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圣诞节还有一周的时候，立州市的大街小巷就已经弥漫着了圣诞的气息，学生也都望眼欲穿，毕竟今年的圣诞节虽然不是在周末，但也恰逢周五，刚好可以利用晚上放学后的时间过圣诞。
不过在此之前，高二的学生还得为普通高中信息考试做准备。水平测试跟高考息息相关，虽然难度适中，对学生的要求也不高，只需及格就可以，但是如果不及格的话，等到高三还需要补考，补考再不过就取消高考资格，因此这信息考试也不能含糊对待。
班主任钱昀更是放话，学校每年信息考试的不通过率是极低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如果那极少数的人最后出现在我们班了，那么……
钱昀那狰狞至极的表情一瞬间吓呆了班里以张宸为代表的众多人。这些人是从高一到现在视信息课为自习课，基本没把它当回事的，也总觉得离考试还早着，但眼下考试在即，虽然心知肚明试题并不难，要想及格问题不大，但心里总有点慌慌的。
反观以夏大阳为代表的另外一波人，就显得淡定十足了。单说夏大阳，他也会带着作业去上信息课，但只是偶尔写两笔，对于这次考试，他没什么可担心的，随机抽套试题做，他的成绩也都能保持在九十分以上，应对水平测试绰绰有余。
张宸自然不会放过身边这么好的一个资源，最后那几堂信息课，几乎缠着夏大阳把试题从头讲到尾。陆宇翔和另外一个经常一起踢球的男生就站边儿上旁听，遇到整不明白的算法和程序就插嘴问上几句。
临近考试那几天学生可以在下午上课前去机房做题，实验楼顶楼的那一层机房几乎每间都是满的。
考试前一天的中午，徐元和徐遥去沃尔玛吃完饭回校后就直接去了机房，坐下后徐元还拿外套和本子又另外占了两台电脑。
“他俩啥时候过来？”徐遥一边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一边问道。
徐元看着夏大阳刚发过来的消息，说：“二十分钟左右吧，他们俩刚吃完饭。”
徐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笑眯眯地打开考试系统。徐元刚想问她做完几套题了，徐遥就突然凑了过来，在他耳朵旁小声地嘀咕：“我怎么想都觉得大阳跟高明轩这俩人gay不乎乎的……真的，这感觉太强烈了！”
徐元干笑两声，推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做题，又巧妙地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揽：“我要长得帅，你也觉得我gay。”
“可惜你丑。”徐遥嗤笑一声，赏给他一记白眼。
徐元：“……”
做了一套试题，徐元感觉差不多可以了就开始玩起了手机。他先是刷了会微博，接着又转去空间看好友动态，刚点进去，一条说说就弹了出来。
这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徐元一瞥见那个黑大帅的头像，整个人浑身一哆嗦，立刻意识到自己万年不发动态的同桌竟然破天荒更新了一条动态，虽然只是一条转发的说说，但也足够让他震惊一阵子的了。
然而，转发说说都还是小事，这说说的内容……
“噗——”
听到旁边的人发出一声喷笑，徐遥斜睨过去，发现他正捧着手机直乐，脸都憋得通红，于是立马抢过手机查看。五秒钟后，徐遥呆滞了。
【转发这条说说，圣诞节那天，圣诞老爷爷会把你喜欢的人塞到你的床上】
徐遥无声地眨了眨眼，随后把手机拿到徐元脸前，疯狂摇着他的肩膀喊道：“卧槽这什么意思！高明轩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喊出口，原本略显嘈杂的机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候再堵住徐遥的嘴也为时已晚，徐元干脆直接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摇着头深表无奈。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真是个意外……
徐遥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闭了嘴，伸长脖子环视了整间机房，然后弯下腰凑到徐元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询问：“高明轩真有喜欢的人了？”
徐元叹了一口气，心想那条说说已经表达得够直白了吧，如果没喜欢的人，谁闲的没事转那个啊，但是嘴上他却模棱两可地说：“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没听他说过。”
徐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元，后者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良久徐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点进高明轩的空间，寻找对方恋爱方面的蛛丝马迹。
见徐遥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走了，徐元这才险松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因徐遥无意喊出口的爆炸性新闻而寂静无声的机房终于慢慢回了温，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成群蜜蜂的嗡鸣，在脑子里四窜，静心捕捉其中模糊不清的话语，发现都有一个共同的词汇——高明轩。
