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被容澜弹得一愣,清脆的声音就在自己的额头上响起。
痛感慢慢传开,长欢吃痛地捂住额头,她有些委屈。
容澜这个莫名其妙的世家公子!喜怒无常!脾气古怪!幼稚!无理取闹!
好好地说话就说话,弹她的头作甚!
“我还想着今晚要吃什么呢!”
容澜看着长欢似瞪又不敢瞪的模样。
气笑了。
“那你说今晚吃什么?”容澜不紧不慢,将长欢头上的手拉下来,看着通红一片,还带着一些红肿。
他实在被气急,下手重了一点,不曾想弹出个这么大的包出来。
“痛?”
容澜问她,未等回答便又补上一句,“把你的头都给弹掉得了。”
好好的心意被她这么糟践,是个人都得气死,
“!!!”长欢瞪他,容澜这个人简直是,简直是!
“是不是觉得我又凶又残暴?”容澜似能看穿长欢心思,嗤笑一声问道。“你今晚还想不想吃饭了?”
说着便举起手,作势要弹她的头。
长欢一脚跳开,瘪了瘪嘴,樱唇微撅,“我哪敢编排少爷。”
容澜按上方才他下手的地方,长欢耐不住痛,她嘶地一声,眼角便开始泛起泪花,嘴唇瘪得一塌糊涂。
啧,委屈巴巴的。
容澜放开她,长睫微微垂下,终于笑了,“吃饭,嗯?”
“嗯!”长欢眸子一亮,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上一世他怎么就没发现她爱吃,不过还是一样地擅于演戏。
小嘴一瘪,金豆子就能滚下来,活像是别人欺负了她似的。
“不是说好今日给我做饭的,哪呢?” 捏了捏她手感极好的面颊,容澜淡淡笑问道。
“啊…”长欢看着容澜脸上笑容,似带有审问的意味,不由得一时语塞。
容澜扬眉不语,旋即听到长欢上前一步,语带委屈的嗓音,“我以为少爷今夜不回来了。”
容澜脸上的笑慢慢扩大,唇角弯起,“就知道花言巧语的。”
罢了,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同她耗。
容澜看着面前仔仔细细用膳的长欢,又给她夹了一筷青菜,长欢极为有眼色的吃下,向他微微露出个带些讨好意味的笑。
放下筷子后,容澜问她,“明日同我出去?”
“去哪。”长欢咽下口中的饭食,“可要带上夕云姑娘?”
“带上她干嘛,我只要容我去就好了。”容澜用完膳,整好以暇地看着长欢,眼中压着促狭的笑意。
“……”长欢不想听到‘容我’这个称呼,默默低头,将碗中的食物吃下。
“头上还痛不痛?”
长欢接到容澜的问候,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思索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出来。
“嗯?”
“痛…”
崇光楼里的妈妈整治人的手段可要比这个厉害阴毒多了,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痛。
只是觉得这样更能引起容澜的怜惜罢了,于是慢慢从胸中憋出一个痛字应付容澜的问题。
她也不喜欢在自己用膳的时候被打扰。
“哼,你还知道痛。”容澜嘴上说着,身子却往长欢的位置走去,将人揽在怀里,拨开她头上细碎的发丝。
她的皮肤娇嫩,一个弹指便让额头红肿至此,现在还有一小片隐隐约约的红,还泛着点青紫。容澜扑哧一笑,“真丑。”
丑还不是因为你弹的!长欢被容澜的话一噎,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在内心暗暗腹诽。
“是,我本就是个没什么姿色的。”
容澜不回话,从怀里掏出药膏,轻缓地涂抹在长欢的额头上。
边涂边说道:“以后还敢不敢惹我生气了?”
“……”长欢不说话,她怎么又惹他生气了。
容澜涂完药,拍了拍她的脸,“虽然你头上顶着一个包,但是不要紧,还是我最喜爱最喜欢的阿欢。”
容澜总是喜欢像对待宠物一样对待她,她叹了口气,慢慢回道,“那少爷今日去哪里了?”
