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珏来时,他的娇娇宝贝梳着双螺髻,换了身翠色绸子,下摆绣玉兰。已经整装待发地坐好等他了。
他星目剑眉,宠溺含笑。
“等了很久吗?”看她那样子,就算拼命掩饰,眼睛里的光也遮挡不住地溢出来。
徐碧琛作乖巧状,斯文地说:“没有呢,也就半个时辰罢了。”
绵里藏针,刺得景珏微微一痛。
他尴尬地说:“朕刚刚和礼部尚书谈得起劲,一时忘了时间…”
“没事没事,珏哥哥应以正事为主,比起国事,琛儿一个小小的妃子,算什么呢?”她笑得一派温柔,没有半点不快。
听着倒是挺大方的,可他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呢。
景珏严肃否认:“琛儿哪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
“那妾身是什么?”
“你是朕的心肝宝贝呀。”他特意强调了‘心肝宝贝’四个字。
徐碧琛噎了一下,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她扫他一眼,道:“看来和王尚书把酒言欢之后,皇上花言巧语的功夫更炉火纯青了。”
“此言差矣,向你说的情话怎么能叫花言巧语?应该是肺腑之言才对。”
她美目流转,挪揄道:“这话,珏哥哥说得还挺熟练。”也不知对几个人说过了。
景珏从养心殿出来,换了件寻常百姓穿的衣服,这是徐碧琛第一次见他褪去龙纹、祥云的装饰,变得这么具有烟火气息。
他着青色直裰,戴巾,和普通书生打扮无异。
就是黑了点。
不过徐碧琛还真就更喜欢这种麦色皮肤,像她二哥那样粉头白面儿的,她着实经受不住。
只听皇帝郁闷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诬赖朕?”他真的觉得很委屈。
“只怨皇上…”
“前科太多。”少女哼道。
他觉得不服气,又不知道该举什么例子反驳,好像自己小老婆是有点多…
哎,还不是怪缘分蹉跎,若他知道这辈子还有遇见她的机会,是万万不会如此堕落的。
幸而,如今她已在他身侧。
这何尝不是上天垂怜?
景珏目光似水,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你看得琛儿怪不好意思的。”
“好,不看了,走吧。”他拉起她的手,迈开步子往外面走。
彤云也换上了普通衣衫,提起食盒跟在后头。
两人身高差距有点大,徐碧琛费力地抬头看他,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
她带着笑,依靠在他臂上。
“相公。”轻声唤了句。
景珏愕然,低头时,正好撞入她设下天罗地网的眸子,只一瞬,就被擒住了心。
“今日,就只做琛儿的夫君吧。”徐碧琛如是说。
*
两人借着王尚书的马车出宫。彤云和侍卫之后随采买的队伍出来。
可怜的王尚书在狭小的马车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对面那人,是今早上朝还在痛骂他们的皇帝?
他怎么觉得…腻歪得慌。
王尚书自觉的把头垂着,不敢偷窥圣上和娘娘相处,但余光难免扫到两人,他痛苦不已。
臣子就在身边,景珏有点不自在,他悄悄动了动手指。
诶,等会儿再牵手吧,王大人在看。景珏示意了个眼神。
什么?还要靠更近啊…不太好吧,王大人还在呢。徐碧琛脸颊红扑扑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算了…满足他吧。
徐碧琛往他身边蹭了蹭,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一脸娇羞。
“……”王大人,朕真的不是如此荒淫的君主。
他作威严样子,说:“王大人,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微臣什么也不知道。”王大人急摆脑袋。
要是早知道皇上要借他的车,他今天就该驾两辆马车到宫门前等候!和皇上坐一起实在是太尴尬了,他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被灭口了怎么办?
王大人悲从中来,两道胡须都抖了抖。
马夫驾车的技术挺好,车行驶得很平稳,没怎么颠簸。行了一阵,总算停下。
王尚书抹了把汗,道:“长安街到了,皇上可要在这里下车?”
景珏看了眼身边的人,挑眉。
徐碧琛笑嘻嘻地说:“妾身许久没上过街了,您看?”
懂了。
“我们就在这里离开,王尚书请回府吧。”景珏说道。
王尚书恭恭敬敬地把两人送下去,目送他们走远,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马夫问他叹什么气。
王尚书狠狠地在他帽子上扇了一下,骂道:“蠢笨,你主子我差点回不了府了,还在这儿问!给我赶紧走。”他要回去在夫人怀里求求安慰,今天的体验实在是太恐怖了!
