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探头设备完备的学校经常被当做考场进行各种考试，像成人高考司法考试考取教师资格证等等，市立高中也不例外。这周又刚好碰上有考试，所以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就用来大扫除布置考场，一部分学生打扫教学楼，而另一部分要去国际部的教学楼打扫，因为下周国际部的学生就要全都搬过来了。
这一次的打扫每班派出的学生较多，有五个，高一年级16个班级就是80位学生，虽然学生不少，但是打扫起来还是比较费劲的，好在不用太过细致地打扫并且有老师来布置学生的具体任务，所以学生们至少不会个个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瞎打扫。
而夏大阳和张宸再一次被派去了打扫国际部。
扫除彻底结束后都已经六点了，高一年级就提前放学，张宸说他要去给顾辉打个电话过一会儿出去玩，夏大阳就先走了，在回班级的路上很巧地看到了高明轩。
“你也打扫的国际部吗？”夏大阳走上前问。
高明轩听到声音后偏过头，在看到夏大阳后便点头应了声：“嗯。”
“你在几楼打扫的啊，怎么都没看到你？”
“顶楼。”
夏大阳了然地点点头，老师给他和张宸分配的任务都是打扫一楼，所以没见到高明轩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已经是11月底，这个点儿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了，若不是学校里还开着几盏路灯，着实是一片漆黑。
还没等他们两个走进教学楼，旁边就走来一个女老师，那老师见高明轩和夏大阳似乎很闲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样子，就出声叫住了他们：“哎，那两位同学，跟我过来一下，帮老师个忙！”
就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直白地拒绝，所以夏大阳和高明轩只好跟着那名女老师走着，最后竟到了学校的图书馆。那里面借还书的桌子上两台电脑亮着显示屏，旁边还有几摞摞得很高的图书。
“你们把这些学生还的书都扫码了，然后按照书侧贴的归类放到图书架上。”那个女老师低头看了眼手机，抬头急切地道，“我孩子发烧了，我给赶紧回去，所以就麻烦你们了。”
夏大阳瞥了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高明轩，摇摇头道：“没关系。”
那女老师又嘱托了几句，说等到所有的都弄完之后记得把图书馆的灯和门都关上，紧接着她就匆忙地离开了。
高明轩让夏大阳去扫码，自己抱着一摞书去归类了。由于图书馆很大，所以找起来确实很费力气，在夏大阳把所有还回来的书都扫好码了之后，大部分的书都还没有归回到原位置，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归类图书。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高明轩感觉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把手机掏出来，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然后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徐元的声音，他开门见山地问：“喂，高明轩，你和大阳去哪了？咱班和一班都放学了！张宸刚还找大阳呢！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一块儿啊？”
“在图书馆。”高明轩回答道。
“图书馆，你去那里干什么？”徐元不解地问。
高明轩看了一眼夏大阳，后者接收到高明轩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讯息便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自己手机上有几个张宸打过来的未接来电，于是便迅速拨通打了过去。
那边的张宸一接通电话就喊了出来：“我去大阳你跑哪儿了！我找你好久！”
夏大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说道：“你把我书包放教室里就行了，我弄好了就回去。”
“怎么弄那么久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们？”
“不用，马上就弄完了，你先走吧，你不是还要去找顾辉嘛。”夏大阳瞄了一眼高明轩，后者还在讲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张宸好像是看到了哪个熟人，先是喊了一声，夏大阳隐约听到叫的是“徐元”，随后听筒中就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良久，夏大阳听到张宸说道：“大阳啊，我让徐元把高明轩的书包放你位上了，你俩回来直接去一班拿书包就行了，七班就锁门了啊！”
“行！”
挂了电话后，夏大阳对高明轩说：“你书包在我们班了，过会儿直接去拿就行了。”
“嗯，知道。”高明轩点了点头。
图书馆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整所学校都显得格外寂静。图书馆对面是高三的教学楼，这个教学楼离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很远，目的就是防止高一高二打扰到高三学生的上课跟复习。
等到把所有的图书都放回原位后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夏大阳可算是能松了口气，于是便和高明轩回教室拿书包准备一起坐车回家。
“这门要不要锁上？”夏大阳把教室的门带上之后问站在旁边的人。
“你有钥匙吗？”高明轩反问。
“呃，没……”夏大阳摇摇头。
“那就直接走吧。”
“奥好……”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夏大阳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过身跑了上去：“我伞忘拿了！都在学校放了一个星期了！”
高明轩好笑地看着夏大阳的背影，也没有不耐烦，就只是站在楼梯的一半处等着他拿完伞下来。