“去给你挣钱了,否则按你这么糟践东西,我岂不是要被搞垮。”容澜笑着回答,眼睛里有沉沉的光。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打探外头的消息,想离了他的心思从未断过。
“搞垮少爷?少爷说笑了。”长欢旋即默然,容家有权有势的,哪能被她一个小小的妓子搞垮,她已经适应了容澜的不正经。心下无奈,想打听点消息怎么就这么难。
“兴许在床上可以…”容澜摸了摸下巴,似在自言自语。
长欢的脸瞬间通红起来,屋子里的丫鬟都还在,容澜就开始说些不正经的话了。
“少爷,丫鬟们都还在呢。”长欢抓上容澜的袖子,轻轻扯了扯,声音细弱低微,垂首的一霎那,像极了风中半开半掩的菡萏。
正待容澜说话,容海面带一点急切从外头进来,也不顾避险,径直行礼道:“少爷,柯爷来了。”
容澜旋即敛了神色,将长欢放下,对她说:“你先回房沐浴,等我回来。”
柯爷?容海是容家的侍卫,能被他叫做爷的,想来应该是容澜的长辈一类。心下思如电转,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些外事,她是不能有资格听到的。
旋即低声垂首回复:“是。”
说罢之后又觉得有些冷漠,不太能体现出自己对容澜的依赖,于是长欢纠结了片刻之后,脸色通红地补上一句,“我等少爷回来。”
容澜笑开,忍住自己上去亲她的欲望,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好。”
二人到了书房,只见一风尘仆仆的中年人站在书房,神色满是疲惫,原本颇有儒雅之风的人,现在没了半分风度气质。
见到容澜来到书房内,行了一个大礼,意思不言而喻,救命之恩,该当此礼。
容澜笑着避开,“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繁复礼节的话,那便是生分了。”
“你将我接过来,怕是会惹了你父亲与姐姐不快。”容明柯的手在袖中握了握,语气略带忧虑。
他本来就不是个沉醉仕途的,蹭着容家顺风顺水,享受高门的优渥。
必要时,为了容家可将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中。这是每一个容家有嫡系血脉的人在从小时就接收到的思想。
唇亡则齿寒。
只是不曾想,他的侄子容澜竟然在那封家书中大骂自己的亲姐姐,用词激烈尖锐,就差不亚于将自己的亲姐姐比成杨贵妃等祸国殃民之女了。
“你,为何要救我?”容明柯沉默着思索,半晌后终是问道。
他是容家的人,危难之际将自己献出去,是本分。
容澜哼笑一声后,“叔叔一心求死?那我现在就可以挥剑斩了你,然后拿你的头去给我那好姐姐交差。”
容明柯沉默,在容家家主对自己说自己要出去顶罪之后,他其实是害怕的。
当直面死亡的时候,再多激励慷慨赴死的话语,都化为飞灰,被无边的恐惧淹没。
“人人都道,容家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满门清贵,实乃我大周朝第一世家无愧也。”容澜瞥了一眼容明柯脸上微微带着的骄傲,语气嘲讽,“可我实在不知道,这样一个自相残杀,内里污烂不堪的家族,有什么好值得去为他们献身的。”
“容家的每一个教书先生,都在我们年少时灌输下,若为容府献身,成就了整个府的英雄似的。”容澜嗤笑一声,“这算哪门子英雄,让你的血洒在这场博弈之下为了我那好姐姐和她的小畜生收拾残局。”
“人人都以为,舍小我成全大我的是英雄,然后呢?以鲜血铺路,让这个早就烂到骨子里的家族继续延续香火下去,为了那些权势为了那些荣华,前仆后继,虽死我往矣。”
容澜看着容明柯的脸色,“叔叔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顶罪?因为啊,我那好姐姐吃了熊心豹子胆,将手伸到兵饷上,就为了给那个小畜生铺路。”
“你看,多值当的一桩划算买卖,一个普通的嫡脉庶子,换得一个未来极有可能位列九五之尊的皇子。我想一想也觉得这是桩值当的买卖。”
容明柯语塞,“你…”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容家以兵马起家,可惜过了这么多年松快日子,竟拿不动刀枪兵剑来了。可是那些镇守严寒酷暑边疆的兵士,铁衣披霜,烈日灼灼,被你们这些人,远在万里之外操控命运,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而容家竟然还想着给那个小畜生铺路。真是可笑。”
容澜语调一声比一声高,对容明柯步步紧逼。
“你…你糊涂!”容明柯厉声喝道,“容家本为一体,若无容家,若无这些官爵头衔,若无财力势力,你凭什么能在京城纵马玩乐,斗鸡走狗,日夜流连花街柳巷,如今容家有难,你身为容家唯一直系嫡子,怎么能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容澜笑了,笑容天真无邪,口中说的话却令容明柯无端遍体生寒,“离经叛道?叔叔多年未娶,这是为何原因啊?为了您的大哥,我的另一位好叔叔,嗯?”
“容家亲兄弟争一女,当年在京城可是一段‘佳’可是叔叔不知道的是,容明寿叔叔,有龙阳之好啊。”
容明柯浑身一震,眼中浑浊的光猛然瞪大,一瞬间的脸色凝住。
他突然回想起容明寿的种种,对苦心求来的妻子不冷不热,却没有再纳过妾,他曾以为是容明寿不善言语,却没想过是这样的一个原因。
是了,世家大族最重名声,他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敢露出半点风声出来。
容明柯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容澜不会拿这些事情糊弄他,倒是委屈她了。
容澜看着容明柯的苦笑,心下冷笑,他说的那些只是容家的冰山一角,容家潦倒的时候,他见到的污秽可是比这些事情要多得多了。
“即便是你救下我,我也无处可去,容家早已经将我逐出家门,你打算如何?”容明柯定下心神,向他的侄子问道。
容澜一向以一个不着调的纨绔示人,在这个人人重礼的容家格格不入。
堂堂容家唯一嫡脉,怎么可能会是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呢。
容澜略略思索,看向他道:“还是要去西域。”
前世的容明柯去了西域才能得到那些大机缘,所以今生他还是得去西域。
“这…”容明柯皱眉,旋即听到容澜的下一句,“不过得等我解决了京城那个烂摊子之后。”
“容漪是个最能惹祸事的,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军饷这段事情解决之后,容漪定然会受一些冷落,待她安分一些之后,我便着手安排人送你去西域。”
“你放心,钱财一事,不用担心。只需定时向我汇报情况便可。”
容明柯一愣后反问道:“这是让我经商?”