夏大阳迈进机房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整齐划一地投向了这边。那目光灼热异常如芒在背，直接把他的脚步给逼停了下来，后背随即贴上了紧跟其后的高明轩。
高明轩把手搭上夏大阳的肩膀，带着他走了进去，幽幽的目光略过整间机房，众人接收到他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立即识趣地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徐元事先占好的座位前坐下来，夏大阳一脸疑惑，显然是搞不明白刚刚是个什么情况。虽然跟高明轩走在一起，总能接收到外人投来的艳羡目光，但刚才众人的炽热视线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大新闻。
夏大阳右手边就是徐元，后者见他将脑袋转向自己，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便试探性地问道：“你看空间了吗？”
“空间？”夏大阳不解地嘀咕了一声，随即掏出手机打开空间翻看，但一直翻到昨天晚上的好友动态，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徐元立刻猜测出来，很可能高明轩为了转发这条说说，并且为了保持那种“惊喜感”，索性将空间设置成了对夏大阳不可见。
这简直……
夏大阳望着徐元那副因憋笑而扭曲的脸，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到底咋了？”
而这时，高明轩把一罐开了的旺仔牛奶放到夏大阳面前，并拍了拍他的肩头拉回他的注意力，指尖点上前方的电脑显示屏，说道：“教我。”
“啊？”夏大阳愣了一下，转瞬将空间的事情抛之脑后，把椅子拉近了，身体凑到高明轩的旁边教他算法。
徐元略显扫兴地摇了摇头，正想转过头便倏然对上了高明轩的目光，那双眼睛幽黑深邃，目光平静如止水，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起伏，随后他微微眯起了眼，但转瞬恢复如初。但徐元却因此后背一僵，因为他对这个眼神并不陌生，那是高明轩在做出判断的时候会出现的小动作。
徐元几乎扛不住高明轩的眼神威压，但高明轩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他挑了挑眉稍，又转过头，将目光重新投到夏大阳的侧脸上。
对着电脑显示屏，徐元半天都没有动作，徐遥忍不住用手肘捣了捣他，又越过他的身体瞄了两眼高明轩和夏大阳，问道：“咋了？”
“没事。”徐元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
……高明轩应该知道了。
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跟夏大阳的真实关系了。
很奇怪吧，按理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如果暴露的话，应该是当事人感到慌张才对，但是作为知情者的徐元，如今被那两人的其中之一识破了，却没由来的紧张与不安，就好像自己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
毕竟那人可是高明轩啊。
七班周五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这节体育课不跟一班同堂，所以高明轩会跟班里的人一起打篮球，其中还会掺杂着几个外班的男生。
下课后，高明轩和徐元一起去买水，离操场最近的自动售货机前围满了人，于是两人便转去了小卖部。去小卖部的路上，徐元穿上外套，状似无意地开口：“有喜欢的人了？”
高明轩没说话，他将额前汗湿的碎发全部撩至脑后，嘴角缓缓地勾起，良久才开口道：“你知道的，不是吗？”
徐元被噎了一口，但也确实没法反驳，于是他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高明轩垂下眼眸像是在沉思，许久之后说了一句让徐元记忆深刻无法忘怀的话。这句话对他的冲击不亚于那天的足球赛，一贯冷静的高明轩冲上去打了用背后铲球将夏大阳恶意绊倒的男生一拳，然后用阴沉到令人颤抖的冰冷语调说出的“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而此刻的高明轩，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语气平淡地说：“我无所谓的，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我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徐元怔住，久久没有再说话。
周六就是计算机考试了，高明轩和夏大阳都是第九场，考试时间为上午11:00-12:00，只不过两人考点不同，高明轩在市一中，夏大阳在市三中，均不在本校。
虽然从高一到现在，高明轩没听过一节信息课，但昨天中午夏大阳帮他临时突击了一下，再加上自身对计算机的了解，所以考试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考试时间是一个小时，高明轩掐准了时间，在11:30整交卷，然后慢条斯理地戴上口罩，把放在桌子上的准考证和身份证揣兜里后就离开了。
