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灰蒙蒙的,雷家村笼罩着薄薄的雾气,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彼此起伏地打着鸣,蕾蕾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漱着口,从江那边吹来一阵风,带着潮湿的凉意。
邹丽皱着眉头在屋里吼着她,让她快一点,别再磨磨蹭蹭的了。
蕾蕾嘴里面有水只能含糊不清地应着邹丽,“唔…”
雷家村外是平坦的田畴,二奶奶种的香蕉已经开始长出蕉蕾,香蕉树高矮不一,高的有三米多,矮的跟她差不多,叶子大大的,像是一把绿色的大扇子,叶柄很宽很厚。
每年香蕉成熟时,二奶奶家总会送很多给她们家。
雷林的肩膀很宽,她被他背在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邹丽背着一个箩筐,走在一旁时不时回头看一下雷蕾。
他们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镇上。
宽阔平坦的大道,朴素而整齐的房屋,镇上已被清空了场,湛蓝色的天空,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从低空中掠过。
两个丰姿奇秀的男子,站在高高的站台上,穿着纯白色长袍的叫也骅,是上清派冰灵峰的弟子,看起来十分高贵冷然,另一个穿的长袍也是以白色为主,领口和袖口却镶绣着四种颜色的流云纹,他是四灵峰弟子,叫杨绎习,看起来气质较为温和一点。
雷蕾所在的雷家村属于青国的领地,青国属于上清派的管辖范围之内,皇族私下里一直都有跟上清派保持联系。
人群太过于吵闹,也骅出声让底下的人安静,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人群瞬间就没有一点儿声音。
雷蕾这边离也骅和杨绎习十分远,雷珊站在她旁边想要悄悄地跟她说话,却被二奶奶紧紧地捂住了嘴。
杨绎习微笑着让底下的人排好队,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只是正常大小,但每个人却都听到了,杨绎习腰间束着的祥云宽边的锦带颜色也有四种,金绿蓝红。
规定参加测试的小孩是6岁到15岁
整个镇大约有一万多人,此次参加测试的小孩,大约有四五百人。
然而四岁五岁的小孩子也被父母亲送来了,雷蕾其实还差几个月才满六岁。有些则是十年前已经测试过了的,超过了年龄但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再测一遍,期望能够出奇迹。
骨龄这种东西骗不了人,超没超过15岁,满没有满六岁,也骅和杨绎习都是知道的,但两个人并没有计较。
底下的小孩子排成两个队,负责帮蕾蕾这一队测灵根是也骅,队伍的人越来越少,也骅纯白色的衣袍上面的袖口和领口其实也都绣有跟杨绎习一样的白色暗纹,腰带也是,刚刚离得远雷蕾没有看到。
目前大概只测试出五个有灵根,三个男孩两个女孩,蕾蕾都不认识,他们的村子离雷家村很远。
比她大两岁的雷珊排在她前面,雷珊没有被测出灵根,但她天性活泼并没有沮丧很久,下去被二奶奶塞了一颗糖就立马眉开眼笑的了。
植筠驼着背在杨绎习那个队伍,他后面排着一个雷家村的女孩子,长着一张小圆脸,站得离他有两臂宽,只恨不得再离得再远一点。
他把手放上去的时候测灵石没有发亮。
植筠握紧了拳头,杨绎习让他下去的时候,植筠问杨绎习能不能让他再测一次,杨绎习看了他几秒,温和的说了声,“可以。”
很可惜,依旧没有发亮,植筠不甘心地咬着嘴唇跛着一条腿下去了。
植筠他是一个天生的跛子。
但是他的背并不是天生就驼,在她两岁的时候植筠脚虽然有点跛,但其它一切都正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个很有灵气的人,那时候他还抱过她,植筠变成这样子是在他弟弟出生的时候才开始的。
圆脸的女孩子也没有被测出有灵根。
蕾蕾排的比较靠后,在她后面大概还有十多个人这样子。
准备轮到蕾蕾的时候,她听见杨绎习跟也骅说,“大概就是这么一些人了!”
