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丝竹与灯火混着潺潺的水波淌进一寸寸涟漪中,女子的柔声娇笑顺着灯火微曳入传宾客的耳朵里,直教人酥了一半身子。那是秦淮岸最为繁华的一座高楼,屹立在幽色的河中,明暗分外显眼。

    金银珠宝,翠钿玲珑,在此地是最为常见的,朦胧红光下闪烁的光泽,刺得常欢的眼睛发疼。

    “快别看了,等会要迎一位贵客,你小意着伺候,否则仔细你的皮。”妈妈的娇声训斥在头顶上传来。

    青楼的女人,从小就养得一身的媚骨,泡在脂粉堆里长大,即便是训斥人也如娇嗔一般,娇软妩媚。

    常欢旋即收回目光,低头望向脚上的金缕鞋,两只玉足养的雪白细嫩,粉嫩的脚趾头露出来,多了青涩的稚嫩,又犹带几分隐喻的情。欲,勾得人心痒痒。无论养的如何美,皆是为那销魂的春宵一度而做准备的。

    崇光楼是秦淮岸最大的青楼,日日夜夜,灯火不歇,像一座临水而建辉煌的庞然大物。今夜是她的破瓜夜,妈妈早就宣扬在各个地方。

    常欢垂下眼眸,她想,要是自己能拍得高价些就好了,高价些就能多存些钱了。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常欢低下头,男声混着女子的笑闹透过纱帘隐隐约约传来,绯红绣缠枝梅的软烟罗纱帐进入常欢的眼帘。

    “来了。”听声音像是一个随从,恭顺谨慎。

    崇光楼里必学的察言观色,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说什么话,三六九等,常欢学了个十成十。

    “今日呢,奴家可是将养了多年的宝贝给出台了。”妈妈的话音一落,常欢便被推到众人的正中心。

    红衣黑发,轻纱软缎,用同色青云纱裹住半脸,只露出眼睛,一双极漂亮的杏眸像含了一池温柔的春水,因为羞怯而更潋滟起来。

    “好颜色。”

    一位宾客不由出声赞道。

    “是呢,我这姑娘娇养着多久了,如今将她拍卖出去,可真是舍不得。”妈妈像那位宾客抛了一个媚笑。

    面纱被妈妈扯下,一张脸在明丽的烛火下一览无余,众宾客哗然,眼中发出炽热的光。

    男人最喜欢什么?江山,美人。

    常欢就是崇光楼花了数年养出最出挑的美人。鸦发上斜插一枝金步摇,摇曳坠下,更衬得肤若凝脂,香腮玉雪。翠色的花钿嵌在黛眉中间。

    弯眉若远山,风来翠钿香。

    崇光楼的隔间中,一锦衣公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座下的常欢,终于,终于再次看见她了。

    如玉的面颊在满室烛火中散着绒绒的荧光,她不爱金玉饰,跟了他之后就极少见她戴,每次都是素淡的模样。未曾知道她只是略略淡妆便如此耀眼夺目。“”

    多少次午夜梦回孤寂的思念,被她一句“放过”而压抑在心底,将她的消息完全隔绝在外,不敢听到一丝半点。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将她禁锢在身边,面对她满是厌恶的眼眸,节节败退。

    感受到肆无忌惮打量在常欢的眼神,容澜沉下眸子:“这个人,我要了。”

    唇角勾起笑得风流:“此等美人,若是不收入囊中,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目光仍是锁在常欢身上,容澜懒洋洋的向身旁的随从开口,“去,找这家青楼的妈妈,把她赎下来。”

    “这位姑娘,名唤常欢,尚未伺候过人,还是清白的身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那事嘛,就等各位爷拍到之后自行评价。”妈妈掩唇一笑,一番话音刚落,众宾客的气息便重了起来,如此美人,不知是何等滋味。

    容澜听到妈妈的话,唇角的笑带着寒意,“今夜之后,我要让那个妈妈消失。”

    他宠在心口的珍宝,怎么能教人如此折辱。

    妈妈见宾客的气氛已调动至热潮,锦帕掩口一笑:“起价五百两,今夜常欢姑娘的陪伴,价高者得。”

    “五千两,我要了这整个人。”容澜斜躺在榻上,懒洋洋出声。

    此话一出,常欢倒舒了口气。此人出手阔绰,挥金如土,语气怠惰慵懒,便知是高门世家子。若是跟了他一人,不求有个好结果,却也总比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要好上许多。

    众宾客一静,不由将目光投向出声的隔间。锦衣少年斜躺在白狐皮铺就的湘妃塌上,一头鸦发因着重力坠下,如瀑沉沉,鬓若刀才,眉目如画,一身气度比起方才的常欢姑娘也是不遑多让。

    “容家的公子?”其中一个宾客道出容澜的身份。

    容澜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向方才出声的宾客露齿一笑:“好眼力劲,本公子最喜欢有眼力的人了。”

    容家,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世代开国元勋,满门风骨清贵。独独在子嗣上不太兴旺,嫡孙一脉仅有一人,便是容澜。

