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知太过震惊,竟无法回答。
而对面的程晋臣眼睁睁地看着三殿下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还以为他是醉后不适, 不料很快的, 赵曦知的脸色又开始转红。
程晋臣眼见如此奇景大吃一惊,忙过来握住赵曦知的手,本是想试试他是在发热还是发冷, 不料赵曦知猛地挣脱,竟又把手掌心往袍子上擦了两擦。
程晋臣目瞪口呆“殿下你”这是在嫌弃他脏还是怎么了
赵曦知回过神来, 忙解释道“我、我不是因为你,只是这手”他将右手举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那股香气仿佛已经透进了心底, 除非把心也掏出来仔细擦一擦。
程晋臣也反应过来,自己碰的是赵曦知的手背, 三殿下却是在擦他自个儿的手掌心, 可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那好好的又是为了什么他狐疑地看着赵曦知。
赵曦知勉强将手握紧, 不敢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他假装镇定地又看了一眼程晋臣,迎着程晋臣疑惑的眼神, 估摸着小公爷是不知情的, 这让赵曦知无端松了口气。
可突然间又想起自己脸上的伤, 他其实也记得当时在街上自己趁兴将一帮捣乱的地痞打的七零八落,记忆里那些人是不曾近过自己的身的。
那么这脸上以及身上隐隐可疑的痛是来自什么赵曦知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只是他因为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指痕, 还只当一切都是养真所为。
“可恶”三皇子攥紧了拳,也不知是骂自己, 还是在懊恼别人。
程晋臣将赵曦知送到宫门口, 又特意叮嘱了一番, 叫他千万不要泄露在外头打架、以及跑去樱桃巷的事情。
赵曦知虽然对于当街打架且大获全胜之事在心中还是很引以为傲的,但却知道这种事若传到皇后耳中那便了不得,至于樱桃巷此刻他也巴不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当下便一口答应。
两人分别之后,程晋臣自回荣国公府,赵曦知则回了宫中,才走不多会儿,就见翊坤宫的一名小太监匆匆地跑了来,道“殿下去了哪里这半天不见人”
赵曦知说道“荣国公府里有喜事,我去盘桓了半晌,怎么了”
小太监面有难色,只道“殿下快去翊坤宫看看就知道了。”
赵曦知不知如何,慌忙加快脚步来到皇后宫中。
正有个宫女从殿内退了出来,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放着些细瓷碎片,满面惶恐。
隐隐地似乎听到殿内皇后的声音,像是在动怒。
赵曦知顾不得,忙拔腿往内,入了寝殿,却见皇后背对着自己坐在榻上,宝莲在旁边欲劝又止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宝莲见是赵曦知到了,明显地有些放松之意,忙躬身道“殿下回来了。”
赵曦知一点头,上前跪在地上“孩儿给母后请安。”
往日皇后见他来了,自然都是欢天喜地,不管是正在做什么都要先放下,可此刻虽然听见赵曦知的声音,却仍是背对坐着,一动不动。
赵曦知见状,未免心虚起来,暗忖皇后该不会是听说了自己在外头的胡作非为了吧。
正在忐忑之时,皇后开口道“你们先退下。”
宝莲等宫女太监听了,忙悄悄地往后退了出去。
赵曦知更是一阵皮紧,只当东窗事发,早在心中盘算该如何求饶了,当下忙道“母后,孩儿知错了”
不等他说完,张皇后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知错你又做什么了”
赵曦知一愣,还好他转的快,忙道“孩儿今日是去荣国公府盘桓了半天,还以为母后因为这个生气了。”
皇后淡淡道“你同世家之人相交,母后怎会为这个生气。”
赵曦知已经猜到皇后不是在恼自己,当下一颗心重又放落,微笑问道“那是谁惹了母后不快”
张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最近难道没有听说过那风言风语有关你十三叔的”
“哦”赵曦知醒悟“母后是不是说,十三叔要跟贵妃娘娘家的什么人定亲之类的流言”
皇后冷道“那不是流言,是真的。”
赵曦知大为惊讶“母后从哪里听来的”
张皇后道“今日众妃嫔来请安的时候,王贵妃亲口说出来的,这还能有假纵然她再张狂,也不敢就在这种事上信口开河。”
