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本是一片如鸡子般的混沌。
没有岁月，没有因果，混乱无序，直到孕育出一尊开辟世界的大能。
盘古。
天地万物之祖，世间生灵始于盘古。
盘古用开天斧劈碎了混沌，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自此有了天与地。为了不使天地合二为一，重回混沌，盘古支撑天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便日长一丈，天地之数无穷无尽，让盘古耗尽了所有生机。
最终，盘古感念世界，在濒死之际以身化万物。
他的呼吸化作了天地间第一道风云，声音化作了雷霆，左眼化作了太阳星，右眼化作了太阴星，倒下的身躯化作了山峦，血液化作了江河湖海，筋脉化作了地脉，肌肉为田土，皮肤为草木，汗水为雨露，就连头发也变成了漫天星辰。
不仅如此，盘古的开天斧也破碎了，斧柄化成了混沌钟，斧背化成了盘古幡和太极图，斧刃化成了诛仙四剑和诛仙剑图。
盘古力竭而亡，元神一分为三，为三清，精血沾染浊气，为十二祖巫，污血为幽冥血海。大道隐去，天道诞生，降下漫天的开天功德。
天地得其七，三清得其一，另有其二分化给万物。
自此，天地初开。
太阳星上，大日之火从本源中孕育出两位先天神祇，本体为三足金乌。其中一只三足金乌沉睡于火焰深处，身边有一口混沌玄黄色的小钟，上有日月山河，隐隐有镇压鸿蒙玄宇的威能……
……
九天之上，太古天庭里一片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
如今的洪荒巫妖两族为主宰，生灵亿万万，妖族乘势占据了天上，建立了太古天庭，气运之盛，就算是与之相争的巫族也只得暂时避让锋芒。
凌霄宝殿上，十大妖帅争相庆贺妖皇陛下、东皇陛下，接着又是相互恭贺。万妖的宴会开了十年，各种珍贵的灵根灵果络绎不绝地送上宴席，凡是参加宴会的妖族没有一个低于玄仙级别的，十大妖帅中弱一点的也是罗天上仙，最强的那几人都触及了大罗金仙境界，堪为洪荒一流的大能。
万妖都吃得面上红光，元神被气运笼罩，不用修炼都在自然增长修为，每个妖族都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中无可自拔。
若是可以，他们宁愿永远不结束，最好是妖族称霸洪荒，汲取众生的气运，把那些分摊气运的巫族全部赶跑杀死。
天庭是妖族的，周天星辰亦是妖族的，洪荒大运在他们身上！
再进一步，妖皇陛下和东皇陛下定为洪荒之主。
届时谁可为敌手……
“咚——”
冷不丁的，混沌钟敲响了一声。
时光仿佛泛起了一道无形的涟漪，扫过了所有妖族的元神，空间停滞，九重天环绕太古天庭的云彩褪去色泽，变成了灰白二色。
众妖的声音顿时消失，面色空白，如同被当头敲懵了。
这可是混沌钟！
四大先天至宝之一，攻可横扫八荒，守可镇压鸿蒙，妖族的气运全靠东皇陛下的伴生宝物镇住，这才有了比巫族更胜一筹的气运！
“太一？”
位于上首的妖皇帝俊惊诧地看向身边支着额头睡着的弟弟。
睁开眼的东皇太一瞳孔里燃烧着火焰，金焰跳跃，纯净无瑕，底下无妖敢直视，除非想要尝试被太阳的火焰灼烧双目的滋味。
东皇太一的神色似醒非醒，眉眼间残留着一丝迷离，作为太阳星本源的化身之一，即使刚睡醒的时候也显得不食凡间烟火，姿态尊贵，呼吸之间似有绵绵不断的先天灵气奔涌而来，环绕在他的身边。
万物有灵，先天神祇最为尊贵，一出生便为仙。
以洪荒的“根脚”而论，东皇太一也是先天神祇中的佼佼者，在他与兄长统帅洪荒亿万妖族后，三足金乌便升格为妖族之皇，把昔日声名赫赫的凤凰、龙、麒麟三族都给打压了下去。
整个妖族最鼎盛的气运就集中在三足金乌身上，而三足金乌只有两人，分别是最早化形而身为兄长的妖皇帝俊，以及弟弟东皇太一。
与兄长不同，东皇太一不爱管妖族的事务，沉迷修炼，在妖族中修为最高。
至于究竟有多高……
妖师鲲鹏曾私底下猜测，应该是抵达了大罗金仙圆满境界。
大罗圆满，金仙不朽，可登三十三天。即使是三十三天外的混沌之地应该也可以踏足片刻，触及盘古大神还没来得及开辟的地方。
东皇太一仿佛听到了妖皇帝俊的询问，恍惚中抬起头，环视一周。
众妖齐刷刷地静候对方发话。
靠近二皇的下方，妖师鲲鹏和十大妖帅也停止了交谈。
而后，东皇太一的手指微动，抚摸上腰侧挂着的混沌钟，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钟停止了被主人念及所带来的波动。
“无事……”
在他轻不可闻的回答下，气势如大日般威严的妖皇帝俊面色柔和下来。
只是妖皇帝俊的眼中隐去了一抹疑惑。
对于相处了无数年的弟弟，帝俊自然十分了解，虽然太一厌烦这些无聊的奉承，但是平常也就是闭着眼神游天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会回过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假睡变成熟睡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帝俊心知，这回可是连混沌钟都专门在叫醒太一了，莫非太一在睡梦之中感应到了什么，若非如此，他想不到其他让太一睡着的理由。
帝俊有意打破寂静，开口道：“既然无事，何不共饮一杯。”
东皇太一对上妖皇帝俊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众妖不再去想东皇陛下刚才的行为，热闹的气氛再次回归大殿。
