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阳做了一个梦。
缠绵的阴雨天，他跟高明轩走在从超市回家的路上，雨滴打在光滑的伞面上啪嗒作响，信号灯发出一声声短促急速的倒计时。
被雾气笼罩、看不真切的画面中，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开口唤了一声走在旁边的人。
撑着雨伞的少年停下脚步。
之后，那个男生平静地说：
“我们在一起吧。”
那道轻飘飘的声音被雨声掩盖，跟随呼啸而过的汽车到达远方，在雨幕中阵阵回响。
梦境的最后，夏大阳模糊地看到深蓝色的格子雨伞慢慢下移，直到遮住了两个人，而撑伞人俯下身……
夏大阳被闹铃惊醒。
他直愣愣地坐起身来，脑袋似乎还有点转不过弯，拿起手机把闹钟关掉，却发现QQ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一看，是高明轩发来的，就在一分钟前。
他说：【早安。】
夏大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记忆波涛般涌进大脑，最后才震惊地意识到——
他跟高明轩真的在一起了！
麻木地换上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校服，此刻夏大阳的脑子里激起一场风暴。
自己真的太出息了。
不不不，可以说他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全都用在了这件事上。
夏大阳在回复框里删删改改，最后也只是回了个早安过去。殊不知，对方在发“早安”这句普通的问候语时，也经历了一番斗争。
夏大海见夏大阳自己自觉起床了很是意外，语带惊喜地问道：“今天怎么起了？”
“睡足了。”夏大阳敷衍地回答一句便钻进了卫生间洗漱。
当挤上牙膏的牙刷送进口腔里的那一刻，夏大阳不受控制地脸红了，他咳了一声，握着牙刷的手一抖，牙膏从刷毛上掉落，粘在洗手池边上。
柔软，湿润，微凉，是那个人嘴唇的触感。
夏大阳想，自己保留了十六年，本来还觉得能年复刷新记录的初吻就这样送出去了，怎么都觉得有点可惜。而且关键的是，给了一个男的。
不过，高明轩也是初吻的吧？
那样的话……嗯……不亏。
夏大阳伸手小心地碰上自己的嘴唇，那种微妙的感觉又迅速窜上来，他像摸到烫手山芋般立刻松开手，然后将并没有重新挤上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乱刷一通，一直到要漱口时才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为什么没有刷出沫来。
吃好饭后，夏大阳忍不住看了眼手机，高明轩在三分钟前发来了消息，说在楼下等他。
夏大阳立即站起来，回卧室背上书包便往外跑，慌里慌张地喊上一声：“我先走了，高明轩在楼下等着了！”
正收拾桌上碗筷的夏敏抬头，提醒道：“哎你慢点！”
楼道里充斥着淡淡的沐浴液味道，夹杂些许尘土的气息，夏大阳拽紧了书包肩带，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也跟着漂浮，甚至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险些摔倒。
但当看到那个人坐在电动车座上，用一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的那一刻，夏大阳又奇异地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恢复到了正常，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眼里浸满晨辉。
自然地跨坐到电动车后座，夏大阳问：“等很久了吗？”
高明轩放在车把上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鼻息顷刻间沾染上来自坐在后面的人身上的气息，他垂眸，回道：“没有，刚来。”
九月份的第一天，夏天的感觉还意犹未尽，夏大阳侧过脸，看着旁边一闪而过的街景，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内心终究归于平静，只是僵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还是出卖了他那份隐藏起来的不知所措。
平日里他们在去学校或者回家的路上总是会闲聊几句，只是今天，两个人都不同寻常地保持沉默。
等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高明轩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难以言说的安静。
“手抓好。”
说话之人语气平静，好似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耳尖却可疑地浮上一层浅红。
只不过夏大阳并没有注意到，他闻言顿了一下，随即把注意力从对方校服外套上的纤维纹理中抽出来，然后他迟疑地抬起手，动作小心地抓紧了对方腰际的校服。
前面骑着电动车的少年，他的耳尖好像是更红了。
送走上一届高三，迎来了新的一批高一年级学生，在这些新生还记不清自己同班同学姓名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对“高明轩”这个名字耳熟能详了。
高二的学长；长得贼好；个子高；家里有钱；篮球打得超好。上述条件完全符合一位优质男神的所有基本要求，甚至远远超标，这足以让高一的新生为之疯狂了。