等了大约有一分钟，听到一声关门声，随后高明轩就在看不太清东西的夜幕中看到夏大阳跑了下来。
夏大阳怕高明轩等急了就跑得很快，夜色正浓，而且这个时间点这栋教学楼里并没有学生，学校为了省电感应灯也是关闭的，所以确实看不太清楚。
刚想在高明轩身边站定的夏大阳就看到楼梯上有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在迅速地往上窜着，伴随着的还有像是指甲摩擦地面的声响，吓得夏大阳脚一歪就踩空了楼梯。
侧着身子等夏大阳的高明轩在看到他好像是踩空了楼梯要摔下去的时候，就立刻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稳住他，但由于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再加上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高明轩就跟着夏大阳一起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夏大阳感觉自己的周身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围着，鼻尖也蹭到了温热光滑的东西，就像是……人的皮肤。
在摔到地上的时候夏大阳只觉得肩膀被震得发疼，脑子也有点晕乎，其他的倒是还好没太有感觉，毕竟男孩子皮糙肉厚禁打耐磨的，只是夏大阳听到了被他压在下面的人发出了一阵闷哼。
意识到坏事了，夏大阳立刻从高明轩身上爬了起来，他试图扶起高明轩，慌张地问：“高明轩，你没事吧？摔哪了？”
高明轩握住夏大阳的手稍微用力站了起来，刚站好左脚就像经不住身体一样，他稳住身体后停顿了几秒，良久才沉声道：“脚崴了。”
夏大阳在高明轩站起来差点都没站稳的时候心脏就悬了起来，觉得他可能是脚踝扭伤了，而在高明轩说出“脚崴了”之后便进一步肯定了他的猜想。夏大阳的手紧紧地抓住高明轩的手臂，生怕他再一次倒了。
一团黑色的影子再一次从脚边窜过，这次还能清晰地听到一声“汪汪”的叫声，一细看，可不就是门卫家那只叫“Cat”的狗。
如果可以的话，夏大阳想立刻把这只狗驱逐出境，认真的。
“我们去医院吧，我扶着你。”夏大阳的脸上显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
高明轩会摔下去和他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主要就是他的原因，而现在他活蹦乱跳，但高明轩却崴伤了脚，这怎么都说不过去，说不愧疚是假的。
高明轩没有拒绝，因为虽然面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左脚的脚踝真的很痛。
夏大阳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出租车，他把高明轩的左手臂绕过脖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高明轩的左半身减少受力，紧接着他急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高明轩偏过头看了一眼费力扶着他的夏大阳，停顿了几秒才回道：“还好。”
本就没打算从高明轩嘴里听到任何真实感受的夏大阳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让高明轩多倚着他好能舒服一点儿。
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夏大阳把高明轩扶进出租车里安顿好后自己才坐进去，还不忘提醒司机一句：“师傅，麻烦你开快点儿，就去最近的医院。”
到医院后夏大阳立刻跑去前台挂号，好在现在前来医院就诊的病人不多，挂好号后就有护士扶着高明轩上电梯去拍片子，察看骨头有没有事。
交完费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夏大阳抽空给夏大海打了个电话。那边的人一接通就扯着嗓子问：“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这都几点了咋还不回来？我刚出家门！”
夏大阳瘪了瘪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接着他有些委屈地道：“爸……我犯错误了。”
“你小子，烦什么错误了？作业没写完被老师扣下来了？”电话那头正骑着电动车奔超市的夏大海刹下闸停靠在路边，双腿支着电动车问道。
夏大阳把前因后果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其中包括高明轩拉住他，然后他压着高明轩所以导致高明轩的脚崴着了，现在他们还在医院，而且感觉高明轩崴得还不轻的样子。
夏大海叹了口气，先是说了几句夏大阳走路不小心倒把人家给连累了，之后便问他们现在在哪个医院，他这就赶过去。
打完电话后夏大阳就跑去诊疗室找高明轩，一个护士正半蹲着给高明轩绑绷带，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医生看着电脑屏幕上发过来的X光片说道：“没伤着骨头，刚检查过了，不是太严重，但是一周内就千万不要活动了。得亏小伙子身子骨好，下次注意点儿啊，年轻人不能觉得自己体质好就不小心，到老了可有的受的。”
夏大阳听到没伤到骨头时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问道：“谢谢医生，那……这几天还要不要抹什么东西，让它能好得快点儿？”
“涂点儿化瘀的药就行了，多按摩按摩消肿，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脚下面垫两个枕头，注意一定不要活动啊，休息一个星期。”
夏大阳偏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正低头穿鞋的高明轩，伸手接过医生开的药单：“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今天周五了，下星期上学就让他爸妈接送吧，不要让左脚受太多力。”
“嗯嗯，知道了。”
夏大阳转身见高明轩想站起来就立刻小跑了过去把他扶起来，他担心地问：“感觉怎么样？”
高明轩轻轻活动了一下被绷带缠得很是不舒服的脚，道：“还好。”
