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看了眼程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说道：“前几天车岭村那边的村民修路到了上翻头岭，本来按计划可以在五天内修完这段路，但是三天前那里下了场雨，半夜里山体塌方，刚修的路不仅没了，以前的路也给埋了。”
“那有没有人受伤？”程颐立即问道。
“这倒没有，塌方的时候村民和工程队都已经回去休息了。”吴伯道。
程颐点了点头。
他跟随吴伯上了一辆四轮拖拉机，驶出了县城。
正如程颐和许景所说的一样，他现在所处的生活环境确实不好，比起剧组还可以安排三星级酒店的城市来说，这个偏远的县城显得实在寒碜，很多基础设施都没有，而到了晚班车的点，为数不多的店面已经关门，路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即便是看到一两个人，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零星几个还在玩耍的孩子。
而在吴伯的四轮拖拉机驶出县城后，就只剩下磕磕碰碰的水泥路以及不断从车窗掠过的树林。
“到镇子还有段路。”吴伯一边开着拖拉机一边道，“小程要不你先休息会？副驾驶座上有包子，不过买的时间有点早，现在应该凉了。”
“谢了。”程颐肚子早已经饿了，知道这是吴伯准备的。
他拿起凉掉的包子，咬了一口，不知怎得，竟然想起了许景给自己便当的那一刻。
大明星衣表光鲜亮丽，颜值无可挑剔，就是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是那个便当是真好吃。
程颐笑着摇了摇头，很快就啃完包子，在车上假寐。
拖拉机开出县城一段路后，开始往山林处开去，穿过山林后，又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而在山路的背后，则是一片苍茫的山影。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拖拉机终于停止颠簸，驶入一处平地。
这片平地上有一幢两层楼高的平楼，外面有简单的围墙围着。建筑和围墙都已经是很老的样式了，有上一代留下的年代感。
围墙外，立着块牌匾，上面写着“翻头岭镇小学”。
“小程，今晚先在学校里休息一阵。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去看看路况。”吴伯叫醒程颐。
程颐嗯了一声，下了车，却见平房外头已经站了三个人。
这三人里头程颐认得两个人，是翻头岭镇小学的老师。两个人年纪也都已经五十几岁了，是一对夫妻，而旁边站着的那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样貌朴实，但却有些面生。
看到程颐下车，夫妻老师先迎了上来：“小程这一路辛苦了吧？我们给你准备了房间和热水，你快进去歇歇。”
“谢谢老师。”程颐礼貌性地回。
却听夫妻当中的女老师回道：“谢什么呀？小程，是我们谢谢你们程家才是。”
老程家成员，程颐和他哥哥嫂子，还有一位老程先生和老程太太。
只不过，后面两位已经去世了，他们留给程颐和程顾的有很多，其中有一份，就是基金会——援建翻头岭镇小学。
翻头岭镇，是X省偏远山区县城下属的偏远镇区。整个镇临山而建，四面环山，与最近县城的学校相距有百公里的山路，交通十分不便。
在翻头岭镇下，又有十二个村分散在山中各处。
当年，封笔的老程先生以一己之力建立了翻头岭镇小学，终于给了分散在山中各处的孩子门一个可以学习的地方。
而现在，程家两兄弟还走在老程开拓的道路上。
*
次日清晨，程颐便动身前往上翻头岭查看状况。
这次陪他同行的，除了吴伯外，还有那位面生的年轻人。据夫妻老师介绍，这位年轻人是今年刚分到翻头岭镇的支教祝风。
去上翻头岭的路还没有开通，正好星期六老师没有课，祝风就过来给程颐搭把手。
祝风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程颐这位传说中翻头岭镇小学的资助人，和程颐接触时候有些腼腆。
“程先生，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为了照顾程颐，祝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看着程颐英挺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吴伯是翻头岭镇的镇长，也是老程先生的旧识，小程叫着亲切，而夫妻老师都是老程时期就在翻头岭镇小学任教，程颐和程顾他们小时候都还抱过，叫着也毫无违和感。而祝风比程颐的年纪小，总不能跟着吴伯和夫妻老师一起叫对方小程。
“叫我程哥吧。”程颐回头看了眼腼腆的助教，不禁笑了一下。