赵曦知怔了半晌“可先前我明明听说,十三叔是要跟定国公府里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恼”张皇后手攥成拳,在榻边儿重重地捶落,“本以为你父皇还是眷顾定国公府的,想不到居然最后竟还是偏向王家”
赵芳敬身份在那里,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亲事自然非同一般,所以先前宁宗答应了要从国公府里给他选人,皇后才欢天喜地。
毕竟若真的赵芳敬娶了国公府的人,不管怎么样,十三王爷就也算是皇后一族的了,定国公府在朝中便是牢不可破,无人能及。
谁知道突然间情形大变。
张皇后气急攻心,道“我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父皇纵然不满意国公府的女孩子,那也不至于就倒向了她们王家难道你父皇”
皇后且说且狐疑起来,心惊且寒。
蓦地又想起赵尚奕娶乔养真之事此刻皇后还不知道宁宗听取王贵妃“偷梁换柱”计策一节,只当此事仍旧可行。
原先她因对皇帝的话深信不疑,听了那“孤鸾”的说法,才把养真拱手让给贵妃,可现在想想实在可疑的很。
皇后越想越是胆颤,几乎怀疑宁宗已经跟自己和国公府离心了,她忙拉住赵曦知颤声说道“曦儿,你说、你父皇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赵曦知却还镇定“母后没有问过父皇吗”
皇后含恼说道“问是问过了,但是他只说、是你十三叔的主意。”
之前皇后听了王贵妃的话,简直像是在众妃嫔面前跟自己炫耀似的。
自打把养真定给尚奕之后,贵妃就一直都是凄凄惨惨的样子,皇后看在眼里高兴在心上。
可最近王贵妃似乎慢慢恢复过来了似的,皇后只当她是无奈地接受现状了,直到今日贵妃主动说起,赵芳敬将跟王家的一位小姐结亲。
当时张皇后还不信,毕竟宁宗曾亲口答应过她,要赵芳敬跟定国公府结亲的,可回头去乾清宫问过后,宁宗的回答却像是打了皇后一记耳光。
她当时就按捺不住问皇帝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宁宗却并没有跟她多做解释,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芳敬自己的主意,想必是他看上了王家的女孩子,朕也是没有法子,只能答应他罢了。”
皇后碰了个软钉子,虽然大为不悦,却也不敢过分闹腾,只得忍气回来。
张皇后不知道的是,宁宗本来不至于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瞒着她的。
只不过因为上次跟她说过了张天师对养真的批语,后来王贵妃也知道了,且说是皇后这边透露出去的,所以宁宗记在了心上,不想再把绝密之事跟皇后说了,免得她一时不慎透露出去,或者有别的节外生枝之类。
这自然让皇后误会了。
此刻张皇后越想越有些后怕,甚至隐隐地觉着后悔。
赵曦知听了皇后的回答,沉吟说道“从没听说十三叔跟王家的人有过什么交集,如果真的是看上王家的姑娘,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他们见过面”
张皇后忙道“我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据说那个女孩子是才上京不多久的。怎么这么巧就能给你十三叔看中了”
赵曦知自然知道赵芳敬的为人性情,十三王爷带人接物虽然是温和高贵无可挑剔,但事实上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孤高矜贵,就如同白雪无尘,但又隐隐地超脱了世俗。
他少年时候便游遍天下,这世间仿佛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不管是投身从戎,还是潜心修道,他竟都是进退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赵曦知曾经一度想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十三叔,结果他竟无法想象得出来。
宁宗其实早就劝赵芳敬娶妻生子,但十三王爷只说自己要修道,无心成家。
所以赵曦知私下里曾经胡思乱想,也许赵芳敬真的会成仙了道,自这世俗之中飞升呢
就算是京内的什么世家大族的姑娘,任凭如何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只怕他还未必动心呢,如今无端端对一个才上京不久、没什么人见过的女孩子动心,这真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除非那人也是天上降下来的仙子。