她看见植筠测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人群中沉默地看着她。
轮到她的时候,因为身高的原因蕾蕾够不着,也骅把测灵石放得矮一点,他让雷蕾把手放到测灵石上面,。
紫色的光柱从这块古怪的石头上面发散出来。
“雷灵根?”杨绎习微微一愣。
也骅没有什么表情,她的资质模糊不清,他让雷蕾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她的骨龄。
杨绎习问“这孩子未满六岁吗?”
也骅放下雷蕾的手对着杨绎习点了点头。
雷蕾以为会让她年龄够了再来,也骅却给了她跟那五个人一样的一块小木牌,怕雷蕾弄掉,又从储物袋中拿出根绳子给雷蕾挂在了脖子上,木牌的正面刻着繁复的图案,雷蕾对比了一下,发现跟也骅和杨绎习衣服上的暗纹毫厘不差。
也骅告诉她说这图案是上清派的标志,他捏住雷蕾的无名指,手指传来一阵刺痛,一滴血从指肚溢出,滴落到木牌上,木牌吸收了鲜血之后原本空白的背面出现了她的名字。
也骅对她说三天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接她,让她保管好木牌,“这三天你就好好跟家里人道一下别。”
没准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植筠,没有被测出灵根,根据规定他们的婚约会自动取消,要退回彼此的信物,植筠的母亲黄霞却说他们忘恩负义,利用完他们家就扔,轻易不肯将信物还给他们,说要是没有她的儿子,蕾蕾哪有今天,早就死了。
气得邹丽浑身发颤,甚至有点口不择言,“我情愿我女儿死了,也不要嫁给你们家。”
雷林有点生气地说了邹丽一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
邹丽却觉得她说的没有错,就算雷蕾没有测出灵根,邹丽也不会让雷蕾嫁给植筠的,反问雷林,难道他不是这么想的吗。
雷林没有说话。
被测出灵根孩子的父母亲都一视同仁的得到了块大小相同的黄金,植家人说除非雷林愿意把仙师给的金子分一半给他们,否则他们是不会同意退婚。
雷林叹了口气,说,“给他们吧,就当是花钱买个清净!”
信物挂在植筠的脖子上,黄霞让他取下来,但植筠却死死地握住玉佩,黄霞伸手去掰,不过是十岁的孩童力气却出奇地大,黄霞硬生生地把玉佩的线扯断了,在植筠的脖子上面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痕,黄霞冷嘲热讽地说,“人家现在麻雀变凤凰了,哪还能看得上你,”
先生今天穿着一件宽大的蓝布长衫。
他接过蕾蕾交给他的作业问她“怎么今天还过来上课?”
“想要跟先生道个别。”
先生笑着摸了摸蕾蕾的头,手掌宽而厚,里外都是茧子。
植筠拦住了她,雷蕾并不想跟他多做纠缠,说了一句她还有事,就从他旁边路过,植筠急了,跛着一条腿朝她追来,被台阶绊倒,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雷蕾没有回头。
令牌相当于一个定位器,三天之后上清派的人根据令牌的位置来接雷蕾,却看到在长满杂草的院落里,一个清瘦的男孩正拿着块坚硬的石头在凶狠地砸着门派的令牌。
上清派的令牌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植筠发狠地砸了很久,木牌依旧完好无损。
来接她的人叫祁平羌,袖口领口上的暗纹是紫色的。
祁平羌把植筠交给了雷蕾处理,她对植筠说,“你走吧。”
雷蕾并没有告诉雷林和邹丽她的牌子不见了,是祁平羌找来他们才知道的,雷蕾被她娘说了一顿,但是说着说着邹丽就沉默了。
蕾蕾被祁平羌接走了,她是雷林和邹丽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个,她走时跪下来对着雷林和邹丽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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