夏大海到医院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夏大阳和高明轩，两小孩穿着湛蓝色的校服裤子在医院里还是很显眼的。
“怎么样？严不严重啊？伤的哪只脚？”夏大海快步走到高明轩面前，担心地盯着他的脚。
高明轩看到夏大海有些意外，他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左脚，不严重。”
“医生说一周内不能活动。”夏大阳检查了一下护士开的药有没有遗漏，然后转过身说道。
夏大海伸手敲了一下夏大阳的脑袋，教训道：“这还不严重，臭小子，下次走路长点儿眼啊，自己好生的害人家明轩受罪！”
夏大阳低头抠着放药的塑料袋，小声地应着：“知道了……”
“叔叔，真的不严重。”高明轩见夏大海在说夏大阳的不是就开口解释道。
“别替他说话，这小子就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夏大海用力地揉了揉夏大阳的头发，他伸手拍掉夏大阳肩膀上不知打哪儿蹭上去的灰尘，接着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先打的回去？”
夏大阳伸手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抬头看向高明轩：“你家小区出租车让进吗？”
高明轩摇摇头：“不能。”
“可你家离大门挺远的啊，医生说了不能活动……”夏大阳扯着塑料袋说道，他求救地看向夏大海，“爸……”
“我骑电动车来的，你送明轩回家。”夏大海把手里的电动车钥匙递给他道。
“奥，行。”夏大阳觉得这个可行。虽然出租车进不去但是电动车进得去啊，至少他能把高明轩送到家门口，“那你怎么回去啊？”
夏大海拍了一下夏大阳的脑袋：“我坐车啊，顺便去趟菜市场买点儿排骨回去，明天熬骨头汤给明轩补补。”
站在一旁的高明轩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明轩啊，你回到家就赶紧休息啊，明天让大阳把骨头汤给你送过去，一定要喝，好得快！”
“嗯，谢谢叔叔。”
“还客气啥啊，你们快走啊，大阳你骑车慢点啊，看路！”
“知道了！”
夏大阳家里的那辆电动车买了有两年多，虽经常用但也是半新。夏大阳把电动车从停车的地方牵出来，给了看车的大妈五毛钱停车费，他把自己的书包放进前面的车篮里，自己骑上去拧了拧把手道：“高明轩，你上来吧，我骑车你放心，绝对不会倒的。”
高明轩瞥了一眼特地强调自己骑车不会倒的夏大阳，接着迈开腿跨坐在后座上。
电动车不大，所以高明轩坐上去还是有些别扭的，腿太长也不好放啊，他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问道：“倒过几次？”
坐在前面的夏大阳被噎了一口，嘟囔着：“……也就两次，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刚开始的时候没倒吗？”
见后面的人没有反应，夏大阳不甘心地偏过头问道：“真没倒过？”
过了许久，高明轩才回答：“没骑过。”
夏大阳：“……”
因为没戴口罩，所以夏大阳只能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才能勉强遮住脸，不至于骑车的时候太冷，紧接着他侧过头喊了声：“高明轩你拽紧我别摔了！”由于车后座没有挡背的东西，所以前面骑车的人一刹车一加速后面坐着的人就会往前倾或者往后倒，如果往后倒就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夏大阳就怕高明轩摔了才特地提醒了一句，万一残上加残就不好了。
“嗯。”高明轩应了一声，看着夏大阳近在咫尺的背部，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拽住他腰侧的衣服。
其实夏大阳确实挺瘦的，光用看还看不出来，因为他属于那种骨架大，撑得起来衣服的，所以不会显得瘦弱，但是一摸上去就觉得瘦了，看上去他也没见得穿得多厚，但一捏又完全捏不到腰上的肉，全是一层又一层的衣服。
夜风很大，带着明显的冷意，吹到脸上竟也有刺骨的寒意。高明轩微低下头把自己的脸挡在夏大阳的背后，额头偶尔撞上前面的人的后背。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旁边一个男人同样骑着电动车，车后面还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被厚厚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小脸上还戴着副印着小熊□□图案的口罩，带着毛球的帽子卡在脑袋上，只露出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的双手缩在外套的衣袖里，右手紧紧地环着前面那个男人的腰，但又因为胳膊太短，只能堪堪环住一半。
那小男孩看到旁边的高明轩便新奇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想问为什么这个大哥哥和他一样也坐在后面。他看着高明轩，眼睛笑弯成两条月牙，从袖子里伸出缩在里面的小手，然后伸向了高明轩，手指间的动作似乎是想要抓住那个他感觉好奇和喜欢的大哥哥。
高明轩静静地看着小男孩开心地对自己笑着，那双眼睛不是很大，但是很亮，不笑的时候像是双眼皮但事实上又不是，一笑起来就弯成两道月牙，再由下面的卧蚕点缀就显得特别好看。就像……就像夏大阳一样。
高明轩的侧脸不知觉间便贴到了夏大阳的后背上，衣服的独特质感和洗衣液的淡淡清香传过来，接着，高明轩缓缓地扬起嘴角，伸出手。那个小男孩一见高明轩伸出手就立刻抓住了他修长的食指，接着咯咯地笑了出来。
绿灯亮起的时候，那个男人骑着电动车拐向了右边，小男孩拉不住高明轩的手指，最后只能松开，只是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不舍，仍旧转着小脸手伸向高明轩虚抓着。
而高明轩原本只是捏着夏大阳腰部衣服的左手往前伸去，最后索性直接揽住了夏大阳的腰际。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地道：“骑慢点，我要掉了。”
坐在前面的夏大阳低头瞥了一眼环着自己腰部的手臂，眼睛一弯就笑了出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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