出了学校后，高明轩过到马路对面，沿着这条路一路往东走。一中和三中两所学校相距一公里，在一条路上，走路也只要二十分钟左右。考试前，两人便约好在半点交卷，然后顺着这条路匀速走，就会在折中的位置相遇。
【我到财富大厦了，听张宸说这里有家烤鱼特别好吃，我们下次来吃。】
高明轩看完夏大阳的消息，抬眼环视了四周，接着打字道：【我到三院了，你走得挺快的。】
【那当然。】夏大阳发来一张嘚瑟的表情。
【走慢点，天气冷，别看手机了。】
手机另一头，夏大阳果真放慢了速度，脸上也随之浮现笑意，他摸了摸自己被冷风吹得有些疼的脸，回复道：【奥。】
高明轩看到夏大阳的时候，后者正低头捧着手机专注地打字。白皙的手指骨节处冻得微微泛红，一团团白雾从他嘴间呼出，冷风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吹得翘起来。
夏大阳勾着嘴角，迫不及待地想跟高明轩报告自己走到哪了，全然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在距离夏大阳只有三米远的时候，高明轩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夏大阳，看他闷着头，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
夏大阳一头撞进了高明轩的怀里。
本就虚扣着的手机因这番动作脱手掉落，但高明轩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然后锁屏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揽上夏大阳的腰以稳住他往前扑的身形，又在对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松开。
夏大阳吓得一哆嗦，但撞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中，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后就立刻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略显激动地喊：“我刚想给你发消息的！”
“看到了。”高明轩点了点头，见夏大阳的脸颊与耳尖泛红，便伸手把他的外套往前面拢了拢，再把帽子扣上，问道：“围巾呢？”
夏大阳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出门的时候忘戴了……”
高明轩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走到道路的外侧：“先去吃饭吧。”
“嗯好！”
圣诞节那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夏大阳跟陆宇翔约去厕所，回教室的路上被一个女孩拦住了，她堵在楼梯口，手里还捧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场面并不陌生，只今天一天就已经有好几回了，但这一次夏大阳却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每当一个西方节日到来之际，学校里的女生们就会蜂拥而至，送来礼物让他转交给高明轩，但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夏大阳就越发不想干这项略显微妙的工作。
说来也挺有意思，学校内的女孩都不太愿意当面把礼物送给高明轩，而是选择递交给高明轩身边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夏大阳，然后是张宸，继而是徐元，总之都会跳过高明轩本人。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高明轩……谢谢。”女孩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躲闪，双颊飘上羞涩的红云，在说到“高明轩”这个名字时捏着礼盒边缘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地颤栗——
是喜欢啊。
想到这，夏大阳目光闪烁了一下，也就在那瞬间，夏大阳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侧了侧身子，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不能收，高明轩已经有喜……”
他的话戛然而止，而陆宇翔闻言也愣住了，他万没想到夏大阳会突然拒收别人送给高明轩的礼物，这是前所未有的。
将女孩眼中闪现的不安与无措尽收眼底，夏大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于是自圆其说道：“……他已经收了很多礼物了，算了，你还是给我吧，我拿给他。”
女孩匆忙离开后，夏大阳用力捏着手中质地坚硬的纸盒，跟陆宇翔一同上了楼梯，只是心脏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胸口。
他不想伤害到那些努力喜欢着高明轩的女孩，但是又不想别人一直觊觎着高明轩。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宝贝的事物时刻都被人惦记着。