    说起容澜,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容家唯一的嫡长孙,自然是千娇万宠含着金钥匙长大,最爱流连花丛,呼朋引伴,斗鸡走狗。又是当朝贵妃娘娘的弟弟,容家老夫人对其也是护得厉害,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竟也没受过什么责罚。

    偏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做的净是不入流的事情。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容家公子到江南这样的事情必定有消息传出,不成想竟是在青楼里相遇,果真荒唐纨绔至极。

    妈妈眼珠一转,容家的名头她也是知道的,忙不迭笑道:“哎哟,这次我们的常欢姑娘可是找到好主人了,按我说呀,常欢你这是命里机缘,遇到贵人了。”

    容澜居高临下盯着怔愣的常欢,笑容不变。贵人?若不是他日夜兼程从京城披星戴月地赶来,他的阿欢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上一世,他记得她跟他的时候,尚还是处子。今夜也不是他拍下的她,不知道上一世的她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免于囹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再也不会受那些苦了。

    见常欢仍是不动,妈妈轻轻掐着她的手臂,方回过神。容澜将妈妈的举动尽收眼底,轻轻眯了眯眼睛,寒意隐隐。

    常欢抬首,见其眸色带有寒意,又愣了一会,旋即迅速回转面色,向其抬眸一笑。

    一截如玉纤细的颈恰到好处地弯起一道弧线,十三岁的身子尚还有几分青涩,只是略略有些起伏,并不明显,却也足以叫人遐想不已。崇光楼的妈妈没有将她打扮得艳俗,绣满金丝银线的裙摆垂在脚边,却不全部遮住,隐隐约约露出一点雪白来。一双杏眸弯弯,粲然生光。

    容澜眼眸暗了暗,他听到了身旁不远处宾客愈发粗重的呼吸。

    “上来。”又转头对其他的宾客笑道,语气漫不经心:“这位美人,深得我心,在座的各位公子可有同本公子竞价的?”

    哪有还有人敢说二话,容家势力遍布朝廷各处,若是将这个小霸王惹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甚至牵连家中。美人再好,还能找下一个,被容澜收拾了,可不就是破财之简单了。

    众人纷纷找借口散去,崇光楼的妈妈破有眼力见地将常欢送上容澜的隔间,把常欢的卖身契递于容澜;“公子您瞧,常欢姑娘如今是你的人了。我们姑娘命苦,是我在楼子门口捡到的,还望公子日后善待她。”

    说罢,半真半假地抹了几滴眼泪下来,眼珠子却瞟向常欢。五千两,她养了常欢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不够。

    容澜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向妈妈嘿嘿一笑,语气却森冷:“滚。”

    除却方才的五千两,再加上容澜额外给的一千两,便是六千两。

    这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

    妈妈被吓了一跳,忙接过银票急急跑开。

    容澜身边的侍从早已退了出去,室内只剩常欢与容澜。容澜自常欢进来后便一直盯着她,也不说话,目光炽热又晦涩难懂。

    满室寂静,只剩烛火哔啵的声音。常欢看着这位新主人,下唇轻咬了一阵,终是开口:“公子,天色不早了,奴可否伺候您更衣?”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容澜听到常欢的话,却不回应,对她笑着问道。

    “奴唤常欢。”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常欢面前,容澜笑道:“写给我看。”

    “是。”常欢楞了一下,这位公子的心性倒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伸出葱管般的食指,开始写“常”字的第一笔画,二人肌肤相碰,容澜的手颤了一下。

    这是活生生的她,容澜真切地感受到常欢的体温,不再是冰冷,也不再是僵硬。温暖,柔软,不是一具苍白的尸体。更不是一片虚无。

    只觉得身体失了重,下一瞬间便被扣入容澜的怀里,气息瞬间将常欢包围,耳朵紧贴胸前,常欢听到了容澜的心跳。

    抱住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大,常欢有些痛,同时又有一分羞赫,妈妈将她养的很好,就等着卖一个好价钱,床笫之事她虽早就知晓,但与一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却是没有过的。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常欢垂了垂眸。

    于是试探出声;“公子?”

    容澜终于放开常欢,从密不透风的怀抱里解脱,常欢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无措。外头的人早已没了声响,心跳如擂鼓,二人静默对立,容澜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几乎要灼穿她。

    “你以后就叫叶长欢吧,枝繁叶茂的叶,长长久久的长。”容澜微微一笑,向她张开双臂,“过来。”

    温柔清俊的公子在烛光下眼眸熠熠生辉,完全没有方才嚣张纨绔的模样,常欢抬眸,迟疑着一步步靠近。

    一瞬间天旋地转,身子被抱到榻上,容澜看着身下的常欢,眸色暗了一层,旋即俯身,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常欢闭目,等待着容澜进行下一步动作。

    容澜翻身在身旁躺下,手臂却没有放开一丝一毫,温热的呼吸从耳边传来,密密麻麻地教她耳廓发烫。

    “睡吧。”

    手臂又将常欢围得紧了一些,容澜盯着常欢泛红的耳廓,轻轻一笑,将她翻过身来,扣入怀里。

    这一次,不会再放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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