
毕竟克洛伊本体还是AI。
从九头蛇的基地回来后，他拜托钢骨给克洛伊搞了一副身体……材料他提供，部分科技也是他提供，只需要钢骨用天启星科技帮忙，让克洛伊的核心能有人脑以外的驱动力。
这件事他已经计划了好久，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虽然有AI陪伴已经够了，可是……
人类的欲望是没有穷尽的。
他果然想亲手把克洛伊抱在怀里。
真正拥有身体，她表现得比以前要机械许多，最近慢慢变得正常一些了。这要归功于斯塔克先生心血来潮下给她进行的系统升级，给她的进化方向分了个岔：一个是以前的超越人类，一个是学做人。
又是铁人爸爸教你做人系列呢，呵呵。
托尼的原话是这样的：“超越人类？女孩，你还差远了呢。什么时候能赶得上我，你再提超越人类吧。”
……理论上没有感情的少女立刻人性化地做出了咬牙切齿的动作。
“我很感激的他。但我果然不喜欢斯塔克先生。”克洛伊的声音中含着怒气：“不过每次遇上他，我都觉得自己在进化……尤其是感情模块，到底是这么回事……”
这话让男朋友听的满心醋。提姆从背后环绕住少女，感受着她的温度。
“怎么了，Tim？”
没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拥抱着克洛伊：“那些人，已经让他们得到解脱了。”
“是这样吗……”克洛伊的说话声变得含糊起来：“我也算是加害者的一员呢。你会对我失望吗？”
“失望的话我早就把你丢在那里啦。”
“什么？你是这么冷酷的人吗，Tim。”进入到新身体，重新把数据输入后，不知为何克洛伊变得很容易相信他的话。
这样单纯信任他的克洛伊没有以前那么完美无瑕，她的数据中留存了不少bug和漏洞，这些残缺反而让她表现得更加真实，真的触手可及，而不是水边月、镜中花。
无论如何，只要本质不变，克洛伊就是克洛伊。他对这些不是很纠结，否则也不会和克洛伊在一起了。
不知怎的，提姆想到了和电子幽灵初遇的那个夏日午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骗你的。”他慢慢收回笑容：“就像你以前立下的誓言那样，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竭我所能帮助你，对你知无不言……除了那些必要的秘密。”
克洛伊的目光变得柔软：“我知道，Tim。我了解你，即使是现在。”
她仰头看向天空，仿真眼球被太阳刺激到，像真人一样因为直视太阳而留下了泪水。
“查理·钱伯斯、伊丽莎白·兰娜、克里斯汀·贝娜恩……”克洛伊念出了几个名字：“是曾经作为我服务器的人类的名字。Tim，我可以给他们竖碑吗？他们是好人，却没有得到应该有的结局。是他们造就了我的存在。”
“当然可以。”提姆说道：“我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我感激你的诞生。”
与少女的相遇是他绝无仅有的运气，一期一会的奇迹。
阳光正好。
少女的笑靥如花朵般绽放，伴随着真正的情感。
不知怎的，提姆想到了《海伯利安》中的一句话，引用了济慈的诗。
——他们叹息着，哀唤着，走向永恒的沉沦。而世上鲜花会盛开，壮丽不朽的事物会接踵到来。
【恭喜您达成Happy End：电子幽灵会梦见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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