容澜笑眯眯地回答:“是。经商游历,随叔叔的便。”
“经商所需银钱数量十分巨大,你从何得来如此之多的银钱?”
容府给容澜的月例寥寥,即便是他有法子生财,但是对比起容明柯经商所需的银钱,远远不及。
“这个就不用叔叔管了。”
“你如此信任我,不怕我反向容家告你一状?”容明柯眯了眯眼睛,淡淡问道。
“你不会的。”容澜微微一笑。
容家将他毫不留情的抛弃,容明柯内心对容家的信仰早已生了一道裂痕。容澜不知道当年容明柯回来救助容府的心态是如何,但是以他的为人,他决计不会在这等关键时刻临时倒戈。
容明柯盯着容澜半晌,良久之后,“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叔叔问的太多了。”容澜拿起手上的书信,是不久前从京城加急送过来的。也不避讳,当着容明柯的面将其打开,看到书信上的内容后笑了一声,“我的父亲母亲要气死了。”
随后将信纸递给容明柯一看,果不其然,尽是勒令容澜将容明柯送回容府的言语。
容澜伸了个懒腰,对这些书信上的话毫不在意,他打了一个哈欠,“叔叔从京城来到江南劳累,早些歇息。”
说罢之后大步从书房走出去,他今日不仅去了当铺,还去了那条河,监察河里的打捞状况。是以才如此劳累,回来的时间也晚了不少。
想起今日他一回来就看到的长欢,容澜脸上的笑又沉了下来。
去浴房中随意清洗了一番之后,容澜随意地披了一件袍子,大步来到长欢院,定了一会后,抬脚踏进去。
屋内烛火盈盈,微微的黄光,似在给谁留门。
容澜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仍然是冷着脸。
他推开门,只见榻上的长欢着了一件极厚实的纱衣,纱衣向来缥缈轻薄,她倒好,反常地厚实。
该遮的遮,不该露的更是遮得严严实实。
“这衣服你做的?做的这么厚实,还怕有人看去了不成?”容澜来到榻上,他的衣服敞着衣领,看得见分明的锁骨,以及其下若隐若现流畅的肌肉线条。
长欢微微撇开眼,低声轻柔回道,“瞧着春寒也快过了,散了春寒,这天就该到夏天了。”
说罢旋即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少爷可不知道,这江南的春过得极快,不一会便入夏了呢。”
尾音清甜娇软,她有时候会加一个语气词,像极了江南缠绵旖旎的春水。
长欢平日里不会说这些话题,如今却说了那么多,定然是有讨好的意味在。
容澜淡淡看她,药膏起了效用,头上的红消了不少,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温柔又乖巧。
“不过现在是算账的时候”容澜说罢,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停霜,“你来说说,你今日拿着我的东西去典当出了什么事情。”
“姑娘,是奴婢无能!”停霜闻言旋即跪下,语气焦急自责,“奴婢…今日走了好几家当铺,都被退回来了,说不能典当。”
容澜听完,转头看她,“你今日问我去干了什么,我今日就是去跟当铺打招呼的。”
长欢的脸白了白,原以为容澜只是听到了自己与停霜的谈话,却未曾想,容澜的手段动用地如此决绝。
连让她去当铺典当的机会都没有了。
容澜看着长欢脸上略惊异的面容,不悦地扬了扬眉,“你去典当那些首饰干什么?”
“我给你的东西还不够?缺银子?下一步是不是又想着离开我了?”容澜盯着长欢的眸子,咄咄逼人。
“我之前有没有同你说过你若是敢离开我的后果?”
听着容澜一句一句的问题砸下来,慢慢地往她身上俯过来。
“没…我…”长欢不由得往后挪了一下。
容澜顺势压上来,双臂撑在她身侧,眼中的光沉沉冽冽,“你可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
话未说完,便被一张柔软的唇堵住,容澜不由得愣住。
因为抵着容澜,手下是他肌理分明的胸膛,还有着淡淡的水汽与湿意,长欢的手指僵住。
她只是觉得容澜的话太多,脑子一热便用嘴巴堵住他那张不断一张一合的唇了。
再被问下去她非要被容澜扔出去不可!
榻上的锦衣少年,撑着双臂,因为少女突如其来的吻而愣住,少女同样僵住身子不敢动。
有夜风穿堂而过,纱帘随风而动,二人吻在一起,满头青丝交缠,泄了下来,透过纱帘看去,模糊又暧昧。
春寒未散,微风轻轻,月色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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