赵曦知在心中飞快地忖度了半晌,皱眉说道“母后不要着急,这件事里透着蹊跷,我想十三叔不是那种会跟人一见倾心的性子何况如今竟没有人见过那王家的女孩子,按照贵妃娘娘的性子跟王家的作风,本来这会儿他们该利用那女孩子四处交际拉拢人心才是,怎么会藏的如此严密可见有异。不如让儿子在外仔细地再打听打听再说。”
张皇后看着赵曦知认真的脸色,豁然开朗之余,突然间又有些感动。
之前只以为儿子是小孩子心性,每每不听话惹她生气,但如今在自己六神无主的时候,却也是他有理有据地在体贴安抚。
皇后竟有些后悔前些日子打了赵曦知,此刻便握紧他的手,百感交集地说道“曦儿你真的长大了。”
赵曦知一愣,虽并不能完全明白皇后这会儿的心意,却也不由动容“母后,孩儿知道母后都是为了我好,母后放心,孩儿也会为母后分忧的。”
皇后的眼圈微微红了,抬手在赵曦知的头上轻轻抚过,皇后叹道“这才是母后的好儿子。”不料就在此刻,皇后忽地看见赵曦知左脸上的伤痕原来三殿下自进门的时候就一直防备着,尽量藏着左边脸颊,如今因为感动,竟然忘了。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吃惊地看着赵曦知脸上的伤,惊怒交加“谁、谁敢对你动手”
赵曦知心头一震,忙道“母后别急,这其实不是给人打的,只是、只是孩儿先前跟晋臣过招的时候,两个人打斗的太投入了些,我不慎捶了他心窝,他给我打的发昏,忘了收住招式,才让我吃了点儿小亏。”
张皇后不懂武功之事,听赵曦知有板有眼地说着,便抱怨道“我早说过习武之类的很是危险,你只是不听,这次是伤着脸倒也罢了,赶明儿若越发不像话起来,又怎么说”
赵曦知笑道“原本是我求胜心切把人逼急了,这才失手伤着,以后再不敢了就是。”
张皇后又仔细看了半晌,不悦“这小公爷下手倒狠。”
赵曦知忙道“他伤的更厉害,肚子上给我踢的青了,只怕要休息几天。”
皇后本关心儿子,听了这话,又忙问“可有没有大碍”
赵曦知说道“请大夫看过了,幸而没有伤到里头,倒也罢了。”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你们玩归玩,过招就过招,只是不许这样拼命似的了伤着了谁也不好看”
赵曦知见皇后信了,满口答应。
赵曦知从翊坤宫退出后,走不多时,便遇见了四皇子赵尚奕。
尚奕原先虽然偏柔弱些,相貌清雅秀丽,但因王贵妃命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整个人如无瑕美玉般流光溢彩的。
可近来赵尚奕原先的柔弱气质之外,隐隐地多了一种别的东西,赵曦知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原先的尚奕好像是美玉般熠熠生辉,但也同样跟美玉般不堪一击,只要稍微往坚硬的地面摔落,就会应声而碎。
可是现在看着尚奕,赵曦知却觉着他仿佛不那么“易碎”了。
尚奕的身上到底多了点什么
赵曦知正在琢磨这种异样的感觉,尚奕向着他躬身行礼“给三哥请安,三哥从哪里来”
赵曦知笑道“才去翊坤宫,你呢”
赵尚奕道“从御书房里回来,正要去拜见母妃呢。”
赵曦知点头,想起上回他给贵妃责罚,突然说道“尚奕,你一定也听闻十三叔要定亲的消息了是不是”
赵尚奕果然点头。赵曦知问道“对方还是贵妃的娘家亲戚,你可见过那女孩子了”
尚奕回答说“我也听闻是王家的一位才上京的远亲,只不过我从未见过。”
“这可奇了,”赵曦知笑看着他,道“如果真的是这位姑娘跟十三叔定亲,总该得让贵妃娘娘先过目的吧”
尚奕想了想,笑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大概母妃曾传过我竟也没有留意。”
赵曦知说道“尚奕,你好不好奇十三叔要娶的女孩子是什么模样你不如让贵妃把她传进宫来,大家可以一饱眼福了。”
尚奕为难道“如果要传人,自然是母妃做主,我却不太敢插嘴。”
赵曦知哼道“你怎么这样胆小,你这样,将来要真娶了那乔养真,只怕还真给她欺负了呢。”
赵尚奕脸色微变,他盯着赵曦知看了片刻,才勉强笑道“若是妹妹肯欺负我,那自然也是我的福气。”
赵曦知睁大双眼,嘲笑般道“尚奕,那丫头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尚奕低下头,轻声道“或许这是所谓情有所钟罢了。”
赵曦知意外之余又哼道“什么情有所钟,那丫头姿色寻常,性子更坏,想不开的人才会去喜欢她呢。”
尚奕看着他干脆利落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三哥又为什么喜欢桑家的三姑娘呢”
