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康熙九年

    东暖阁内。

    康熙听完皇后和太医的证言,倒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得到暗卫的报告后对董庶妃的状态就有所怀疑,经过沈太医的检查也让这个想法变成了肯定的现实。

    “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待沈太医战战兢兢的退下,皇后总算将憋着的话说出了口。她眼中飘浮着晶莹的水光,惊魂未定的朝着康熙呼喊着。

    “皇后,无需如此慌张。”康熙扶了面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的皇后温柔的开口,“董庶妃的情况,朕其实早就预料。”

    “什么?”皇后一抬螓首,惶急的望着康熙。

    “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并不是博尔济吉特庶妃所为,只是宫中能解决的也就是只有她了。”

    否则那故事里关于博尔济吉特庶妃的金手指如何才能落在她的手中呢?

    康熙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笑意,只是眼底依旧平静无波。

    等这第一回的任务结束,也就知道博尔济吉特庶妃的价值有多少了!

    皇后望着康熙脸上冷冷的笑意心头微微泛凉,嘴里更是苦涩的很。哪里还看不出这一切怕都在康熙的掌握之中,而董庶妃就像是一枚无用的棋子,只能任由着众人指挥浑浑噩噩的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朕会让人去处理的,你就放宽心吧。”

    “是,臣妾明白。”

    梁九功目送皇后离开的身影,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回东暖阁伺候,眼巴巴的等着的刘同方又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梁公公!”

    “怎么了?”

    梁九功停下步子,能在乾清宫伺候的可都是聪明人,无缘无故的在众人面前可不会凑过来聊天说话。

    刘同方附在梁九功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梁九功顿时眼睛一凸,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你跟我进去,将这事禀告给皇上!”

    “是。”

    “这么说,荣国府贾国公去了以后,才这些天袭爵的贾赦就被赶去了偏房院子住,倒是贾国公的二子住进了正房?”

    康熙挑了挑眉,在此之前因着贾代善活得好好的,自然一切发展的和红楼原文里大有区别。只是没想到贾代善才去了没多少日子,贾母居然就巴巴的将大儿子赶到偏院去,这偏心眼也偏得太过了吧!?

    “皇上,奴才在外头打听了,非但如此,现在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都传着:贾家二房的小孩子天生不凡!”刘同方见康熙不以为然的模样顿时急了连连说道,“荣国府的一个扫地婆子说他们家小少爷当年可是口中含玉出生,生而不凡注定有大出息的!”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响得整个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没等康熙投去视线,他就忙不迭的将头垂下死死的盯着自个儿的脚背。

    口中含玉,岂不是‘国’?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梁九功自然以为康熙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是因为气急了,却不料康熙是真情实意的觉得冷淡——就贾宝玉的德行,你想窃国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康熙嘴角一抽,这荣国府倒真是会自个儿蹦出来作死。要是贾代善在黄泉里得知自己辛辛苦苦隐瞒了这些年的秘密自个儿一死就被捅出来,怕是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不可!

    “这事儿,是钮钴禄府上的人说的?”

    “是,是的!”刘同方老老实实的回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锦囊,双手捧着递到康熙的面前,“皇上,您可不知道。这钮钴禄府上可是大方的很,足足给了奴才500两的银票!”

    这数目,要是去的是最受宠信的梁公公,那的确有可能。可换了仅仅进了乾清宫没多久的自个儿,这金额大得让他当即就吓得寒毛直竖了。

    要不是钮钴禄府上的人随后就把那消息告诉他,他那是万万不敢收的!

    “行了,既然给了就收下吧,倒也是可怜遏必隆一番慈父之心了。”

    康熙瞥了眼倒是叹息了一句——只怕是遏必隆生怕自个儿因为钮钴禄色亮的事情迁怒昭妃才出此下策,倒是满心不在意挥挥手。

    刘同方眉开眼笑的退出东暖阁,而梁九功屏住呼吸垂首竖手站在一侧,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动静。

    与他预料的截然不同,康熙完全没有发火的迹象,反倒是安稳的坐在龙椅上开始悠闲的翻阅奏折。

    梁九功忍不住好奇,他抬起头却冷不丁和康熙的目光碰了个对着,冷汗顿时沾湿了背脊,他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小声说道:“皇上?”

    “去,在朕的私库里挑两样东西送到翊坤宫,就说朕晚上过去。”

    梁九功连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却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奴才明白。”

    一面在心中还不由叹息昭妃主子的好运道。

    只是康熙要是知道梁九功是这么想的非得拿个棒槌砸他的头怒骂是蠢货不可。

    这昭妃,如今可是要立起来和皇后唱对台戏的,皇后有子无宠,若是让昭妃失了宠,后宫里岂不是又让皇后一家独大?

    这消息传入后宫顿时惊起一片波澜。以昭妃如今的处境,居然皇上不但大肆赏赐还去翊坤宫留宿,这不免让后宫里的女人更为酸溜溜了。

    ***

    第二日下朝。

    下朝之后的气氛很是僵硬。

    匆匆离开的大臣们心头都是阴霾,尤其是家里有人被卷入人拐子案的更是心慌不已。

    要知道早朝结束以后,几位内阁大臣、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和侍郎,以及才上任的顺天府尹纪振疆更是直接被留下召见到东暖阁议事。

    不少人匆匆对视一眼急急的赶回自己府上,忐忑不安的等着宫中的消息。

    诸位大臣进了东暖阁还没松口气就见康熙阴沉的面容顿觉不妙,战战兢兢的请安之后肃立在两侧。

    尤其是前任被抓才刚刚上任的顺天府尹纪振疆更是下意识的将腰弯得更低了。

    “爱卿们坐下说。”康熙抬了抬头,梁九功立马吩咐了小太监们端着椅子进了东暖阁请诸位大人坐下。

    随即康熙将手上的数封折子放在梁九功手上端着的托盘上示意几位大臣轮流翻阅。

    “众人对人拐子案如何看?”

