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侍女跪在和室门前,悄无声息的拉开障子门。门后露出一张年轻娇艳的面孔。年轻的侍女跪在和室之内,背后的屏风将和室的景象遮掩的严严实实。
年长的侍女抖袖,袖上的土御门家纹随着这个动作舒展开来,清晰可见,伏地,恭敬的说到。“请上告姬大人,裳着之礼已经准备好了。”
“是,已如实接到传话,会传达到姬大人的耳中。”年轻的侍女向年老的侍女行了个礼,回到。
“那就劳烦红法大人了。”年老的侍女重重的俯下身去,膝行退出和室,将门轻轻地合上。
屏风外响起木屐有节奏的叩击地板的声音。姬放下书卷,将掉到面前的头发别回耳后。
侍女红法绕过屏风,撩起竹帘,跪下,膝行到少女身前三米处,俯身行了个礼,“姬大人,吉时快到了。”
桌角上团身而卧的小黑猪听到声音,大大的耳朵抖了抖,打了个喷嚏,抬起头,两只油绿的眼睛盯在了来人身上。
“请您更衣。”红法低下年轻娇艳的头颅,坦露出天鹅一样白皙修长的颈部。
少女从椅子上离开,站起身来。
随着少女的动作,斜射的阳光落在她脸上。
精致、白皙、稚嫩、圆润……毫无表情。就像是一块雕刻好的玉石温润而冻人,让人莫名的心下一冷。
仿佛脸上的肌肉全部放弃了工作,除了说话时轻微牵动的唇角,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变化的痕迹。娇小的身体上笼着古式的装束,让少女看起来就像会活动的“女儿节娃娃”。
名为红法的侍女站起身来,将少女身上披着的汗衫除去,穿上女童的绔,重新梳理散乱的发。
少女尚未举行裳着礼,梳的还是女童的振分发。额前垂下的两绺头发,因为影响看书被别到了耳后。红法将之细细的整理,放回身前。
小黑猪展开四蹄抻了个懒腰,状似无聊的舔着前蹄,但油绿的双瞳却似眯非眯的盯住了红法的动作。那双似眯非眯眼,像是一个笑容却没有笑意。
土御门姬抱起小黑猪率先向典礼之处行去。一路上身穿和服的侍女纷纷走避。姬习以为常的视而不见。只有怀里的小猪嘲讽似的勾起嘴角,分外肖似人形。
“裳着”即女性的成人式。第一次把额发向上结起,穿上绚丽的“裳”,束起腰带,是女孩们迈向成人的标志。
土御门是阴阳师世家,据说祖上是绝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时代步入现代,外面的世界早已是楼上楼下电视电话,出行有飞机,上楼靠电梯,一派电气化景象。
土御门一族的宅邸内却依然延续着古老的习俗。以和服作为日常服,蓄养着大批的侍女和武士为家庭成员服务。门下的侍女和武士多是累世为仆,整个家姓都是土御门的附属。
在这样的家族里,礼制是重中之重。女子的裳着之礼和男子的元服之礼完全遵循着平安时代的礼俗。成人礼的时间不是法定的二十岁,而是灵力达到巅峰之后的第一个元月。
以土御门家的严苛礼俗,姬本应在裳着之礼前七日沐浴斋戒,焚香祷告。但姬不喜欢这些形式化的东西,不愿意将看书的时间浪费在祷告上,族长也只能默许。
来到宅邸后的湖边,身穿庄重和服的族长拦住了姬。“姬,这样重要的仪式上你怎么还抱着这个东西!”
随意的扫视一下四周,观礼的族人穿着各种华丽的和服,都是一些熟面孔。土御门人丁并不兴旺,就算加上分家也没有多少。
一群废物!姬轻扬羽睫,并没有任何鄙夷之色流露。只是用一贯的面无表情,直直的看向族长。
被姬黝黑的眸子盯着,族长的眉梢动了动,面上的肌肉一番滚动,像是想要皱眉,又像是欲要咬牙,最终气势落了下去。“算了,你想带就带吧。”
仪式繁琐而冗长。唯一不合时宜的就是姬怀里的猪。懒洋洋还不时打个哈欠的猪出现在这样的仪式上简直是个笑话。但并没有人敢笑出来,只是眼中藏着深深地嘲讽。所谓土御门最高的灵力者也不过是养着这样弱小的妖怪当宠物。
一层一层的穿上十二单。姬端着一张面瘫脸昏昏欲睡。
所谓的“十二单”,就是把十二件不同色彩的刺绣单衣叠起来穿,是平安时代的贵族女性正装。看起来五彩缤纷、斑斓绚丽,有着一种庄严大方的古典之美。但比起作为现代女性正装的大振袖更为繁琐和沉重。
这身十二单是赫赫有名的西阵织。比起博物馆里的老古董是轻柔了许多。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十二单沉重的本质。
如果不是这样重要的祭礼,姬绝对不会允许这套衣服落到自己身上。太碍事了。穿着这身衣服,就连端着手都需要好大的力气,书卷都无法长时间持有。
“快来……到我身边来……”分不清男女的召唤细细的钻进耳内。
又来了。姬的精神陡然清明,面上却不动声色,合上羽睫,张开双臂,任由担任“腰结役”的族长将腰带系上。
这个声音从出生起就时常在姬耳边响起。
不,在上一世,还不叫姬的姬,就听过这个声音。
然后,姬就死了。
这呼唤将死去的姬拉到了这个世界。
睁开眼,姬就成了婴儿,土御门旁支的孩子。
土御门是阴阳师世家,姬学到了控制灵力的方法。
姬就明白了,那呼唤中蕴含着灵力。
不过……太弱了……
姬的眼睛隐藏在发丝后,像两潭冻水,不见一点波澜。
就算曾被这个声音引向死亡,现在也时常在耳边响起,姬也不以为意。姬已经不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了。这样弱小的灵力,根本动摇不了姬。
