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如此坦白的话语, 倒是让司徒衍的心略是一颤。
清甜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汨入司徒衍的心湖,死寂沉沉的湖面泛起涟漪。
“姑娘家还是要对男子有防心比较好, 要不然, 哪天被人骗了, 都没处哭去。”司徒衍的面色如常, 但他还是心虚地别过头。
若她知道长孙氏所做的一切,或许,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说罢,司徒衍即是扬长而去。
沈葭站在回廊上,呆愣地看了会他离去的身影,才诧异地转过头, 甩了甩酸痛的胳膊。
她准备回去换一身素服,再去高宗皇帝的灵前装装样子。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薛仁钺途径回廊外, 看到沈葭和司徒衍时,就多停留了一瞬。
只不过, 他的身影被几株松柏遮挡住,没有被发现。
“六殿下”这时, 薛仁钺的耳畔多了一声怯怯的叫唤声。
薛仁钺默默地转过头, 看到沈湘的脸时, 清俊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
当时,高宗皇帝在得知沈湘怀孕的消息后,觉得对不住武安侯府, 就将沈湘指给薛仁钺当侧妃。因为有孩子的缘故,高宗皇帝也让沈湘先搬过来,与薛仁钺同住,等过了祭典再补办娶妃的典礼。然而,祭典还没过去,高宗皇帝就先驾崩了。
沈湘观察着薛仁钺的神情,生怕他不高兴,愈发显得小心翼翼。
她低下头,言行举止间,带了分卑微,“臣妾听说父皇薨逝了,所以,才往这边来。”
当薛仁钺还是一介寒门书生,沈湘趁虚而入,给薛仁钺送去御寒的衣物时,薛仁钺都会对她流露出感激之意。
而那个时候,薛仁钺已经对沈葭有了误解,跟沈葭分了。他还很有骨气,觉得沈葭给他的钱财,是侮辱了他,就将沈葭为他置办的宅子卖了,搬回那一进一出的简陋宅子里,再将卖宅子所得的银两退回武安侯府。
有一回,沈湘到薛家,薛仁钺名义上的母亲沏了一杯劣等的茶。薛母用陶碗盛茶,将碗递到沈湘面前时,薛仁钺都赶紧跑过来,将茶夺走,称带她去茶馆吃茶。
当时,少年的心气高,可面对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时,他的窘迫仍是掩饰不住。
想来,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罢了,沈湘就从高高在上的一方沦落成卑微讨好的一方。
“那你与灵堂候着吧。”薛仁钺的态度冷漠,看都不愿再多看沈湘一眼。
他才刚认回父亲,没有权势,碍于压力,还要博得高宗皇帝的好感,只能将沈湘收下。
可就算高宗皇帝将沈湘指给他,薛仁钺也一直没将沈湘放在心上,反而因着沈湘肚子里的孩子,以及沈湘和其他男人睡在一起的画面,对沈湘生出了膈应的感觉。
当初还算是朱砂痣的沈湘,如今,却是如一滩蚊子血一般,粘在他的身上。他还无法抹去。
“六殿下,是还在怪我吗”泪水当即盈满了沈湘的眼眶,她颤着音,试图解释,但是由于过于惶恐,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前也不知道怀孕的事情,都是那天晚上,不小心”
她当时生怕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和侍卫睡了的事,提心吊胆地回侯府,神经高度紧张,连避子汤都忘记喝。
“所以,你也是不小心让别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薛仁钺越来越感觉这个女人虚伪,目光似冰锥,刺的沈湘的身子股股发颤。
沈湘很委屈,“不是我说的,六殿下,你听我说。”
薛仁钺冷声打断“多余的话,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六殿下,这样吧,我今天就去把孩子打掉,绝不会让他影响到你。”沈湘泪眼汪汪,只想挽回薛仁钺的心,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刚驾鹤西去,你就去忙着去打掉孩子,是在存心给我添乱吗”薛仁钺的容色冰冷,语气决然,对她没有任何的怜悯,“你给我安分一点。”
薛仁钺从沈湘的身边绕过,再是不多看沈湘一眼。
他缓慢地走到位于皇宫西北处的角楼上,俯瞰整座巍峨壮丽的皇城。
一位身披甲胄,腰系佩剑的将领也站在角楼上。
薛仁钺朝男子走过去,恭敬地称呼一声“师傅”。
这位将领打扮的男子就是金吾长使林郡。
薛仁钺的一身武艺,就是林郡所授。
薛仁钺的母妃原本也是高宗皇帝统治早期的宠妃,但因为后宫的厌胜之术,他的母妃受害而亡。当时,地位低下的林郡和一名仆妇齐力将他送回宫。有空的时间,林郡会去找他,传授他功夫。
林郡每月也会给薛仁钺一些钱财。只不过,薛仁钺常受地痞欺压,每月的钱财亦是被劫走。他活得如履薄冰,没敢跟地痞动手,暴露自己的武艺。
多年的时间过去,林郡步步高升,能调动皇城的金吾卫了,而薛仁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今,望向薛仁钺时,林郡的笑容和煦,嗓音浑厚,“六殿下,你觉得这皇城如何”