张宸的QQ列表早在暑假就已经加上了不少高一新生，当然基本都是妹子。前阵子张宸还在群里发他跟其中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内容以高明轩为中心，方圆八十里为半径展开，甚至包括高明轩是不是gay，对方还义正言辞地说长得好看的男生都不喜欢女生，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去他的科学依据，高明轩一看就是宇宙直男，这都能是gay他立刻去景湖裸泳。张宸当时就这个想法，还相当不屑地朝手机翻了个白眼。
然而事实就是，在那次聊天的一个星期后，也就是8月31号，他嘴里那个肯定不是gay的人，就跟他的死党加发小，括弧男性，在一起了。
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直到很久之后，张宸才知道高明轩和夏大阳在一起了，然而最令他崩溃的并不是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而是他，张宸，高明轩的初中同桌，也是夏大阳的高中同桌，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上午的大课间举行升旗仪式，同时进行新学期的开学典礼，各班须提前五分钟下课并在指定位置集队入场。
升了一个年级站的位置也随之往操场的西边挪，等挪到最西边就意味着高三了。
一班由于英语老师的任性拖堂，荣幸成为全校最后一个入场的班级。夏大阳慢慢悠悠地跟着队伍走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上一节课他再一次全程划水，好在所有学科在开学的第一堂课都不会讲什么重点。夏大阳现在有点头晕目眩，他胡思乱想了整整一上午，都快把自己整成神经衰弱了。
高明轩个子高，站在他们班倒数第二个位置，被重重人群挡着真不太容易看见，但当夏大阳走到自己的点位时，他无意中瞥到了高明轩，而后者，正在看着自己。
夏大阳偏过脸，立刻转身面向主席台，双颊不争气地隐隐发烫。
大会第一项内容给刚毕业的那届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进行表彰，第二项内容由学生代表发言，欢迎高一新生，最后一项内容是校长讲话，表达对新生的期望，同时也提醒刚步入高三的学生端正学习态度，向学长学姐学习，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一年后取得辉煌荣耀。
夏大阳盯住站在他前头的那个男生头顶的发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稍一分神高明轩的脸就浮现在脑海里。
上学期站他前面的那个男生头顶有两个发旋，很少见，只不过这学期他因为成绩不好被分到了别的班级。
夏大阳觉得高明轩应该还在看他，他感到有束视线始终投向自己。
他开始紧张了，甚至手心都有点冒汗。
夏大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看去。结果毫无悬念的，跟高明轩来了个实打实的对视。
他猛地回过头。
站在夏大阳身后的男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也没戳破，心想他们班夏大阳喜欢上别班的女孩子了。你瞧瞧，偷偷摸摸瞅人家一眼，被发现了不说，耳朵都羞红了，也太好玩了吧。
张宸毫无遮拦地打了个哈欠，往左边高一（17）班的队伍前方看去。这个班的女生不多，就七八个，其中一个他还加好友了，就那个质疑高明轩性取向的。
不知为何，张宸觉得那个女生总给他一种徐遥的感觉。当然，很有可能是错觉。
不远处的徐元往十三班的方向看去，找了一会子才看到哈欠连天的徐遥，他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昨晚快十二点的时候，徐遥跟他说睡觉去了其实是去看小说了。他还能不知道她，她笑一下徐元就能猜到她脑子里想的什么。
转眼间一学年都过去了，去年军训的日子还历历在目，那种由陌生的一切带来的茫然感还记忆犹新。
仔细想想，他跟徐遥是去年光棍节前在一起的，现在已经是高二了，再过两个月就一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想他跟徐遥刚在一起那会儿，他对耽美一无所知，甚至不认识“耽”这个字，徐遥给他灌输的东西无异于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结果现在可好，他在耳濡目染中都认识了几位徐遥常念叨的耽美界大大。
当然，徐元可不敢在同性好友面前透露半分他对此类脆皮鸭文学有一丝半点的了解，他还是要脸的。
徐元是喜欢徐遥的，这点毋庸置疑，而且从一开始的好感发展成现在的很喜欢。但你要让他说喜欢哪里，他还真说不出来。
漂亮吗，也不是多漂亮；身材好吗，并不是他以前理想中纤细型的，毕竟她是体育生，腿跟胳膊上还有肌肉；脾气好吗，当然不好，她训练量大，有时候累得不行，一点就着，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能惹她生气，然后被她劈头盖脸骂一顿。
可是，他就是喜欢她。
徐元认为感情就是互相迁就，就比如说徐遥喜欢同性的恋情，徐元一开始真的觉得特别恶心，但慢慢地也接受了，甚至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喜欢就好了呗。
可能是真的被洗脑了吧……徐元无奈地想。