赵曦知蓦地听了这个,顿时红了脸“你、你说什么”
尚奕笑道“三哥你总不会以为,这件事无人知道吧”
“你从哪里知道的”赵曦知恼羞起来。
“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呢,”赵尚奕看着他因为脸红而显得更加清晰的伤痕“三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赵曦知白了他一眼“你也学坏了,我问你你敢不说,还来反问我”
尚奕笑道“毕竟是我先问的,三哥回答了我,我自然也回答你。”
赵曦知扬眉,想了想“你问我为何喜欢她,自然是因为她温柔善良,相貌又美。”
尚奕道“京城中比三姑娘温柔善良相貌且美的女子只怕不在少数。”
“啰嗦,我就喜欢她又怎么样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赵曦知好似很没耐心。
尚奕才说“先前三哥就对桑统领十分亲近,又屡屡往他家里跑,我自然知道三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那为什么是她,不是其他两位姑娘呢”
“桑家三姑娘最为贤良出色,我也是听说过的,想来三哥的眼光不会看错。”
赵曦知听他赞扬桑落,不由笑道“你也听说过”
“自然,是个人人称道的女孩子,上回年下各府的诰命带女眷等进见朝拜,我母妃曾也见过一面,还赞她温婉可人呢,三哥的眼光实在不错,”尚奕笑吟吟地说着,见赵曦知越发眉飞色舞,尚奕又道“可是如今三哥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该议亲了,我前阵子又听说,有人往桑家提亲去,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哥若不先下手,只怕要悔之晚矣。”
这几句戳中了赵曦知心头痛楚,竟脱口道“你当我不想”
尚奕笑道“皇后娘娘很是疼宠三哥,只要你跟娘娘求,难道娘娘不许”
赵曦知长叹了口气,这话他无人可诉,如今听尚奕说起来,便道“母后倒是许的,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尚奕疑惑地看着他,赵曦知却不想再多说此事,只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且记得,哪天你母妃传那个什么亲戚进宫,你可要仔细看看到底是何等不凡的人物,竟能成为我们的婶子,话说回来,你总不会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吧”
尚奕笑道“让三哥失望了,我委实不知。”
赵曦知皱眉道“你们王家行事也是古怪的很,把人藏起来不成或许她真的好到天上有地下无,怕露了面就给人抢走”
尚奕笑而不语。
复两日,赵曦知带了小金子出宫。
因为先前在皇后面前说过,要出宫查探那王家女子之事,所以这次终于不怕皇后质问自己是不是又出宫游荡之类了,赵曦知大摇大摆地策马出宫,竟往桑家而去。
桑家听闻三殿下来到,慌忙出迎,桑岺今日正好休值在家这自然也是赵曦知事先打听好的,大家见了面,一通寒暄。
末了桑岺便陪着赵曦知往自己房中而去,两人且走,赵曦知问道“桑大哥是不是也听说了最近有关我十三叔的传闻”
桑岺道“是说楚王殿下要跟贵妃娘娘家的一位远亲女眷订亲之事”
赵曦知点头“桑大哥向来消息灵通,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头,住在哪里吗”
桑岺笑道“多蒙殿下抬爱。其实在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我也有几分留意,后来,隐约听闻这女子是住在东城的梧桐巷,至于是哪一家却还不知道,甚至连这巷子是不是真也未必。”
赵曦知听说地点,心头一宽“我就知道桑大哥是绝不会让人失望的。”
桑岺自谦地笑道“实在不敢,只是五城兵马司专做的就是巡城之类,对这些地方自然最熟的。”
赵曦知说过了这正经事,才又咳嗽了声,问道“府内众位向来可好”
桑岺道“托皇上、皇后娘娘跟殿下的福,向来都还安妥。”
赵曦知往外看了眼,见无别人,才小声说道“上次在街头上多谢桑大哥及时援手。”
“那也不值一提,”桑岺一摆手,恭敬回答“只是殿下您下次可千万不可如此了,若是我去的不及时,那些差人又不认得殿下,若真的伤了您的贵体,岂不是无法可想”
赵曦知也笑道“下次再不敢了。”
桑岺又低低问“我当时本来想带殿下跟小公爷来我们府内暂时醒酒,不料小公爷说樱桃巷最近,所以我才将殿下跟小公爷送去了樱桃巷,原来那位乔姑娘还真的是住在哪里,之前我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小公爷也真的跟她关系匪浅。”