程颐人本来长得帅，笑起来的时候温润如玉，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祝风忍不住“啊”了一声：“你、你果然和电视剧里一样，笑起来都那么好看。”
程颐一愣，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认出他是个演员：“你看过我演的电视剧？”
程颐自认自己坐上上万遍公交车、地铁都不会有人认出他，没想到跑到这个偏远山区，居然被自己资助学校的一位助教认出来了。
祝风人长得老实，为人也很耿直，点头道：“是啊，我小时候看过你的电视剧。”
“……”老了的程颐感觉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祝风还没意识到自己和程颐的年龄鸿沟，在他印象里能够上电视的都是厉害的明星，而他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了真的明星，立即一脸激动道：“我以前超级喜欢你在那部什么……嗯什么……里……”
程颐：“……”
他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祝风道：“嗯，应该就是一个讲支教的，你在里面演了一个老师，后来为了救学生被水冲走了……”
程颐以前演电视剧，通常活不过三集。
“是《桃李芬芳》吧。”不过祝风不记得，程颐倒是还记得。
“对对对，就是这个！”祝风点头，顺手给程颐打了把手道，“你被水冲走的那个瞬间，我印象特别深刻。”
“……”刚从溪水石头边一脚一脚跨过的程颐：
程颐佛系：“这样啊，这都很早拍的了。”
“是啊，我就是因为这部电视剧，觉得老师是个伟大的职业，后来就报考了师范大学。”祝风接话道。
“那你到翻头岭支教……”《桃李芬芳》讲的是一群支教老师在边远山区为教育事业奉献自己青春的故事。程颐倒是没有想到这部剧居然真的那么励志，竟然让眼前这个朴实的年轻人付诸实践。
祝风挠了挠头道：“那倒不是，支教是因为怕大学出去找不到工作，就打算到这边先历练，到时候再回去蹭个工作。”
“……”老实的年轻人倒是什么都说。
程颐不禁轻轻一笑：“历练历练也不错的。”
祝风点头道：“是啊，翻头岭镇小学虽然边远了一点，不过各种设施都很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他说完话，前方带路的吴伯回头笑道：“我们学校是偏远，不过有这几年程家一直在资助着，通了水电，条件是比以前好很多了。”
以前，学校经常停电，用的水都是用水井捞的，一到干旱的时候，就得去山溪打水。
祝风不由得肃然起敬。
山里通水电有多难？
祝风看着眼前崎岖的山路，就可想而知了。
三人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的山路，终于到达吴伯所说的塌方的地方。只见他们现在这条崎岖的山路已经彻底被山上塌下来的泥土淹没，整个山体已经成为一个斜平面，人根本再难穿过。
“车岭村到上翻头岭还有其他路吗？”眼下的样子看来，再想从这边修路已经不大可能。
吴伯擦了把汗道：“有是有，不过那条路平常很少有人走，比这窄了很多，如果翻修的话，成本是这条山路的三倍不止。”
“那条路安全吗？”程颐又问。
“路是很早就有了，这十几年一直路迹都在，没出事情过。”吴伯道。
“那去看看。”程颐道。
“好。”吴伯答道。
修路这种事情不能大意，有了这次事故，程颐显然小心很多，他一边走一边道：“吴伯，你回头和车岭村的人打个招呼，上翻头岭的路让他们先别急，我和我哥会再联系地质勘测重新过来勘测新路，等方案确认下来后，再动工也不迟。还有其他村在修建的道路，务必也要做好防滑坡。”
“好的。”吴伯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算上工费和重新要修的路费，基金资金和上面拨下来的款就不够了。”
“会有的。”程颐道，“资金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和我哥会想办法。连通翻头岭十二个村道路，让孩子们不再走危险的山路是老程的心愿，我们会替他完成的。”
吴伯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眼程颐，只见程颐脸色淡定，神色却非常坚定。
祝风也停了下来，看着程颐的背影。
他明明和程颐差不多高，此时此刻却觉得程颐似乎又比他高一些。他忍不住问：“程哥，你和老程先生的关系是……”
老程先生是翻头岭镇小学的资助人，祝风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做，程知曳。
程知曳这个名字或许名字并不响亮，但是他还有个笔名，叫禾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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