……很不好。
不光是那种感觉，还有产生那种感觉的自己。
高明轩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他了解高明轩，并且相信他，因此对他而言，那些女孩没有任何威胁力，只是转交个礼物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夏大阳就是感觉很不爽，他想告诉她们高明轩有恋人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甚至，他还想告诉她们高明轩的恋人就是自己。他想昭告天下，高明轩是他的——
疯狂的想法。
但他知道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行，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夏大阳苦笑了一下，但很快释然。是他寻着那抹微光，孤身翻越了那面墙，发现了高明轩藏在冰山之下的温柔，他想自私地独占这份温柔，因此不管未来的阻力有多大，他都不会放手。
就算都是男人又怎样？
晚上放学，夏大阳和高明轩一起前往车站，这两天天气太冷就没有骑车上学。
傍晚这会是下班下学的高峰期，公交车内满满当当的人，两人挤在后车门处，高明轩站在夏大阳的身后，他个子高，手臂往车厢横梁上面一搭，直接用身体轻松地给夏大阳撑出了一块站立的空间。
公交车里因为人多空气并不清新，反而潮闷得让人窒息。夏大阳将后背贴近高明轩，尽可能多的捕捉他身上的气息，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似乎是看出了夏大阳的不适，高明轩低下头，两人的身高差使他刚好可以把侧颊贴在夏大阳柔软的发丝上，目光所及之处是圆润的耳廓和白皙的皮肤。
感觉到高明轩的靠近，夏大阳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很快又开始呼吸不稳起来。
高明轩在用脸轻轻地蹭着自己的脑袋，还有……他的呼吸……此刻正似有若无地打在他的耳朵上。
温温热热，很痒，刺得夏大阳有点想笑，他抿了抿唇，将已流露到嘴边的笑意收住。
车上的人在慢慢地减少，等到了景合小区那一站时就只剩下了十多个乘客，本站在后车门旁的高明轩和夏大阳也在这期间就近坐到了附近的空座上。
为了方便夏大阳下车，高明轩特地坐在靠近车窗的座位，只是公交车停下来后，夏大阳迟迟没有起身的动静，直到公交车的车门关上，高明轩的眼里先是略过疑惑，随后现出惊喜的神色。
夏大阳用肩膀顶了一下高明轩，扬了扬下巴说：“打游戏啊。”
“好。”高明轩应道。
到家后先把肚子填饱，然后洗澡换衣服，拾掇好之后两人便窝在书房打游戏，这一打就是三个小时。
夏大阳好久没打电脑游戏了，确切的说自从他爷爷查出癌症，再后来去世，一直到现在，他都几乎没怎么碰过自己的电脑。没多少心思玩，平时又很少用到，所以今天一玩就停不下来了，算是过足了瘾。
若不是高明轩说该去睡觉不能玩了，夏大阳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一小时。关上电脑，夏大阳跟着高明轩一起回了房间，进浴室做简单的洗漱。
高明轩房间里的浴室很宽敞，洗手台很大，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也绰绰有余。夏大阳挤上牙膏，将牙刷塞进嘴里一处不落地仔细刷着，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口齿不清地说：“我们明天去吃烤鱼吧。”
高明轩慢条斯理地吐掉口中的水，应道：“嗯，好。”
牙膏刷出的泡沫粘到了嘴角，夏大阳胡乱抹了一把，打开水龙头冲掉，刚想洗脸发现自己脸上还架着副眼镜，这才想起来打完游戏忘记摘了。他抬起手想摘掉眼镜，但高明轩先他一步伸出了手，然后动作轻柔地摘去他的眼镜，折好放在洗漱台水流溅不到的地方，夏大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他拿掉后才睁开。
洗漱完后，夏大阳疾步奔向床，像平时那样一个飞跃投进去，抱住柔软的毛绒大熊，脸埋在里面使劲地嗅熊身上的熟悉清香，嘴里发出舒服的感叹。
高明轩在夏大阳旁边躺下，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他进被窝里，后者很干脆地松开熊的身体，掀起被角钻了进去。
当手臂搭上夏大阳的腰，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高明轩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笑得很开心，甚至露出了极为难见的浅浅酒窝。
“你笑啥？”夏大阳一愣，手摸上高明轩的脸，捏了捏，似乎是在检验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高明轩。
“没什么。”高明轩摇了摇头，突然一个用力把夏大阳拥入怀中，脑袋搁在他的颈窝里，低声道，“圣诞快乐。”
其实啊，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圣诞老人，所有的礼物和惊喜都来自在乎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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