赵曦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去,至于晋臣倒的确跟乔养真很是熟络,听说当初乔养真才给十三叔带来京城,就跟晋臣好的很呢。”
桑岺点点头“这样也算是两小无猜了。”
赵曦知听了这个词,略一挑眉。桑岺却又问道“那日殿下是怎么回宫的我本来还想再去探望,可又听人说十三王爷已经过去了,我听王爷去了,心想必然王爷会安排,便未去搅扰。”
提起这个,赵曦知的脸上隐隐地又有些疼,便道“后来我酒醒了自然就回宫了。没什么事儿。”
他含糊说了这句,又咳嗽了声,才问道“桑大哥,我先前也听说一件事”
桑岺问道“殿下请说。”
赵曦知道“听闻有人向贵府提亲真的是给三姐姐的吗”
桑岺摇头笑说“是有,还是五城兵马司里的一位同僚,他也不知怎么听闻了竟派人上门提亲。”
“那府内是什么意思”赵曦知有些心慌。
桑岺道“家父说、不太想让妹妹嫁给武官,所以先前已经婉拒了。”
赵曦知的心总算落下,忙也跟着说道“那是当然,三姐姐金玉之质,要嫁也要嫁给文武兼备的人,只是个小小地武官倒是委屈了她。”
桑岺不言语,只是望着他。
赵曦知察觉“桑大哥怎么这样看着我”
桑岺说道“殿下请容我放肆说话,我才敢说。”
赵曦知笑道“你说就是了,咱们之间还顾忌些什么”
桑岺才说道“我觉着殿下似乎对三妹妹很是不同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赵曦知正愁无法开口,突然听桑岺这样说,正中下怀“我、我”他本想一口答应,却又有些难以启齿,还没回答,脸色已经微红。
桑岺见他这般神情,便笑说“莫非是真的小妹能得殿下垂青,其实是她的福气。”
赵曦知眼睛一亮“桑大哥”
桑岺一笑,却又叹道“殿下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的,只怕小妹的福气没有那么多不能伴龙随凤,配不上三殿下。”
赵曦知忙道“桑大哥,你说什么话。三姐姐何等的人物怎么会配、配不上”
桑岺发出长长地叹息。
赵曦知正有些窃喜,心怦怦乱跳,见状问道“桑大哥为什么叹气”
桑岺道“实不相瞒殿下,其实原先在我那位同僚来求亲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是肯的。”
赵曦知微微有些窒息“什么”
桑岺皱眉道“殿下自然清楚,小妹的人品虽无可挑剔,但毕竟是庶出所以对家里人而言,能够嫁给一名五品的武官,而且还是正妻,已经是小妹的造化了。”
赵曦知听到“五品武官”的时候,嘴不屑地一撇,可听到“正妻”两个字,整个人有些僵。
桑岺微微蹙眉道“若不是我私下里劝过父亲,只怕这门亲事就成了。”
赵曦知的脸色很不自在,却喃喃道“幸而是桑大哥劝了,不然岂不是委屈了姐姐。”
桑岺眉头深锁,看了赵曦知半晌,终于起身低头道“我有一句话,索性就跟殿下说了吧,若是唐突,还请殿下看在昔日的份上不要怪罪。”
赵曦知见他如此郑重,忙也跟着起身“桑大哥何必如此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
桑岺才抬头说道“小妹年纪渐渐大了,偏偏她的相貌又好,只怕来提亲的不少,只是放眼京内,卧虎藏龙,良莠不齐,我也不知她的归宿到底会是如何”
赵曦知皱眉,觉着这些话很是刺耳。
桑岺正色又道“殿下若是真的对小妹有意,那、那不如就让小妹随了殿下,毕竟殿下也是知根知底的,相貌人品皆是上上我这并不是要高攀之意,只是打心里觉着,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殿下,若小妹真的随了殿下,殿下自然也会珍视善待若殿下无此心,就当没听过我这番荒唐无忌的话,我这番没有廉耻的话,这辈子也只说一次。委实是不愿意看到小妹终身给耽误,怕没了一对好姻缘而已。”
赵曦知听桑岺从头到尾说完,终于冲口说道“我怎会没有此心我的心一直都是、是若能娶了姐姐,自然是我毕生所愿。”
桑岺眼睛一亮,赵曦知却又皱眉低头“可是”
“可是什么”
赵曦知低低道“这话我实在说不出口,但是,但是桑大哥既然对我开诚布公,我自然也不瞒着你,母后大概、不会允许我娶姐姐为正室。”
赵曦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这句话说出口,早已经面红耳赤,他深深低头不敢看向桑岺。
屋内一片寂静。
赵曦知突然觉着热,仿佛汗都冒出来了。
直到桑岺终于开口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赵曦知听他并无责怪之意,忙抬起头来。