    见众人已经翻阅完奏折,康熙面容严肃的发问。

    “皇上,奴才认为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率先站起发言的是刑部尚书对喀纳。

    他性情刚烈火爆,虽然时不时在朝廷上毫不留情各色怼人但是为人刚正不阿。

    “尤其是前任顺天府尹郭延柞,这些年来居然任由这些人拐子在京城肆意妄为。这些人拐子不但拐人,甚至精挑细选进行培养成探子放入官宦人家的后院,其居心可诛啊皇上!”

    看完奏折之后他如今可谓是怒发冲冠,双目睁得如铜铃一般,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皇上!”魏裔介站起身,“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但满朝大臣人心惶惶,京城内更是流言四起,臣认为更应该先将这些人拐子处理掉给出一个交代!”

    “魏大人——!”对喀纳冷笑一声,“你想就此为止,这郭延柞可是你的学生,你不会也和这案子有关系吧!?”

    “对喀纳!”魏裔介顿时暴怒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和郭延柞有勾结!”对喀纳鼻子一喷气毫不客气的指责道,“皇上!奴才认为以魏大人和郭延柞的关系,这个案子应该归我们刑部重新核查处理才是!”

    时任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也毫不客气的站出身恭敬的向康熙说道:“奴才认为对喀纳说的有理,皇上!”

    “奴才附议!”

    “臣附议!”

    一见索额图也支持对喀纳的说法,剩下的大臣纷纷站了出来附议。

    “皇上!”李之芳顿时急了,“皇上!魏大人绝无此等主意!这人拐子案后头隐隐约约有藩王作祟,尤其是平西王藩地交界之处屡传恶事,如若不平息此事,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李之芳说的委婉,但在场诸人都是面色一沉。

    所有的念头都落在了一处:撤藩。

    皇上有这等心思已经良久,在心腹大臣面前也抱怨多次,只是如今被李之芳直接的吐出,让索额图心中一凛。

    果然康熙面色沉郁,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平西王……朕,要撤藩!”

    “皇上三思啊!”索额图不假思索立刻跪地哀切唤道,“皇上,三藩之势不容小觑。这如今才能修生养息数年光阴,民众勉强从过去灾祸中喘息过来,更何况兵马粮草……”

    “索额图大人!此言差矣!”李之芳铿锵有力的说道,“皇上,臣认为,撤藩不是可不可以撤,而是一定要撤!”

    在殿中的数位大臣顿时议论纷纷,吵成一片。

    康熙稳坐龙椅之上,见众人的争议声逐渐变小才开口淡淡说道:“三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当时天下刚定,先祖不愿意再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而如今我朝休养生息多年,三藩,尤其是平西王如同吸血虫一般,趴在朕的身上不停的吸血。非但屡派细作,甚至用各种理由向我朝索要银钱。

    而这一日一日的抢夺去的,却只是为三藩养兵蓄锐多出了一份力!”

    越说,他越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自觉的双手攥紧拳头。

    “皇上!”索额图大惊,“皇上万思啊!无论靖南王、平南王,平西王吴三桂的大本营均在南方,常年潮湿闷热,与北方截然不同。我军南下路途遥远,这场战役怕,怕是……”

    “索额图,朕已经想了够久的了。”康熙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冰冷彻骨,“三藩的狼子野心在这一回的人拐子中显露无疑。

    更为可悲的是我朝短短数十年,居然已经有了如同甄家这般的墙头草。只求从对方的口中剩下些残羹剩余而不顾百姓骨肉分离,形容凄惨。”

    “皇上……”索额图的声音也逐渐变轻。他面色复杂久久凝视这康熙。看着昔日的少年帝王如今在殿内一派运筹帏握的模样,指点江山,俯视风云。

    他心中也生出几分豪情来,朗声回道:“奴才遵旨!”

    “传朕的旨意,查封甄府,所有人立刻压入京中审理!此事一律交给对喀纳处理!

    京城人拐子案中涉案者首犯及拐儿童超10人者均凌迟处死,首犯三族,从犯一族成年者均仗刑一百,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未成年者均没入奴籍。此事交予顺天府尹纪振疆处理。”

    康熙背手而立,身形如同青松般挺拔,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殿下众人。

    “奴才遵旨!”

    “臣遵旨!”

    与此同时。

    早得到康熙嘱咐的梁九功急匆匆的领着侍卫进了后宫。

    今日一早,除了董庶妃被开恩免了请安,其余庶妃一应都跟着皇后去了慈宁宫。钟粹宫所有的宫人均被关在了其他地方,剩下的其他宫殿的宫人们则被要求必须呆在宫中禁止离开一步。

    “凡是无旨在外鬼祟行走者一律斩!”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侍卫提高了警惕,仔细的封锁了每一处宫门,来回巡视着。

    随着时间的变长,身在慈宁宫中的众嫔妃也隐隐察觉不对。可她们架不住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皇后都在上头聊着天,她们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之中挂着笑脸附和着。

    梁九功一直目送着博尔济吉特庶妃进入钟粹宫,直到她完全消失在里头,他才从胸腔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叮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暗卫:“回禀皇上,博尔济吉特庶妃进了钟粹宫!”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钟粹宫的大门被紧紧关上,里头只剩下了董庶妃和博尔济吉特庶妃两人。

    一排十数个弓箭手出现在梁九功的身后,他们悄无声息,速度极快的跃了上去,匍匐在钟粹宫的重檐殿顶上,目光幽深的盯着毫无察觉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杀机在暗中潜藏。

    望着殿顶,梁九功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剩下的只等博尔济吉特庶妃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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