他也摸清徐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人傻还不承认，嘴硬得不行，她家里条件不错，从小被爸妈惯得也挺任性，练体育对她来说算是一种磨砺了。
他俩在一起挺久了，不是没吵过架，有时候徐遥无理取闹，但是她会马上认错，她知道徐元很多时候比较敏感，她挺害怕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他。所以，纵使徐遥爱面子，还是会主动示弱。
徐遥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她羡慕在年级榜单上的夏大阳，羡慕在上面的所有人，她也明白自己时常犟得要命，稀里糊涂的，但她再傻也清楚谁对她好。
所以一段长久的感情中，少不了相互迁就，相互包容与体谅。
而他们这个年纪的感情过于简单与天真，不会考虑未来，那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与不切实际。当下最重要的是珍惜他们现有的缘分，至少日后不会后悔。
时间如沙漏般有条不紊地流逝，风雨无阻，当时在徐元看来完全不合拍的高明轩现在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换做一年前，他想都不敢想。
新生报到那天，徐元早上睡过了头，他爸送他到学校的时候都快八点半了，就在学校正门附近的林荫道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高明轩。
是一眼就足以镌刻在脑海中难以忘怀的人。
那天天气热得不像话，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飞鸟掠过天际，葱绿的叶片在枝头摇晃，刺眼的阳光穿过叶缝，如璀璨星光，在褐红的塑胶跑道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他跟高明轩是最后进班的两个学生，班级里的座位不够，他跟高明轩就拉着板凳坐在教室最后。
高明轩一直在睡觉，徐元顶着被灼热视线烫伤的压力，故作镇定地闷头玩手机。
他本以为会像校园偶像剧里那样，高中的同桌会是一个笑起来甜美、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谁曾想是个……面瘫男。
那天下午回家徐元还跟爸妈抱怨：“我同桌不是女的不说，还长得特别帅。”
“长得帅不好吗？”徐元的妈当即笑了出来，“有事没事多看看他，以后生出来的宝宝都会很好看的。”
徐元：“……”
后来徐元看到了一句话，觉得非常贴切——缘，妙不可言。
要是报到那天他没有去迟，就不会碰上高明轩，就不会成为同桌，更不会成为朋友。
对于高明轩，徐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见证了从开学到现在，那个少年一点一滴的变化。
刚开学那会儿，也不知道打哪来的传言，说高明轩家里特别有背景，还说他高冷，不好相处。身为高明轩同桌的徐元对此最有发言权了，高明轩确实不好相处，那时候他一天之内跟他说话绝对不超过五句。
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回课间夏大阳来找高明轩借什么东西，好像是英语书，太久以前了徐元也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把高明轩叫醒的时候，他那眼神，徐元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刚开始高明轩也不怎么说话，课间玩玩手机，一上课就睡觉，上午放学的时候总是在老师之后一个人离开教室，下午压着上课铃进来，等到晚上再一个人离开。
你说他低调吧，他那张脸无论干什么都显眼，但说他高调吧，可他一直独来独往，话不多讲，风头也不出，又低调得不像话。
至于高明轩家里有没有背景，当时徐元还真看不太出来，只知道他家里有钱是真的。
像徐元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尤其对篮球鞋情有独钟，而高明轩不乏各种联名与限量版的篮球鞋，纵使徐元家里条件不错，也是买不了的。
后来徐元无意中知道了高明轩住在御景湾，这才确定了高明轩家里确实很有背景。御景湾这个地方，不只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
说真的一开始徐元对高明轩并无好感，因为他觉得高明轩这人吧，太傲了，总给人疏远的感觉，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外人想要接近他就要冒着被冻伤的风险。
也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起，高明轩跟一班的那个夏大阳熟络起来。
之后渐渐地，徐元感觉得到高明轩在一点点地变化，给人的感觉跟刚开学时判若两人。
很奇怪，徐元对高明轩的这种变化竟然感到一丝欣慰。徐元向来是个敏感的人，他觉得高明轩应该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人。
一直到高明轩为了夏大阳出拳打了同班的一个学生，那一刻徐元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高明轩是个有血有肉，会生气，同样也会难过的普通人。