桑岺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小妹是庶出的身份,若是嫁给别的寻常之人,或许可以得一个正妻的名分不在话下,但是殿下毕竟是凤子龙孙,宫内碍于身份,会如此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曦知见桑岺说话如此体贴明白,几乎感动的哭出来。
桑岺叹道“可知我所想要的,无非是妹妹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疼顾她的良人而已若殿下就是那人,那又何乐不为”
“桑大哥,你可真是我的知己,若我能得姐姐,我自然会真心疼顾,决不相负”
赵曦知说着,几乎想要抱住桑岺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雀跃。
这日在送了赵曦知出府后,桑岺便回到内宅。
到了里间,却见桑落靠在琴桌边坐着,正在出神似的。
桑岺示意丫鬟退下,走到跟前唤道“妹妹”
桑落如梦初醒,抬头看向他“哥哥来了,请坐。”
“你在想什么,连我来了都不曾留意。”桑岺在旁边落座,含笑问道。
桑落道“也没什么,只是先前练琴的时候,突然有点走神。听说之前三殿下来了,哥哥既然不用陪客,想必贵客已经去了”
桑岺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才送了三殿下出门。”
相比较桑岺含笑的模样,桑落的反应却仍是淡淡的。桑岺吃了一口茶“怎么妹妹并不高兴”
“我早说过,”桑落低声道,“三殿下过于性情外现,并非是好事。”
“你是说他来找我之事还是对你的心意”
桑落不置可否,只抬手在琴弦上轻轻地摁落,感受琴弦在手底颤动的感觉,桑落道“皇后娘娘是个规谨的性情,若知道三殿下往咱们府内来,还曾见过我,只怕皇后不会高兴,不能容许。所以阖府里的人都觉着三殿下常来常往是大好事,却哪里想到,福兮祸之所伏。”
桑岺听她如此说,便将手中茶杯放下,含笑道“我早知道妹妹你不同,果然是女中诸葛,这件事的确是给你说中了。”
桑落挑眉,桑岺就把赵曦知方才前来,自己趁机旁敲侧击,终于逼出了赵曦知的真正心意、以及宫内心意等尽数说了。
桑落从头到尾听罢,面不改色“我早就知道,只是三殿下一相情愿的认为事情很简单罢了。”
桑岺道“妹妹是不是觉着我今日的行事唐突”
“不,”桑落摇了摇头,淡声道“这件事总得有人去挑明了,若总是这样藏掖,不知到何时是个头,何况若还有人上门提亲,家里糊里糊涂答应了,更是无法可想了,倒不如说破干脆。”
桑岺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我想不通的是,先前宫内传出来的流言,明明是说皇上要撮合的是四殿下跟乔养真,三殿下对妹妹又心有所属,难道皇后娘娘真的只是碍于咱们府的身份不够吗”
桑落的心底浮现一张恬静可人的小脸,那是在去年八月十五的晚上,于玄武湖畔惊鸿一瞥的那小姑娘,虽然只是一眼,却至今难忘。
桑落道“都说皇上有意将乔养真许配给四殿下,但是从年前到年后,终究没有见到圣旨,只要一日没有圣旨,这种事自然仍是流言而已。”
“妹妹总不会觉着此事还有变数吧”
桑落道“毕竟那乔养真的命格矜贵,按理说皇后娘娘绝不可能拱手把人让给贵妃的四殿下的。”
桑岺微微冷笑“什么凤凰命,三殿下常常说他不信这些,可知我也不信皇子之中明明是三殿下最为出色,据我所观,皇上最疼宠的也是三殿下,将来皇位属于何人,岂能是让一个小丫头随意左右了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真的谁娶了她谁就能称帝,那假如有个不相干的人先一步毁了她的清白呢”
桑落转头,却见桑岺脸上有些冷峻之色,她轻声道“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那是当然,”桑岺却又露出笑容,温声道“我自然知道她是十三王爷掌心上的人,怎么敢动她分毫呢”
桑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桑岺面不改色地笑道“话说回来,那位传说中要嫁给楚王殿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竟查不出来,梧桐巷那里的防范不知为何十分严密,今日三殿下也跟我打听过了,我想他一定会过去查探,如果能给他查出来倒是省了我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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