薛仁钺放眼望去,就看到磅礴大气的宫室,错落有致,连绵起伏,如一卷水墨画般,在他面前徐徐地铺展开,向他展示着晋国的锦绣河山。
“恢弘大气,乃是世间最高权力的集中地。”他微点头,脸上没有笑容,“坐拥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今天,它又有了新的主人。”
林郡却是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朝是今朝,但明朝的事,谁能说得清,说不定又是被谁倾覆了。”
薛仁钺的眉头微动,缄默不言。
“六殿下年轻气盛,避不开儿女情长一事也在情理之中。”林郡再是叹息“但经过那一事,殿下也吃到了苦头。往后,殿下切勿再像前阵子那般鲁莽。”
薛仁钺明白林郡说的哪件事。他明目张胆地仗着高宗皇帝对他的亏欠,逼沈葭嫁他的行为,的确是太莽撞。
事后想想,他都觉得后悔。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连翅膀都没有长硬,怎么能迫不及待地去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郡又是侧过头,沉下笑容,低声为他分析着“新皇大病未愈,膝下无子嗣。在守孝的这段时间里,新皇也不可能册立皇后和妃嫔。而在大行皇帝留下的众多皇子之中,六殿下又是最为出挑的。而今,六殿下需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博取新皇的信任。待将来,殿下终会有振翅高飞之时。若是殿下做到了养精蓄锐,就算新皇不传位给你,你以后也能够拥有为自己争取的资格。”
“师傅说的是,前段时间是我疏忽了。”薛仁钺坦然地认错,琥珀色的眸底映了整座皇城的繁华。
几日后。
是夜,冷月寒星。
惨淡的月辉铺洒在大地上,降下一层银霜,巍峨的宫室在夜色里弥漫出些许金光。
在高宗皇帝驾崩,新帝刚即位的这段时间里,新帝命几位重臣起草了几项法令,准备高宗皇帝的大殓之事。宫里以及整个京城全面戒严,处处透着高宗皇帝薨逝而带来的沉郁气息。
此刻,灵堂里,高宗皇帝的棺椁前,现今的太后长孙氏在诵经,高宗的数名后妃在烧纸,她们感觉自己的好日子倒头了,开始抹泪。守灵的宫人们和后妃不时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只有长孙氏未曾落泪,而她的神情悲戚,诵经时也十分真诚。司徒衍在一旁看了会,也分不清自己母后对高宗有没有几分真情实意在。
他默默地从灵堂走出去,双手负在身后,沐浴在一片皎洁的月色下。
年轻的帝王已展露出凌厉的锋芒,他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精致而尖锐,棱角亦是分明。夜间,他着了身洁白的常服,月华打在他身上,折射出的光,竟是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
“陛下,需要安歇吗”跟随在司徒衍身侧的内侍过来询问。
司徒衍轻摇了下头,眸色深邃,“不必,随朕去御书房。”
说罢,司徒衍拂袖,大步离去。
内侍一路小跑,追在他的身后,嘴里还嘀咕着“陛下,你还没有服药呢”
守在灵堂内的沈葭在听到内侍的话时,眼里则是涌现出一缕忧色。
司徒衍到了御书房内,就是伏案批阅奏折。
眨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自从他在高宗皇帝的灵前正式即位,举行了登基大典,改了国号之后,就一直在忙于政务。这几天晚上,他都是在御书房歇下。
“陛下,你先用参汤吧。”内侍像往常那般,送了一盅参汤进来。
用银针试过参汤以后,内侍才将瓷盅放到案上,掀开盅盖。
一丝淡淡的药味扑入鼻中,司徒衍的眉心微拢。
那内侍垂着脑袋,一张小脸隐在幞头下面。幞头似乎太大了些,罩住了大半张脸。与他说话时,内侍亦是压低了声音。司徒衍也没有抬头看。
司徒衍试着尝了口参汤,发现里面竟然真的是含了药。
这几天来,他没有服药,倒是有人念着。
司徒衍倏然一笑。
再抬眼,他又看到内侍将一个精致的玉碟呈递到他的面前。
“陛下,若是觉得参汤苦了,大可以尝一些蜜饯。”那内侍的声音极低,如蚊蚋一般,“这良药虽是苦口,却是利于病,陛下可莫要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司徒衍又尝了蜜饯,入口的即是软甜的滋味,方才那分药味渐渐地被冲淡。
只是,他怎么觉得这药和蜜饯都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个时候,司徒衍才将视线转到那内侍的身上。
内侍的身材娇小,声如女子。这倒没什么,一般的内侍都具有这些特征。
而这小内侍的身上,居然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再往上看去,他又觉得小内侍身前的丘壑亦是现眼。
司徒衍的眉心微拢,在小内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了一支狼毫笔,迅疾地挑起小内侍的下巴。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继而,他又是用另一只手去摘下小内侍的幞头。