在东皇太一面前，有着许多不同的珍馐佳肴。他的视线扫过，停留在一杯如同月华般闪烁着光芒的银色美酒上。
大概是因为他多看了一眼，帝俊笑道：“太阴星的月华酒，用太阴琼露和太阴之气酿造而成，千年可得一杯，恰好适合你我二人。”在场所有妖族都捧场地笑了一声，注意到妖皇帝俊特意温和地看了一眼另一边坐着的两姐妹，并且对羲和流露出亲密之意。
那便是献上月华酒的羲和、常羲姐妹二人，月之女神。
三足金乌属火，火中之精，太阴属水，水中之阴。水火调和，阴阳并济，自然对修为达到大罗金仙境界的东皇太一有好处。
东皇太一随意地执起酒杯。
入口化雾，他轻轻一吸，月华酒就涌入了喉咙里，垂下的眼帘遮掩住了波澜。
阴寒沁凉的酒气驱散了他神识中雾非雾，花非花的迷离感。
他的头脑一清。
眼中的大日琉璃金焰收敛，显露出温润之色。
两位月之女神浅笑，对太一给面子的行为很高兴，月华酒对妖族有益，对帝俊、太一兄弟二人也有效果，但是喝起来会比其他妖族更感冰寒。
年纪较小，外表宛如双十少女的月神常羲打趣道：“太一，还想睡吗？”
月华酒绝对够醒神，百年内都不会犯困。
东皇太一的嘴唇微动。
常羲竟然没听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说话，惊奇道：“哎？”
忽然，所有留意东皇陛下的妖族都发现东皇太一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酒杯从对方的手中滑落。面对十二祖巫也不惧分毫，气定神闲的妖皇帝俊脸色骤变，身影消失，来到了东皇太一的宝座前，扶住了自己的弟弟。
“太一！”
这一声比之前的呼唤要严厉多了。
羲和随之出现在帝俊身后，手一招，残留着月华酒的酒杯飘到了她的掌心上，她用指尖摸过酒气，蹙起眉头。
“帝俊，月华酒没有问题。”
她直视帝俊，以自己的名义确保与自己和妹妹无关。
常羲有点惊慌地站在羲和身后，连忙说道：“太一，月华酒是我亲手酿造的，你把月华酒凝聚出来，我再帮你检查一次。”
只要不是连大罗金仙都感到棘手的诅咒之物，或者是针对三足金乌的邪物，没道理东皇太一无法把喝下去的酒水重新凝聚出来。
对于这等洪荒大能，就算是虚空生物，颠倒局部时间也是轻而易举。
出乎预料的是。
帝俊的脸色再次发生变化，视线落在太一的腹部，来不及掩饰眼中的惊愕。这样的反应仅有一刹那，可是对于那些眼力极好，穿破云层都可以看清楚东西的妖族来说完全称不上遮掩。
电光火石之间，帝俊抬手设下禁制，低吼道：“收回神识！”
这一声命令下得慢了一步，没能阻止那些好奇心旺盛，用神识跑来观察情况和想帮忙提建议的妖族们的意念。
一刹那。
他们的神识感觉到了……
东皇陛下体内，有一只被刺激出大日琉璃金焰气息的……小金乌。
等等？小金乌？！
太古天庭里的所有妖族都惶恐了，恨不得抹掉脑海中的轮廓。
闯祸了！
要你多看，你不看的话就不用知道了啊啊啊——！！！
妖皇陛下的神识狂暴地横扫过去，众多妖族神识破碎，包括十大妖帅在内统统遭到反噬，心虚地咽回了口中的血水。在这些遭殃了的妖族之中，唯有同样达到大罗金仙境界的妖师鲲鹏庆幸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把神识收回，封闭了对外的感知，才没有赶上妖皇陛下发怒的时候。
妖皇之怒，没有伏尸百万，却也让在场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妖族集体倒霉，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妖皇陛下的愤怒。
在众多妖族噤若寒蝉的凌霄宝殿上，常羲再粗神经也明白过来了。
她迟疑地看了看太一，又看了看又急又气的帝俊，最后恍然大悟，同情地看了一眼僵立住的姐姐。
为了自己可怜的姐姐不成为阻碍，常羲心里五味俱全地小声说道。
“恭……喜？”
当然，她是对着帝俊说的。
帝俊呆住了。
领悟到了常羲话语真谛的妖族也呆住了。
好像、貌似……让东皇陛下怀上小金乌的人可能是妖皇陛下……
毕竟是世间唯二的三足金乌……
兄弟之情，本源相连，要说妖皇陛下最在乎谁，莫过于一同诞生于太阳星、又有亿万载岁月相伴的东皇陛下了。
妖师鲲鹏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说出来：陛下，此乃大喜啊。
妖族有子，气运肯定会再涨一截。
这一瞬间，太古天庭见证了第一代天帝面孔呆滞，震惊到凌乱的表情。
“不是我！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帝俊扭头对太一急道。
“太一，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宝座上，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的东皇太一，也就是刚触动了三足金乌的传承记忆，此时对现状一无所知的楚东，露出了一脸迷茫加复杂的表情。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为什么喝杯酒就腹痛了？
他很明智的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望着近在咫尺貌若神人的妖皇帝俊。
此时，无声胜有声。
“噗通——”
所有妖族耳边仿佛传来了妖皇陛下跳入天河，也洗不干净自己污点的声音。
原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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