或者说，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新学期钱昀给一班的学生重新调了座位，变动不大，主要将新同学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夏大阳坐在靠近走廊窗户的位置，左边是张宸，张宸前头依然是陆宇翔。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打响，高明轩就在走廊等着了。张宸把饭卡塞进校服裤兜里，他瞥了眼窗外高明轩的背影，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人。
夏大阳被张宸这动作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老师叫他回答问题，差点就站起来了。
他看向张宸，眼神里满是控诉。
张宸耸肩，朝窗外努了努嘴。
夏大阳沿着张宸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他一惊，随即不自然地低下头，眼睛在课本上漫无目的地乱扫，嘟囔着：“啥时候下课啊。”
话音刚落物理老师就说下课了，夏大阳的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竟越发紧张起来。旁边的张宸猛地站起来，跟陆宇翔马不停蹄地往食堂跑，邻出教室前还贱兮兮地喊了句：“老师再见！”
物理老师忍俊不禁：“看把他们给饿的呦。”
夏大阳走出教室，那个少年自然地走到他身边。
刚下课，楼梯道里满是赶回家吃午饭的学生，拥挤而嘈杂。夏大阳的手臂被旁边的人握住，并往他那个方向带去半步，紧接着，几个匆忙下楼的男生便从刚挪出来的那点空间跑过。
熟悉的淡香顷刻沁满整个鼻腔，是来自高明轩身上的。
回家的路上夏大阳犹豫了许久，才将手搭上高明轩的校服。只是这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夏大阳反复琢磨，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起今天上午发生的一些趣事，刚想分享给前面那人，却又忽然觉得其实很无聊，并没什么新奇。
夏大阳很是纠结，他觉得自己跟高明轩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昨天那句话，或许真的耗费了他的所有勇气，所以现在在一起了，反倒是他开始退缩起来了。
停好电动车，两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中午的街道弥漫着各种饭菜的香气，这一家人煮了酸菜鱼，那一家人烧了红烧肉，另一家又炖了排骨。
高明轩用余光注视着走在身旁的人，微启唇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依然保持沉默。
开学第一天，夏敏做了丰盛的午饭，夏大海也跟着做了一道油焖大虾。
夏大阳往碗里添了点菜，筷子刚收回来，碗里就多了几粒虾仁。他抬头看去，高明轩正擦去手上的酱汁。
高明轩重拿起筷子，眼神习惯性地往夏大阳那边投去，却见他目光闪躲，立刻低下头吃起饭来。
“真快啊，你们都高二啦。”夏敏的视线在夏大阳跟高明轩之间来回穿梭，一时间颇为感慨，“这一年一年的。”
夏大海目不转睛地看着法制栏目，接话道：“那可不，我还老觉得咱们大阳才上幼儿园呢。”
被提及之人被虾仁呛了一口，连忙喝了口汤压下去。
高明轩咽下口中的食物，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吃完午饭后夏敏和夏大海简单收拾了下就回单位了，吃饱喝足的夏大阳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间睡觉。
脱好衣服躺上床，夏大阳见高明轩还坐在书桌前玩着手机，没有要上来的意思便问道：“你不睡吗？”
“不睡，打会游戏。”高明轩头也不抬地回答，“你睡吧。”
夏大阳“哦”了一声便翻了个身，面朝里边睡了。
高明轩漫无目的地浏览微博主页，这条发了九张油画的微博他已经反复看了多次，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因为心思完全不在微博的内容上面。
一点一刻，感觉床上那人已经睡着了，高明轩终于放下了手机站起身来。
他悄无声息地站到床边，良久都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他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
夏大阳睡得很香，侧着身子睡觉的姿势让高明轩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睫毛轻颤，嘴唇微启，皮肤白皙泛着莹莹光泽。
高明轩握住拳，压住那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弯下腰，缓慢地伸出手，摸上了夏大阳的耳朵。
耳廓的软骨分明，耳垂有些肉感，很……很好摸。
修长的手指下移，移到了夏大阳的脸颊，那手指轻轻戳了戳熟睡之人的脸颊，力道极轻，生怕他醒来。
“大阳。”
低沉的嗓音带着少年这个年纪特有的沙哑，清朗而动听。
高明轩目光深沉地盯着夏大阳的侧脸，他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夏大阳终于绷不住了，他捂住脸，极力平息脸颊上灼热的温度，身子也忍不住缩成一团。
……高明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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