刹那间,乌发如瀑,满头青丝倾斜而下,杏眸盈盈,如盛了一汪明净的春水。嫣红的唇一张一翕的,像是有话要说,但又在努力地将话语吞咽回去。
当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展现在自己面前时,司徒衍怔忡了一瞬。
自高宗皇帝驾崩的那日过去后,他一面忙着政务,一面想着有关她的那些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他一直没有去见她。
小姑娘倒也乖巧,没有来打扰过他,安静得跟只猫儿一样。
司徒衍收起狼毫笔,修长的手指搭在叠成一摞的奏折上,凤眸勾出戏谑的笑意,“大晚上的,你还到处乱跑,要是遇上坏人,小心被吃掉。”
沈葭俏皮地眨眨眼,不以为意地说道“皇宫戒备森严,夜间也有巡逻的金吾卫,我跟在皇兄身边,谁敢动我”
司徒衍轻嗅着身边环绕的奶香,眉梢一挑,眸里忽然多了些微暗色。
他哑声道“你真觉得,跟在朕的身边,不会有危险”
沈葭的喉间一噎,蛾眉微蹙。
她怎么感觉他的话里,内涵满满
司徒衍轻笑一声,视线又落回奏折上。
他似笑似叹,“小姑娘家,连坏人都分辨都不出,还敢在大晚上出来”
“我才不是小姑娘。”沈葭咬着牙,跺了跺脚,委屈道“再叫我小姑娘,我就不理你了。”
司徒衍没反应,只轻“哦”了一声。
沈葭见状,掉过头,就要离开。
她随口交代一句“那皇兄记得每天按时服药。”
如今,她拥有了自己的宫殿,每天有那么多宫人伺候着,也有那么多美食等着她去品尝,她干嘛要来找他呢。
听说,内侍省那边新来了一批还没净身的内侍,个个唇红齿白的。她有空多去挑几个貌美的少年郎回来也不错。
沈葭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以至于没有搞清楚门的方向。
“走反了。”司徒衍稍一抬头。
他用笔指了指御书房的门,友情提醒“门在你背后的方向。”
沈葭杵在原地,有些尴尬。
再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好整以暇地看她,她心里就来气。
下一瞬,她的眸里却是浮现出狡黠的光。
沈葭又是转过身,悄悄地绕到他的身边。
趁司徒衍不注意的时候,她迅速地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过他的脖颈,有力无气地搭在他的背上。
司徒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唇齿间弥漫开一股清香。
怀里和唇上都多了软绵绵的一团,司徒衍只觉热呼呼的,将人抱紧了些。
两人耳鬓厮磨。夜风吹入窗棂里,拂动他们的发丝,让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呼吸声愈发灼热。
沈葭窝在他怀里,软软地扑腾挣扎。她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感觉到他的变化时,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而司徒衍对她的掠夺,着实是激烈了些。
半晌,她的小手抵在他的前胸,为自己争取呼吸的余地时,已是气喘吁吁,双颊染上粉霞。
“好了,我走了哦。”经过滋润后的声音,娇媚惑人,如雨后的春露。
她晃了晃小腿,避过他的视线。
司徒衍却是伸臂,将她整个人都圈住。
他的眸光炽烈,眸底腾起一片猩红。低低的喘息声,让沈葭忽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过头了。
司徒衍将她抵在桌案前,拿起她的小手,借着烛光,观赏了许久。
她的手,精致得如同珍宝,青葱玉指,根根瓷白,指甲粉润可爱。
“你的手是什么做的”
沈葭的打了个激灵,如同被猛兽盯住一般。
她的心里尽是疑惑。老盯着她的手看干什么
“还能是用什么做的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她蜷起身子,但活动的范围还是局限于他的怀抱。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送个药,也把自己送入了狼窝。
司徒衍又是“哦”了一声,再拿出手,与她的手掌相贴,比划大小。
有了鲜明的对比,他就看明白了。她的手很小,几乎只有他手的一半。他轻轻一握,将能将它包裹住。
他在心里想,她的手,真的是好看。
如果
司徒衍的眼帘往上一掀,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她的脸上,毫不掩饰他的想法。
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沈葭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匆忙缩回手,又推了他两下,“我真的走了。”
“娇娇,今晚,不走了。嗯”司徒衍靠近她的耳畔,轻含她的耳垂,靡靡的嗓音最是让人迷醉。
作者有话要说 葭葭我不是小姑娘了
已经是皇帝陛下的太子哦,那你明天记得写八百字的车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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