那么腻味的皇上,还不如板着脸训人呢。
而景珏、徐碧琛两人对王尚书的恐惧毫无同情心。
徐碧琛挽着他手,笑得前仰后合:“相公你看到了吗?刚刚王大人的样子…哈哈。”
景珏也想笑,但毕竟是为他忠诚奉献的臣子,故意嘲笑别人似乎不太好。他努力压住自己的笑意,说:“王大人都吓得低头了,你还嘲笑人家。”可怜王大人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无妄之灾。
她无辜的睁大眼睛:“相公既然这么为王大人着想,当时何不推开琛儿的手?”
这声相公叫得也太甜了吧…
景珏默默平静心情,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他推开自己的…娘子?”最后两字说得晦涩艰难,他与皇后虽成婚多年,却从未以此相称呼,所以‘娘子’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可当这二字的字音从齿间溢出,他的心头忽然盛满了幸福。
天家贵胄享尽荣华富贵,却连民间夫妻最普通的幸福都不曾拥有,可悲可叹。
不过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的小幸福。
帝王是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注定孤家寡人。他原本也该如父皇那样,守着至高无上的王座孤独终老,可命运偏为他安排了一个变数。
幸甚至哉。
听他叫自己娘子,徐碧琛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高兴得蹦蹦跳跳。
大燕初年,商业有了长足的发展,民间坊市界限打破,如今商店林立,街上热闹非凡。
徐碧琛像个闲不住的猴子,一会儿看看街边的首饰铺,一会儿又钻到了糖人铺旁。
她指着糖人说:“嘻…我从小便想,日后成了婚,一定要让我的夫君送我全长安街最好看的糖人。”
“糖人?”
“对呀。”她无比认真的说。
景珏忽然开始怀疑,他的琛妃进宫前都在干些什么,怎么听起来,她的兴趣爱好都这么独特?
不过既然娘子想要,做夫君的怎么能不满足。
他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一个带着补丁的钱袋,从里面倒出一点碎银。
“只有这些了,够吗?”还好出宫前让周福海给他装了点钱,要不现在可就要丢脸了。
徐碧琛凑近一看,惊奇道:“咦,这怎么和我绣的有点像?”不过她绣的已经被墨点抓破了。
景珏没说话。
她恍然大悟,皱着鼻子说:“喔!珏哥哥你不乖,这是不是你偷我手绢做的钱袋子?”
“放肆!”他低声呵斥。
“读…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更何况,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情人关系。
徐碧琛得意洋洋,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就说我绣工过人,彤云还不信。要是绣得不好,你会偷拿吗?哼!”她对自己绣的鸳鸯满意极了,瞧瞧那精湛的绣工,啧啧。
只要是你绣的,我都喜欢。
这话景珏没说出口,他怕自己一说出来,小姑娘气焰变得更嚣张。
“要哪个?”他把钱递给老板。
徐碧琛跳起来,说:“那个那个!摆尾的龙,看到了吗?”
还挺有品味,知道选龙。
景珏说:“麻烦给我一个龙糖人。”
那老板戴着个粗布帽子,脸上褶子皱到一起,眉开眼笑:“龙糖人卖得最好,今天最后一个了,给你们。”
接过糖人,徐碧琛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她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很大方地把手伸过去,“喏,相公没吃过吧?”
景珏看着龙角上晶莹剔透的口水,有点嫌弃。
“我不吃。”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在大街上吃糖人?成何体统!
徐碧琛也不勉强,只是惋惜地说:“看相公成天关在家里,就晓得您肯定是没有童年的。”
“你有?”没童年的皇帝大人原地暴躁。
“我?我当然有啊。”她怪异地看他一眼,说,“琛儿小时候啊,每个月都会跟着府里的嬷嬷出来玩儿,魏嬷嬷疼我,总是背着娘给我买糖人。以前我最喜欢的就是糖小白啦。”
“糖小白是什么?”糖人还分这么多种类,无聊。
“啊…白娘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这是在羞辱他吗。
徐碧琛说:“糖小白就是用糖做的白娘子,不过是小蛇的样子,圆圆的蛇尾,大大的蛇头,别提多可爱了。”
……听起来一点都不可爱,反而有点阴森森的。
景珏问她:“那你这次为什么要买龙?”他看旁边也有糖小白呀。
翠色衣衫的少女又舔了口龙角。
她粉嫩的舌尖轻轻一裹,把糖渣卷入口中。
“因为想把龙一口一口吃掉呀。”徐碧琛笑眯眯地说。
“……”景珏不动声色地拉过袍子,掩住那骤然凸起的小帐篷。
白日宣淫,不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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