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苑中，外室食案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的点心，几个琉璃盘里放满了紫色的葡萄，颗颗饱满多汁，晶莹剔透。
秦子蕙一手捏着一块糕点，一手拿着一串葡萄，吃的不亦乐乎。
她的脚边，还窝着白绒绒的一团。尔青手里端着一碗热奶，正哄着小家伙喝。可子愉满心满眼都是秦子蕙手中吃的，瞥都不瞥一眼那碗热奶。
顾青柠换好衣裳出来时，便见到秦子蕙正拿着一串葡萄逗着子愉。
“小表姐，我怎么感觉子愉都没长啊？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子愉盯着那串葡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跟着葡萄转。葡萄到那儿，它到那儿。
顾青柠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它还伸长了脖子去看，“子愉长的慢，听良辰说，就算它成年了，也不会比现在大多少。”
“哦，原来是个小矮子啊。”秦子蕙将葡萄丢进嘴里，嬉笑着说道。
小矮子子愉在顾青柠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顾青柠安抚地顺了顺它的毛，转身将它递给尔容，“你抱它到别处去吧。这里吃食多，它怕是安不下心来喝奶。”
尔容笑着接下小家伙，不顾它的殷切眼神，将它抱出了屋子。
见子愉出去，顾青柠这才落座。
宸王府送来的几箱鲜果，大多都是葡萄。这个时节，京中葡萄已少。傅良辰能一下子送来这么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顾青柠不过是前几日提了一下，不想他就记住了。
可是葡萄太多，又放不长久，她就给各院都送了点去。
顾青柠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微凉中溢出，顾青柠弯了眉毛，笑意顿出。
“今日你可是见着了冯公子，误会可都解开了？”顾青柠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慢慢地问道。
秦子蕙拿着葡萄的手一顿，半晌才来了一句，“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误会。”
顾青柠手上动作一顿，秀眉微蹙，“若是没有误会，你又为何要避着他？”
“我哪有？”秦子蕙立时反驳。
顾青柠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顿时泄气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在躲着他。可是小表姐，也不是我想躲啊。是他一见我，就非说要负责的话，我不躲不行啊。”
“负责？因为宫宴上你亲了他的事？”
“对，就因为老娘……我，不小心亲了他一口，他就非说要负责。有什么可负责的。我又没少块肉，至于他这么惦念着不放嘛。”秦子蕙说着，像是很不满似的，恨恨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顾青柠无奈地笑道：“冯公子要负责，证明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你亲了他的事，要是被舅母知道，你看这事还能不能善了。”
顾青柠刚说完，秦子蕙就忙不迭地讨饶，“可别，这事小表姐可得帮我瞒住了，让我娘知道，怕是赶紧把我打包送到永宁侯府……哎，不对，小表姐，你是怎么知道我亲了冯景睿的事？
“是傅良辰告诉你的对不对？肯定是他，他肯定是想派你来做说客，让我早日嫁出去，不要老是往顾府跑，对不对？”秦子蕙插着腰气呼呼地道。
顾青柠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秦子蕙说的，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是对的。
不过依他的性子，还是赐婚圣旨来的有效。
“你若不想让舅母知道，我必不会说的。只是，子蕙，你与我说实话，你对冯公子真的无意？”
这小丫头处处表现的可不像是无意，反倒是情意很重。
秦子蕙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颓坐到椅子上，低着头道：“小表姐，你觉得永宁侯府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主母？”
顾青柠一怔，犹疑地问道：“你是担心，永宁侯夫人不满你？”
“不止如此，”秦子蕙神情低落地摇了摇头，继续道，“小表姐，我无法做一个安于内宅的妻子。比起在后院看着账本，只一味地守着那宅院，我更想回到边关，回到战场。”
秦子蕙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将门虎女。
她天性如此，不受拘束，可是永宁侯府需要的是一个能执掌中聩的主母，而不是一个战功无数的将军。
顾青柠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京里，束缚了太多女子的人生。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并之相守，已是她们毕生所求。可秦子蕙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你与冯公子，说了吗？或许他……”
或许什么？或许冯景睿可以不介意永宁侯府的主母是个将军，可是永宁侯夫人能不介意吗？
还有……
“告诉他，若他以后后悔了怎么办？”秦子蕙慢慢地接道。
若是冯景睿后悔了，冯府的后院就会多出其他人。可那是秦子蕙不能容忍的。
若是那样，便连最初的美好，都被磨灭了。
秦子蕙神情低落，平日里那么活泼的一个姑娘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偏偏还要强装坚强。
顾青柠起身，半蹲到秦子蕙面前，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子蕙，有些事，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你想的越多，便会越认为不可能，是妄想。可是，无论后悔与否，现在这一刻，都应该往前走，才能不留遗憾不是吗？
“若是……若是真到那一天，顾府，秦府，宸王府，都是你的后盾。
“所以，秦小姑娘，不要怕，我们在后面呀。”
秦子蕙低头看着自己的表姐，忽的眼睛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
顾青柠起身，抱着她，慢慢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肆意地哭。
哭过，便可以坚强。哭过，便能勇敢了。
秦子蕙从来没有哭的这么惨，哭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顾青柠衣上的一片水渍，更是羞红了脸。
“原来，我们秦姑娘还会脸红啊。”顾青柠故意调侃道。
秦子蕙羞得扭过头，不说话。
顾青柠勾唇轻笑，“好了，不说你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舅母该担心了。”
顾青柠说完，就要送秦子蕙出去。
只是二人刚刚踏出院子，一个丫鬟便从远处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小丫鬟一见前面的人是顾青柠，立时就跪了下去。
“大小姐，不好了。钱姨娘刚刚吃了您送去的葡萄，现下全身都出了红疹，老爷已经赶过去了。”
“红疹？我们吃了都没事，就你家姨娘身子娇？”
秦子蕙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这不就是暗里说顾青柠给钱娆下毒了吗？
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可顾青柠却出乎意料地冷静，“请大夫了吗？”
“请了，只是似乎，似乎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说，只说……中毒。”丫鬟将头埋的低低的，似乎很害怕。
顾青柠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丫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现在才来告诉我？”
“奴婢早想来通知，可是丝厢苑不放人。一直到老爷过去了，奴婢才得以找了机会出来。请小姐责罚。”丫鬟说完，咚的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头。
顾青柠看着她这番作态，眉眼都泛着冷意，“责罚？我可不敢。你是姨娘院中的人，便安安分分待在她的院中就是。你这副作态，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姨娘院中安插了人？”
丫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顾青柠说了出来，有些慌神道：“大小姐，奴婢，奴婢……”
“钱氏要你做什么？”顾青柠直接打断她的话。
丫鬟咬紧下唇，不敢说。
顾青柠垂眸看着抖着身子的丫鬟，声音很冷，“钱氏可以掌着你的身契，我也可以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要了你的命。”
丫鬟顿时吓白了脸，慌道：“大小姐，是钱姨娘，是钱姨娘让我跟着大小姐一道去丝厢苑。然后，再假装自己是大小姐的人，之后再诬陷大小姐有意加害于她。大小姐，这都是钱姨娘逼奴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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