听着千篇一律的呼唤,姬无聊的快要打哈欠了。但一想到面瘫是自己的标签,要好好保持。姬就把哈欠吞了回去。
腰结打好,姬甩了甩袖子,抬腿就走。之后的聆训,揖谢什么的纯属浪费时间,姬一点都不想做。还是早点进入正题。
观礼的土御门族人僵住了,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被甩了面子的族长,皱起眉头,终于还是耐下了呵斥的欲望。
作为阴阳师世家,土御门的成人礼自然不可能与普通的贵族家完全一致。真正的仪式是夜间的“选式”。
成年的土御门要从本家提供的式神中选择一个结契。
但随着土御门一族的衰落,能够通过“选式”与式神结契的子弟愈来愈少。哪怕最弱小的兵佣都成了稀罕物。流传在土御门血脉中强大的灵狐之血终究是一代复一代的,衰竭了。
但没有人会怀疑姬。
只有姬是一定能够成功的!
姬的式神必然是最强大的!
因为,她是“姬”。
“姬”不是名字。是职责--土御门家的公主。
土御门一族灵力最强大的存在才能担当此职。
能够轻易的使役鬼神,土御门一族最强的战力!
流转在土御门血脉中真正的底牌!
确保土御门屹立不倒的标识!
因为省却了大半程序,此时日已西斜未及入暮。
站在古朴的木门前,姬的面上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收集癖之魂却在熊熊燃烧着。第一只能够拿到台面上来的式神,姬还是有些期待的。
就从这里开始点亮全图鉴的旅途吧!
必须是美丽的,强大的……最好还是有.毛.的!
想到那柔软绵顺的手感。、,姬就觉得不养一只毛茸茸,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庞大的灵力。
要什么好呢。大天狗?九尾妖狐?酒吞童子?思索着,姬无意识的跟着族长。
烛光亮起的时候,姬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堂内。
沉重的木门已经在身后闭合。堂内无窗。仅紧靠几缕细细的火烛提供光亮。
飘摇的的烛火带起迷离的光影效果。分外有“见鬼”的灵异感。
姬很方!
真是见鬼了!
姬几乎要破冰!
这是什么鬼啊!
不是说土御门是传承了千年的阴阳师家族吗?!不是说祖上是稀世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吗?!!
结注连绳封印,焚安神香供奉,如此审慎对待的地方……
没有晴明的十二神将就算了!
没有大天狗,九尾妖狐也不说什么了!
居然放满了杂鬼小妖?!!!
那边那个扭来扭去的帚神是怎么回事?!那边吐着舌头的灯笼根本就是灯笼鬼吧!还有那边的唐纸伞妖……能拿来干什么?遮雨吗!
姬内心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
好怀念自己那几张满技的酒吞童子。
上一世还嫌弃酒吞太多,想想真是不应该!人家好歹是个SSR!
族长期待的看着姬,内心翻腾着种种推测。
姬能收服哪一个?
是武士之灵?兵佣?还是九命猫?
不不不不,女孩子大概会喜欢蝴蝶精或是山兔吧!
哪怕狸猫也可以啊!
如果能与管狐结契就真的太好了!
姬的表情异常平静。平静的令人恐怖。
族长万分期待着。
姬抬起腿。
族长眼睛闪闪亮。
姬转身。
姬推门。
姬出去了。
族长整个人都懵逼了……
“姬……!!!”族长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大的声音。嗓子不适应骤然的压迫,嘶哑的像要破裂。
姬回头,给了族长毫无感情的一瞥。
族长就像一个扎破的气球,瞬间就面了片。
“额……”族长的语气比平时还弱了三分,“姬你…不挑一个?”
姬合上羽睫,淡粉色的樱唇吐出没有起伏的语句。“太弱。”其实是太丑,但如果这么说的话族长一定会继续纠缠。
“什么?”族长双目呆然。
但姬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简单地吩咐。“选式搁置。”永远搁置好了。姬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踏进式部一步。
族长大体是能够猜到姬的想法的。但族长不甘心啊!就算是最弱的式神,您先弄上一个啊!土御门已经整整十年没有人结契成功了。这样下去,土御门就要被暗法会除名了!
姬抛下族长就走。完全不顾及族长大人的心情。
族长辛酸泪一大把啊!
但姬并没有如族长想的那样回到独居的寝室。
姬绕过了“式部”。
娇小的身形完全被土墙的阴影掩盖。
姬的脸沉在黑暗里,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前面有灵力感应。
如果说式部那些只是“米珠”,前面的那个勉强可以称为“萤火”。这样的东西才有收服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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